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混亂
就猶如寞寂說的,如果他們執意要逃,也無人能攔得住,或者說,因為有了小七,沒有人再攔他們。總之,他們還是逃出了縣城。
李東回頭望去,不禁感慨道:「那裡是我的家,我卻兩次從那逃離。」言語間掩蓋不住的悲傷。寞寂也是戀戀不捨,他們走得太匆忙,連去祭奠靜綿一番都來不及。
兩人只是漫無目的地跟著小七走。其實寞寂仍然不清楚自己的抉擇。如果再見到呼韓邪會是怎麼樣一個情景?而現在令他擔心的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他能否再見到他。
天空中響起一聲鳥的長鳴,小七停住了腳步,靜靜聽了一會,勾起兩個手指放到嘴裡,只聽得一聲長長的哨聲,那隻鳥撲騰著竟飛到他的手上。
「這是什麼鳥?這麼聽話呢?」李東好奇地問寞寂。
寞寂搖了搖頭,表示他也不知道。
小七小心地抓起那隻鳥,從他的爪子那取下一張紙樣的東西。寞寂心中疑惑,西漢就有紙了嗎?書上不都說東漢才有嗎?寞寂仔細看了一下,發現那紙比後世的紙更為粗糙,但是除了叫它紙,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它了。
其實,寞寂不知道,在後世的考古挖掘中,從西漢的墓地裡就發掘出麻制的紙,比如西漢早期的放馬灘紙,西漢中期的灞橋紙、懸泉紙、馬圈灣紙,居延紙,西漢晚期的旱灘坡紙等。只是東漢的蔡倫改進了制紙的方法,使得紙的質量和產量都大為提高了。
李東還在好奇這隻鳥,這鳥翅膀窄而尖,上嘴呈鉤曲狀,背青黑色,尾尖白色,腹部黃色。那利爪和嘴巴看起來相當堅硬,實在不像是只送送信這麼溫順的鳥。
小七看完那紙條,將它撕碎,見他們倆好奇的樣子,冷笑一聲,那眼神分明在說他們孤陋寡聞。
「這叫隼,別看它只是隻鳥,經過馴化,它可是一等的獵手。比它身子大得多的兔子都逃不過它的爪子。」
「這樣的鳥,怎麼會給你們送信呢?」
「主子平素裡和我們聯繫都靠它,監視主子的人多了去了,一般的信鴿,估計都過不了大漠。你們別看它現在在我手上溫順得狠,倘若你們用弓箭襲擊它,信不信,它把你眼珠子都摳出來。」
寞寂和李東聽得只覺得眼前著鳥凶殘得很,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
小七撫摩了一番那隻鳥,然後放手,那隼盤旋了幾下長叫幾聲遠遠地飛開了去。
「夏千赭有什麼新的指示?」李東問道。
小七懷疑地看了他們倆一眼,斟酌著要不要告訴他們。不過一想,他們跟都跟自己來了,遲早也會知道。
「單于庭已經落入右賢王和日逐王薄胥堂手裡了,右賢王推舉薄胥堂為屠耆單于。如今匈奴已經有兩個單于了。」
「呼韓邪自視甚高,他錯在不該不忍一時之氣,太急著為阿布報仇了。」寞寂歎道。
小七轉頭看著他倆:「你們也知道阿布的死因了?」
「我們去過右地,當時你母親在,但是沒看到你。」
小七沒再說話,只是陷入自己的情緒中,許久,三人不再說話。突然小七加快了前進的步伐,寞寂和李東也連忙追了上去。
「和尚,他這是幹嗎?」李東追得氣喘吁吁地問道。
「他想幫夏千赭,替阿布報仇。」
「哦,等他報了仇,我們也殺了他主子,替靜綿報仇了。」
「嗯。」兩人也揚起了鞭子。
這次回到匈奴,和三年前完全不一樣了。當時所有的目標也就指向一個屠耆堂。如今的匈奴一片混亂。到了匈奴,各地都在戰火烽煙。寞寂和李東正疑惑即使兩個單于紛爭也不至於人人皆兵,細細一問才知道,右賢王又死了。要說他不是剛策反推舉了日逐王麼?對了,他推舉了日逐王薄胥堂為屠耆單于,可惜又被另外一個人陷害,這個人就是呼揭王,呼揭王對屠耆單于說右賢王想謀反,自立單于,那薄胥堂別的不打緊,這剛剛得手的單于寶座他可緊張得很,一聽說有人要謀反,好,殺,就把右賢王給殺了。
殺了也就殺了,殺完了事後一想,不對啊,自己就是右賢王推舉的啊,他要當單于自己就當了,還推別人?這一想,就覺得呼揭王有問題,擺明了陷害忠良,一怒之下,把他的同黨給殺了。呼揭王一看,下一個該輪到自己了,乾脆自己也做單于吧。
這做單于看來也流行,右奧踺王和烏籍都尉一看也坐不住了,也自己稱單于了,這下匈奴可熱鬧了,一下子出現了五個單于。
寞寂和李東一下就呆了,這麼多單于,夏千赭啊夏千赭,看來你還是不適合做匈奴的老大,你看看,才沒做多久,就冒出這麼多個自己想做單于的人出來。這會,也不知道他被逼得退到哪去了。
他們三人,決定首先去的是左地,單于庭丟了,右地本來就是右賢王的天下,所以他們估摸著呼韓邪可能會逃到左地一帶去。一決定,三人就往左地飛奔去。
連趕了幾天路,連客棧都沒得停頓,這會三人都覺得有些累了。隨便搭了個帳篷就準備休息。還沒躺下,就聽得外面一片廝殺聲,三人探頭出去一看,遠遠地跑來兩派兵馬,放眼望去,都是匈奴人的裝扮。三人心裡暗暗叫苦,這可如何是好,他們特意選了個僻靜寬闊一點地方休息,一是為了不被人發現,二是寬闊一點,萬一有狼群來了,也好躲閃,這會倒好,人家也看中這地方,把這當戰場了!
