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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一百零四章 :繭自縛 文 / 明月別枝

    第一百零四章:繭自縛

    我右手顫顫地撫上胸口,一時間根本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深呼吸了好幾次,使勁搖了搖頭,不敢看床沿那人的眼,不敢看床沿那人的臉,低著頭拉過他手,手指輕顫,在他手心一筆一劃寫道:我們?

    落筆是個大大的問號,比劃得尤其緩慢與遲疑。心卻提了起來,懸得高高的,呼吸不由摒住,帶著一絲希驥。手指從他掌心抽離的剎那,他的手突然緊緊反握住我的手,用力一旋,另一手搭上我肩,我來不及驚呼出聲,便被他拉入懷裡。他左手轉而扶上我腰,右手卻扯過被子瞬間緊緊裹住我身子,我驚慌地仰頭看他,他清亮的眼眸裡隱隱有火焰跳動,在我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前,他已然俯下臉,用唇封住了我嘴。

    我掙扎不得,曦嵐的吻,霸道中帶著一絲溫柔,憤怒中帶著一絲纏綿。心裡有痛,更多的卻是羞愧,待得他終於鬆開時,幾乎直覺地伸手朝眼前的人甩去。

    「啪」,清脆的一個巴掌聲響起。他沒有閃躲,就這麼挨了我一巴掌,黑眸哪怕此刻盛滿怒氣卻依舊清亮,他看著我,臉上卻突然浮現一抹笑容。伸手,卻是撫上我臉,手指一遍一遍拭去我的淚。

    不知何時,我已淚流滿面。

    「看到你閉上眼好像再也不會醒來,為何我的心會這樣痛?想到你從此消失,為何我會覺得絕望?為什麼,明明我已不記得你,再見我只剩下恨你,可是為什麼我的心好像會背叛我會脫離我自己的掌控,忍不住就想保護你,想將你留在我身邊?」他的臉上有困惑,有掙扎,似微微出神地看著我,眼裡卻是心疼,輕喃道。

    曦嵐!手握緊拳,指甲狠狠地掐進肉裡。我與曦嵐,不該是這樣,不該是這樣的啊。

    「那時候,我是不是真的愛你愛得可以放棄一切,包括我的命?」他看著我,卻在一瞬間失了焦距。

    想搖頭,又想點頭。

    他卻忽然一笑,似明白了什麼,收了神色,萬般溫柔的合著被子抱起我,起身朝外走去。我一驚,抬眼看他,眼裡有疑惑,他卻伸出一手,緊了緊我脖子處的被子,將我裹得嚴嚴實實的,然後淺笑著說道:「你睡了月餘,終於肯醒過來了。」

    心裡是說不清的感覺,在天聖水池昏迷前的剎那,我是真的想從此醒不過來,離開這裡。怕的,就是再睜眼時,面對一個心中所愛,一個虧欠至深的兩個人。而如今,卻沒想到情況更尷尬。「你若不能完好無缺地回來,便現在抽身與我一道回去。」狐狸的話突然在耳畔迴響,完好無缺?從決定走天青那一趟開始,狐狸便一直強調「完好無缺地回來」,甚至完不完成結盟的任務倒成了其次。那麼,完好無缺的定義是什麼?我現在這樣,哪怕曦嵐是為了救我才發生了那種事,會不會在狐狸的心裡,就已經不是完好無缺的了?

    想到這裡,心裡又是悲慟不已。隔著千山萬水的距離,狐狸,我們最終還能在一起麼?

    出門,外面竟是一個銀妝素裹的世界。

    我昏迷了月餘,去年冬天直到我離開天青,都沒下過一場雪,而今年,算時間應還未到深冬,竟已下了這麼大的雪!

    「你說,我該叫你什麼?」他抱著我,坐在屋簷下的大木椅上。

    我裹著被子背坐在他懷裡,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只感覺他溫熱的氣息輕拂過我耳垂,我不由縮了縮脖子。不能開口說話,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哪一個才是你的真名,淺淺麼?」他的氣息更近,聲音溫柔得似能滴出水來,但我卻能感覺到那溫柔之下暗湧的波濤。

    這一刻的感覺,像極了狐狸在我耳後輕喃。想起狐狸,心中一痛,曦嵐,我曾無數次在心裡自責,自責你這樣為我付出,我卻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曾向你坦白,而現在,當你終於知道我的名字,當我終於有機會向你坦白,心裡卻失了那份原有的滋味,留下的,唯有苦澀。

    手不自覺地撫上胸口,沒有那掛小鎖墜,也沒有那塊鳳蘭玉珮。我終於側過頭去看他,用手指了指自己脖子的方向,沒一秒,便縮回,天很冷,被子下的我,衣不遮體。

    他看著我笑,探手入懷,便將那根小鎖墜掛在我的脖子上。鎖墜上帶著他的體溫,貼上我胸口的時候並沒有突兀的冰冷感。我繼續盯著他,用眼神問他,玉珮呢?

    「他能給你的,我也能。」他看懂我眼裡的意思,卻給了我這樣的回答,「你如今已是我的人,所以這玉珮,我已替你還了他。」

    我搖頭,他看著我笑,笑容裡卻有絲殘酷:「其實早在望州的時候,這玉珮便已擾得我不安寧,不過當時覺得好玩,就留了下來。如今情況不同,相比於逗人玩,我更願意沒有人再來打擾我們。」

    早在望州的時候?狐狸果然一早就知道玉珮離了我身,所以幾次見面,隻字未提。可是這種沉默與包容之中,包含了多少我不知道的內情,又帶給他多少麻煩?

