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逃走
和尚這裡突然失蹤了,那邊呼韓邪和李東也終於發現了,怎麼說寞寂也算李東在這裡唯一的親人,怎麼能在關鍵時刻就不見了蹤影。再說,匈奴人習慣婚禮上有一個教徒做點法事,祈求夫婦和睦,白頭偕老,原本他們請的是當地的薩滿教徒,因為念及李東是漢人,且寞寂是他親近朋友,就請了他做佛事。
誰想,眾人忙活了半天,在節骨眼上,和尚不見了。眾人心裡犯了嘀咕:這和尚究竟去哪了?關鍵時刻玩失蹤,怎麼也有點犯忌諱。
這婚禮怎麼繼續下去。李東的臉頓時黑了下來。這該死的和尚,要走也不打個招呼,眼見著我就要抱得美人歸了,關鍵時刻你擺我一道。
呼韓邪氣得下令,無論如何也得把寞寂揪出來。一邊又叫人去附近請了當地的薩滿教徒,暫時先按匈奴的禮數應付過去再說。呼屠吾斯更是氣得差點沒把怒氣轉到李東身上,瞧你找了個什麼好朋友。自己到單于庭頭回碰見的喜事,就遭了這番尷尬。烏禪幕倒沒說什麼,冷著眼看熱鬧。
眾人只得坐在那乾等,賓客們心裡瞧著熱鬧,嘴上也不好說什麼,只得互相交流著眼神,吃著桌上的喜宴,堵住自己想說話的嘴巴。
好容易,那個老態龍鍾的薩滿神屁顛屁顛地來了,匆忙間缺少準備,做起法事來也有些粗糙,不過也總算按部就班地一個程序一個程序做了下來。
待程序終於結束之後,李東和尼若終於可以正式祭拜祖宗,然後就入洞房了。
李東輕輕地挽起尼若的手,尼若露出難得的羞澀,與她平時馬背上飛揚的氣質大相逕庭。原來天下的女子都是一樣的,幸福到來的時候,再強悍的女人也會變得溫柔無比。
兩人在眾人的歡呼聲中慢慢地走進洞房。
「慢!」一個聲音大煞風景地喊起來。
喧囂的王庭突然死一般的寂靜。
只見寞寂抱著一個女人緩緩地走了進來。那身雖然已經殘敗破舊卻讓很多人,尤其是呼韓邪覺得眼熟的衣服,向人們提示了她的身份。
呼韓邪只覺得喉嚨一陣發緊。
「寞寂,這……」
呼屠吾斯提著刀直接走了下來。嘴裡罵著:「哪來的不懂規矩的和尚!新人法事不做,這會還要抱個死人上堂來,看我不結果了你再說!」
李東慌忙叫道:「谷蠡王且慢,聽他解釋。」李東未曾見過靜綿下葬,自然對這身衣服不大瞭解,只是能讓寞寂抱著的女人,恐怕除了靜綿再無其他。
寞寂沒有理會眾人警戒的反應,只是死死地盯著呼韓邪。看著呼韓邪越發煞白的臉色,寞寂突然沒有了揭穿他的**。
一旦在眾人面前揭穿他,單于庭內必定一番大亂。
寞寂突然就懂了靜綿的心思。
只是寞寂為自己突然的心軟覺得歉疚,這樣對靜綿,是否太過不公?
漸漸地,他的神色,由憤怒變為傷心,最後,他哽咽著對呼韓邪說道:「啟稟單于,臣於郊外尋得靜綿屍首。只是她因中毒容貌巨變,且因中毒甚深,和尚又沒有好友夏千赭的妙手回春,終究回天乏力,與世長辭了。」
寞寂的話句句打在呼韓邪身上,彷彿在控訴自己沒有救下靜綿。
莫不是他已經知道了什麼?