三人趕緊穿好衣服,連滾帶爬地起來,兩路的匈奴兵已經開始打殺了,也分不清楚是誰跟誰的兵馬。
小七杵著不願意走,他擔心是不是呼韓邪的人。寞寂和李東倒是達成一致看法,要報仇也不要趟這灘混水,三十六計走為上。當下兩人也顧不得給小七做思想工作,拍拍馬兔子一樣地跑了。
他們二人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估摸著已經將匈奴人遠遠地拋在後面了,終於可以停下來好好休息一會。不曾想,兩人一停下來,就被幾把刀架在脖子上。
寞寂只覺得逃也逃不過,都拼著命跑了,還是落得這下場,當下鬆懈了下來,擺出一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架勢。
「你們是漢人?跑這來湊什麼熱鬧。」一個渾厚的男聲從身後響起。
寞寂嘟囔道:「你們這些人,都喜歡從身後說話,害得我每次都要扭頭去看是誰,累。」
李東原本還鬱悶剛逃出火坑又進狼窩,這會被寞寂一說,倒覺得真這麼回事,不由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大難臨頭還能笑得出來?如果我沒猜錯,你們一個是漢將軍李東,一個護國禪師寞寂吧。」
看來他們兩人真是名聲不小,到哪裡都有人知道。
寞寂認真一看那人,確定自己沒有見過,不由得問道:「閣下是?」
一旁有一個小嘍囉趕緊介紹道:「這是我們烏籍單于!落在我們烏籍單于手裡,還不下跪,竟敢口無遮言!」
原來這人就是原來的烏籍都尉,這烏籍都尉原本在東部駐守,所以寞寂沒見過他也不奇怪。
烏籍單于擺了擺手,叫那人閉嘴。
「素聞兩位驍勇善戰,而且足智多謀,只可惜,呼韓邪不知道珍惜人才,竟然遍佈通緝告示,不過我聽說兩位已經回了大漢,莫非兩位一直都還在大漠?」
「反正到哪裡都逃不過被你們抓的命運。算了我也不打算逃了,你要殺我們就來吧,下手幹脆點就好。」李東也沒了鬥爭的興趣,配合寞寂地擺出一副無所謂的陣勢。
「若不知道你們的身份,殺你們是肯定的。不過既然知道了,我怎麼還下得了手呢?傳說你們有一張金弓,那可是個寶貝啊。我活了這麼大歲數了,也沒見過金弓長什麼模樣呢,能不能讓我瞧瞧?」烏籍單于說到金弓就一副神往的樣子。看得寞寂忍不住要潑他冷水:「你既然聽說我們有金弓,那你也應該聽說我們的金弓被偷走了。」
「哦?不是說後來又找回來了嗎?」
「有金弓我們倆還能落魄成這樣?」李東沒好氣地說道。
「哈哈哈哈,也是,若你們真有金弓,那必定是一呼百應,跟隨者無數的。我沒見過金弓,只是好奇世上是否真有這麼一件寶貝。如今大漠局勢混亂,若真有這樣的寶貝,那人必定能稱王稱臣,平定這混亂。不過也罷,我得不到金弓,卻有了你們倆。只要我對世人說我從你們身上得到了那寶貝,自然所有的人都得對我俯首稱臣了。」
如此看來,烏籍單于似乎短時間內不想殺他們,這就好,留得小命在,還有人免費收養,也不為過啊,寞寂小聲用漢語和李東嘀咕了幾句,當下決定先跟他走,看準時機,騙他一些兵馬過來,再找機會報仇也不遲。
他們正商量得歡,那烏籍單于已經等不及他們繼續嘀咕,直接叫人將兩人帶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