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愛情
看著寞寂和李東疑惑的表情,蘇通國「哈哈」一笑,又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
寞寂甚感意外,在他看來,小七就是一具沒有感情的機器,從來都是被作為工具一般使用的,他難以想像一個如此冷漠的人,也可以對女人動心。是什麼樣的女人能融化這樣一個男人心中的冰?
「這個女人,你們也見過,就是我那二兒媳婦凌錦月,俗稱二娘子。」
「居然是她?」李東歎道。當下釋然了幾分,以她的風韻,能讓小七動心也不是沒有可能。只是以她的身份,怎麼會和小七牽扯上關係,就讓人覺得奇怪了。
「錦月經過右地的時候認識小七的。不過他們年輕人的心思,老夫我就搞不清楚啦,哈哈哈哈。」
「您的兒媳婦鍾情於別的男人,您似乎一點也不覺得羞辱?」李東嘲諷地說道。
蘇通國又笑了幾聲:「是他鍾情於錦月,又不是錦月對他有意。再說,倘若錦月也有此意,我也決不加阻撓。我兒子沒有福分,讓她年紀輕輕就孤身一人。我雖是漢人之後,不過在匈奴生活了那麼多年,匈奴女子可不會受這些束縛。他朝錦月有心上人,隨時可以走。」
「看不出來,你還挺前衛的。」寞寂笑道。
「何謂前衛?」李東和蘇通國不約而同地問道。
寞寂頓時尷尬無比,自己已經足夠小心了,仍然不時地就冒出點兩千年後的詞彙來。
「就是……您的想法不落俗流,比較獨特。」
「這也不過是在大漢,若在匈奴,也是常事。這麼長時間以來,錦月早已如我的親生女兒一般。」
「只怕如親生女兒也不過是中郎將的一顆棋子。」
蘇通國聞言色變,顯然被寞寂戳到了某些痛處,在他心裡確實對凌錦月疼愛有加,不過也確實不能否認,當他知道小七鍾情於錦月時,他想藉機拉攏小七。
「廢話不多說了,怎麼樣?要不要隨我回京?沒有我,你們休想踏出這縣城一步,有了我,你們才能報仇雪恨,也可以有一番建樹。」
寞寂和李東靜靜地看著蘇通國,沒有回答,蘇通國只當他們在思考。就聽得寞寂輕輕地說道:「三、二、一。倒!」蘇通國正納悶,突然覺得身子一軟,就暈在一側。
「小七,別躲了,他已經不省人事了,估計聽不到我們說的話了。」
小七從柱子後面無聲地走過來。
「說吧,你們想問我什麼?」小七顯然知道他們一肚子的疑惑。
「兩個問題,第一,他說的可全是真的?」
小七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第二個,你究竟是誰的人?」
「寞寂師父覺得小七是誰的人,就是誰的人。」小七微微一笑,輕描淡寫地說道。
「你是誰的人,要看你是不是真對二娘子動了心了。」
小七安靜地看著寞寂,依舊是沒有表情的表情。安靜得沒有一絲生氣。寞寂端詳著小七,瘦弱,沒有朝氣,但是聰明卻有冷漠。他永遠都像是別人的影子,從來也沒有站在前面為自己爭取點什麼。
「動了心是中郎將的人,不動心就是夏千赭的人,對嗎?」小七哀怨地看著寞寂,那眼神竟沒來由得讓人看了心疼,「不管是哪一種,小七都不是自己的人,小七永遠是別人的奴僕,小七的生命就是瞻仰一個又一個主子的靈魂。然後為他生,為他死。」
「你……」寞寂和李東為小七的這番神情和自白感到十分震驚,他想表達什麼?
「你們覺得小七會不會對二娘子動心呢?」小七突然朝他們邪魅地一笑,這般的嫵媚竟是他們二人從未從男人身上見過的。
「二娘子風姿綽約,你為她動心也不為過,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寞寂安慰他道。
「誰規定的,君子只能求美人?二娘子性情豪爽,別人看她是世間難得的奇葩,在我看來,卻是如兄弟一般。她真是一個好女人呢,只可惜,注定這一生也是為他人做嫁。蘇通國這老色鬼,只怕等利用完了她,就會對她下手了。」
「這麼說,你投身蘇通國,是為了保護凌錦月?」
「正是。錦月在別人看來,人前人後都是雷厲風行的女子,誰人知道她內心的孤苦?獨守空閨,空飲寂寞,還要提防覬覦她的公公。她到右地,我們便惺惺相惜,所以從那時起,我就決定幫她一把。」
「按你這麼說,你對凌錦月只是兄弟之情了?」
「男人和女人之間也可以如兄弟一般,男人和男人之間也可以有愛戀。」小七逕自望著遠方,悠悠地說道。
「只是我為他守望了這麼久,他何嘗知道我的心思?」
寞寂和李東駭然,搞了半天,小七居然是個同性戀。兩人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冷不丁地打了個寒戰。誰能令他守望,令他神傷呢?