寞寂期待地看著呼韓邪,希望他至少有點表示,只是在片刻的內疚後,呼韓邪警戒的眼神還是讓和尚失望了。
李東和尼若聞言趕緊走過來,看到寞寂懷裡的靜綿宛如一個**十歲的老太太,一時不敢相信這就是曾經傾國傾城的妹妹。
「寞寂,你說她就是靜綿……」李東疑惑遠遠大過於悲傷。
「我見了靜綿最後一面。」說完這話,寞寂又瞟了一眼呼韓邪。
「她說了什麼?」李東急切地問道。
「這裡人多嘴雜,我們回房說去。」說著,寞寂轉身就走。
「放肆!你這和尚,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當王庭是什麼地方!」呼屠吾斯見他們囉嗦了這麼多,早已等得不耐煩,只想一刀結果了事,省的這和尚看得礙眼。
「哥哥,妹妹大喜的日子,不宜見血。」呼韓邪輕描淡寫地阻止了他。
寞寂沒有應答,仍往前走去。
「尼若,你先回房等我,我一會就來。」李東說道。
「不,我要跟你一起去,我也想知道事情的經過,原本靜綿一事我就心存內疚,無論如何你也不要阻止我。」
「尼若,你不要來,靜綿是我們兩人的事。」寞寂淡淡地說道。
兩人到了房內,寞寂小心地將靜綿的屍首放在床上,念了一會佛經。李東只拚命地在這個蒼老的女人身上尋找著靜綿的影子,試圖說服自己這個人就是自己的妹妹。
許久,寞寂突然開口道:「我們只怕不能留在匈奴了。」
寞寂冷不丁的開口,把李東嚇了一跳。
「我們不是早就約好了,等我成親了,我們和尼若一起回大漢嗎?」
「我是說,只怕能走的,只有我和你了。」
「為什麼?尼若是我的妻子,我決不能拋下她。」
寞寂慢慢地從懷裡掏出那塊玉,遞給李東。
「夏千赭的玉,你如何找到的?你碰見他了?」
「這塊玉和靜綿在一起。是在靜綿的屍體上找到的。」
「你……什麼意思?」
「靜綿按側閼氏禮下葬,下葬之前必定是淨身換衣服的。所有其他物件都要被換成匈奴禮數上符合側閼氏身份的。這塊玉卻留在貼身的地方。說明是她死後下葬時被放上去的。你還記得,當日有人說單于親自抱她入棺嗎?能放進這塊玉的除了他還能有誰?」
「和尚……我……我一時不能明白……」李東的手異常冰涼,直覺地往後退了幾步。
「你明白,你很清楚我在說什麼。」
「可是,他為什麼這麼做呢?」
「因為靜綿發現了他的身份。」
「這些是靜綿跟你說的?」
「沒有,她叫我不要為她尋仇。」
「這傻丫頭……你說得可是真的,倘若是真的,我這就告訴尼若,叫她的族人一起反了這個弒君篡主的逆賊!」
「唉,他們怎會相信你我兩個漢人?尼若一直的願望就是助他哥哥登基,烏禪幕只想名正言順地做太上皇。只有稽侯珊在,眼前的局勢才會有了暫時的平穩。一旦知道他是假的。匈奴又要血流成河了。」
「我管他匈奴人是死是活!我只想替靜綿報仇!」
「尼若呢?你如何面對她?」
「有什麼不能面對的,呼韓邪若真是她哥哥,我尚且要顧忌一番,如今知道他是假的,而且是他殺了尼若的哥哥,尼若應當和我同一戰線才是。」
「那尼若就永遠不可能跟你回大漢了,且不說她相不相信呼韓邪是假的稽侯珊,就算她信,她也必定再推她大哥呼屠吾斯登基。輔佐兄長穩坐單于之位,是她的宿命。」
「難道我們就眼睜睜地看著夏千赭在匈奴呼風喚雨,靜綿的仇也不報了?」
「以我們二人之力,如何報得了仇?即使要報,也得先行退回。呼韓邪見我找到靜綿必定對我們起了防備之心,只怕我們再也近不得他的身了。這還算其次,更決絕的,不出三日,他就會殺了我們。」
「娘的,他敢這麼趕盡殺絕,老子我跟他拼了!」
「切勿鹵莽,當日我們三人從李家出來,如今已只剩我們二人,我不能讓你再有閃失。」
「你這該死的和尚,既不讓我報仇,又何必告訴我這些……」李東痛苦地抱頭蹲在地上,手拚命地抓著自己的頭髮。
看著李東痛苦的模樣,寞寂心裡湧起一陣憐憫。
「是啊,和尚不該多嘴,既不能投身仇恨,不如讓你不知仇恨。那樣你或許還可以帶著尼若回大漢過平靜的生活。」
「和尚,我恨死你了!你找什麼該死的夏千赭,讓我失去了妹妹,又該死的告訴我真相,讓我失去了妻子,我怎麼面對尼若,你叫我怎麼面對尼若……」李東只痛苦地喃喃自語道。
「和尚錯了,和尚沒有考慮周全,讓你陷入兩難的境地。只是,我們時間不多了,你現在只能選擇走或者佯裝什麼都不知道,繼續留下來。只是呼韓邪是否會信任你就不得而知了。」
「你把逼到絕境了……」
新房內,尼若侷促不安地等著李東。
而李東卻在和寞寂商議逃走的事宜。
「我去看一眼尼若,就看一眼,或許她會跟我一起走呢。」
「去了,你就永遠也別想走。」寞寂說道。
李東狠狠地給了寞寂一拳:「我去看我的妻子,尼若是我的妻子!你憑什麼阻攔我?」
寞寂捂著被李東揍了一拳的臉,輕輕地擦了擦嘴角的血:「好吧,你去吧,去了,什麼也不要說,看完就走。」
「尼若一定會跟我走的,信不信,我們打賭!」說著李東掀開簾子就走。
隨即他就退了回來。
「怎麼了?」
「外面很多兵馬朝這裡走來。」
「不好,估計是呼韓邪的人。他終於還是決定下手了。能等這麼久,也算他仁慈了,否則我們剛離開王庭時他就動手了。」
「現在我們怎麼辦?」
寞寂一把抱起靜綿:「事不宜遲,我們快走!」
「尼若……」
「現在不走,只怕你再也見不到她了,只要還活著,你們總有相見的一天!」
李東擦了擦眼淚,慌忙跟著寞寂從後門倉皇逃去。
他深深地回頭看了一眼尼若所在的方向,猶如當年他離開李府一樣,有著深深的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