    我張口欲言,卻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字。

    「每次你一說話,我便控制不住我自己,好像全部心思都會不由自主地跟著你走。說什麼話,做什麼事,下什麼決定全不由自己,所以相比之下,我還是喜歡現在的你。」他忽然很開心地笑,笑完便抱著我起身回房,邊走邊道,「那日你說你叫微眠。我發現我最喜歡這個名字,雲月、汐月、醉月,或者淺淺,都不如叫微眠順口,所以,我就叫你微眠吧。」

    我怔在當場,他卻將我抱回到床上,細細替我掖了被子,轉身便欲離開。我伸手,拉住他的右手,他詫異地轉回身看我,我略一猶豫,伸出另一手,一筆一筆在他手心寫道:你是只忘了我,還是忘了過去所有?

    他抬眼困惑地看著我,我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寫道:端妃娘娘呢?

    未及停手,他突地甩手,轉身便朝外走去,稍頃關門聲響起。我終是忍不住,開始放聲大哭。曦嵐一口一個「你是我的人」,不該發生,不想發生,不願發生的事還是發生了麼?雖然我印象全無,雖然當時算是形勢所逼由不得自己,但心裡還是好痛,不能怨不能恨,也不能因此尋死覓活,那種徹骨的痛找不到渲洩的出口,愈加的痛。

    之後曦嵐沒再出現,紫蘇進來侍候我吃了點東西,天便慢慢的暗了下來。我以手示意紫蘇替我穿件衣裳,比劃了幾次她才看明白我的手勢,好歹拿了身衣服過來,小心替我穿好,便又扶了我躺下。

    幾日之後,我已能自如下床走動,外邊的雪卻依舊沒化。之前的推測沒錯,這裡果然不是皇宮,而是天州一處郊區的院落。除了紫蘇之外,還有一位面生的大媽在這院子裡做飯洗衣打掃,以及無印無痕他們幾個。曦嵐這幾日都未見影,可能是忙事去了,我自是出不了院子,一邊想著沒了鳳蘭玉珮,狐狸與夜風什麼時候才能找到我,一邊與那位大媽套近乎。我知道,紫蘇和無印他們幾個,對曦嵐是絕對的忠誠,我若想在他們面前耍些什麼小心眼,那必是不可能的。

    「徐大娘,我來幫你吧。」雪後初霽,天似回暖了些,我看著徐大娘一人費力地絞著一件棉長袍,上前用手指指自己,又指指衣服,比劃道。

    「使不得使不得。」微微中年發福、臉上有歲月痕跡留下的徐大娘說完,衝著我笑。她兩手絞著長袍的上半截,嗓門很大,笑容微憨,讓我覺得溫暖。

    我搖了搖頭,也不理她,上前幾步,伸手便抓過垂在下面不停滴著水的棉袍下半截,退後一步,便反方向絞了起來。

    她會意,鬆了一手,轉而兩手握住長袍一端,便用力絞了起來。水不斷滴下來,手握著濕濕的長袍,只覺得一陣冰冷,而且漸漸使不上力。我畢竟不如徐大娘,她使力往另一方向絞,我就雙手勉強抓住一端不動。

    「你在做什麼?」身後驟然有聲音響起。

    我驚得手一鬆,長袍一端落下,有一小截碰到了地上。

    對不起,我慌忙對著徐大娘鞠躬致謙,看著她衝著我身後的人喊了聲「爺」,然後對我不在意的笑笑,拎起長袍又放回水桶裡,重新洗了起來。

    「是太清閒了,還是想以此博得徐大娘的好感?」他看著我微笑,笑容溫和而淡然,拉著我的手,一如往常般自然,我亦步亦趨的跟著他往回走,一瞬間彷彿跌回在天青皇宮的那段時光,直到他的聲音不疾不徐的傳來,才幡然驚醒。他的聲音溫潤,一如往常,但那番話,卻只有現在的曦嵐才會如此說。

    可是只這一個小舉動,他便警覺至此,又或者,他雖然忘了我,卻依然可以只消一眼,便看清我心裡所有的小心思?

    我撇過頭看他,衝著他笑著搖了搖頭,坦然得沒有一絲一毫的心虛。他也看著我,笑容更深:「其實你想離開這裡也不是不行,只要憑你自己一人之力能走出去便是。」

    我疑惑地看著他,他卻轉回頭,微笑著,拉著我向院門走去。

    院門外,一片密林,不遠處似隱隱有屋宇錯落分佈,乍一眼,幻境之覺。我在心裡歎了口氣,結合曦嵐剛才這話,想起之前呆在若塵的四合院的情形,只怕這外邊,亦是另一個奇門八卦陣吧。別說是僅憑我一人之力了,當初雲耀和雲輝數次想出陣,沒一次成功的,他們有武功,我連武功都沒有,又怎麼可能會有奇跡?

    「不想試試?」他鬆手,站在那裡,一身白衣飄然脫俗,看著我,眼裡竟有鼓勵之色。

    我搖了搖頭,然後輕彎了下嘴角,轉身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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