「哦——」兩人的食指點了半天,想到了一個共同的名字:「夏千赭!」
「你愛上的人,竟然是你主子!」寞寂恍然歎道。
「他殺了我父親,我卻沒有勇氣下手報仇,我本有機會殺了他,卻一次又一次心軟。從進淳於家開始,主子就不單純是我的主子了。我可以為他生為他死,只要他叫我去做的,小七從來就不拒絕。只可惜,他只把我當成一個下人,把我對他的好看做是忠誠。」
寞寂一陣唏噓,小七沉默的外表背後,隱藏了多少沉重的情感。渴望得到父親的認可,母親的疼愛,還深埋著一份見不得光的愛情。難怪他這麼瘦弱了,一個背負太多包袱的人,他的心靈就是畸形地生長著的。
「既然你對夏千赭有這番情愫,估計你投身蘇通國也是為他鋪路吧?那麼果真他的野心是進攻大漢?」寞寂問道。
「不,投身中郎將是我自己的意思。那日主子從右地離開,去完成他的大業,我沒有隨他去,而是選擇守護我的母親。那天我就覺得我不再是他的僕人。我要為自己選擇一次。下次再見到他,我必須是和他同等的。只可惜,母親還是死了,我沒能保護好母親。」
「對了,真正的稽侯珊死了嗎?」
「當然,主子做事,從來不留後患。」
「你現在是蘇通國的人,卻在他的茶裡下了毒?你怎麼向他交代?」
「這就要委屈你們二位了。」小七微微一笑,那笑容在寞寂和李東看來竟有一絲寒意。不由得讓兩人警戒起來。
「你想幹什麼?難不成也想對我們倆下毒?」
「對你們下毒,誰來替我背這下毒的罪名?」小七從懷裡掏出一個藥瓶。看著他們說道。然後將藥瓶的口子打開,一飲而盡。
很快,血從他的嘴裡開始往外湧,他的表情有掩蓋不住的痛苦,但是卻在強撐著獰笑著,一邊獰笑一邊用力喊道:「來人!有人對中郎將……」只見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灑得一地肅殺的嫣紅。
無數的士兵聞身從門外趕來,見此情況,忙將小七扶起來:「總護衛!你怎麼樣了?」
小七強撐著一口氣:「這兩名逆賊,在中郎將茶裡下毒,等我趕到,他們又對我下了毒手……快將他們二人拿下!」說完暈厥了過去。
寞寂和李東睜著大眼睛看著眼前這戲劇的一幕,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幾個士兵牢牢抓住。他們沒有忽略小七在暈厥前那一抹微笑。他們心裡清楚,這下他們說什麼也說不清了。
兩人被抓了起來,枷鎖栲著跪在院子中央。大夫不斷地走進屋子,又走出屋子,沒有一個人有對策。士兵們不敢定奪,只催促大夫一定要把中郎將救活,縣官急得直抹眼淚,中郎將要死在這,自己就有得好看了。他現在直後悔沒有昨天直接將中郎將搬到府衙去,那就不關自己的事了。當下他只得派人牢牢地看著寞寂和李東,萬一中郎將有個好歹,他也好交差。
到了傍晚,蘇通國總算醒過來了。這一醒來倒跟沒事似的。也不知道他究竟服了什麼藥。他一醒來,那縣官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起來:「中郎將,您可算醒啦……」
一旁的護衛提醒道:「中郎將醒了,該笑才是,您哭什麼。」縣官這才反應過來,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強笑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當下把所有罪責都往寞寂和李東身上推:「就是他們倆下的毒!」
蘇通國這一聽,倒沒有寞寂預想得氣急敗壞,只平靜地問道:「真是你們幹的?我給你們一個解釋的機會。」
李東正要說實話,寞寂趕緊阻攔了。
「是的,就是我們下的毒。」
蘇通國深深呼了一口氣,顯然很不滿寞寂的回答,李東更是不解,他這不是找死嗎?
「既然這樣,來人,每人痛打一百大板!
李東一聽,嚇得臉色就白了下來:「和尚,你看你招的好事!」
寞寂只冷冷地看蘇通國,竟絲毫不求饒。
蘇通國最後一絲希望破滅,氣得拂袖而去,院子裡響起此起彼落的板子聲,還有寞寂和李東連綿不斷的哀號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