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斷簫
李東隱隱感覺不妙，這簫聲似乎是故意吹給尼若聽的。膽敢在李東眼皮底下公然勾引尼若，那人簡直是不想活了！李東的醋意開始氾濫。不由得隨著尼若向前走去。
尼若的身影漸漸隱入黑暗中，李東緊隨其後，烏禪幕和稽侯珊率了幾個人也想探個究竟，被寞寂一把攔住。
「聽簫聲此人並無惡意，讓尼若和李東自己處理吧，我們在這裡靜觀其變，如果有什麼意外再出手不遲。」寞寂隱隱地覺得這個人不是他們的士兵。
儘管烏禪幕仍想殺了這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但他隱約也感覺到對方沒有什麼惡意，完全憑直覺，於是默許了寞寂的建議。
尼若緩緩地走向吹簫的人，然後簫聲嘎然而止。
「你終於來了。」說話的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其格，我沒想到你會追到這裡。」尼若的聲音有一絲無力感。
「其格？」李東迅速地在腦海裡搜尋這個名字，然後他想到了，其格是幫忙打造假金弓的師傅。
在這之前，他以為尼若殺了他。卻沒想到，那小子居然追到了這裡。
李東猛地想起尼若自從打了金弓回來後的反常舉動，心裡不知道為什麼竟有一絲緊張。
「我做了你要我做的事，你卻沒有信守諾言。」其格繼續說道，聲音裡充滿了溫柔。
「對不起，我欺騙了你，我已經有心上人了，永遠不可能做你的女人。所以我逃走了。」
「我猜到也是這樣，如果我沒猜錯，正是叫你來鑄這張金弓的人吧？」
尼若輕輕地點了點頭。
「你沒說我也知道，據說烏禪幕向大漠散佈他的軍中來了一名名將之後，擁有世上神乎其神的金弓，藉以招攬天下名士投奔於他。這位名將之後，就是當年漢將李陵之後。」
「原來你什麼都知道。」
「但是我不知道既然他有金弓，為什麼你還要打一張假的？」
「你別問了，我不會說的。」
「好吧，那我說點我們倆的事。那天，你叫我在屋外吹一曲曲子給你聽，其實我已經懷疑了，自從你父親過世，你就再沒來找過我。不過，我自欺欺人，以為你真的會如從前一般欣賞我的簫聲。可是當我滿懷希望地走進屋裡，卻發現我心愛的尼若早就逃之夭夭了。」
「只有你吹簫的時候，才可以忽略周圍的一切。」尼若充滿了歉意，「對不起，若是我不那樣做，根本沒有辦法走開。」
「你欺騙了我。在這個草原上，我只為一個女人吹簫，那就是你，而你，卻根本沒有在聽，而是利用了我之後，再藉著簫聲逃走了。」
「對不起……我希望你能放手讓我走。如果有機會，我會報答當日欠你的。」
「能報答我對你的深情的，只有你的情義。你怎麼報答？」
「你追到這來，是要我跟你走的？」
「對。我想要得到的東西，一向都很執著。」
「你想得美！」李東終於忍無可忍，一把上前將尼若護在胸前，「尼若是我的女人，你敢碰她一根頭髮，我對你不客氣！」
因為很黑，李東和其格都只能看對方看個大概的輪廓，其格的輪廓給人的感覺是很高大，典型的牧民身材。草原上的人個個都習武，李東暗暗掂量著如果和他單鬥，到底有幾分勝算。
「他就是你所說的心上人？果然是漢人，不過是否真是名將之後就難說了。你居然為一個漢人欺騙我？」其格不屑地看了李東一眼，轉頭問尼若。
「其格，我騙你不是為他，是為我哥哥的大業。我不可能跟你走的，如你說的，從我父親過世，我們兄妹幾個到現在未能全部團圓。我的肩上有著不可推卻的責任，那就是協助我哥哥奪回單于寶座，明天我們就要和攣鞮飛業的人決一死戰，這個時候，我身為居次，怎麼可能臨陣逃脫？」尼若堅定地對其格說道。
「正因為如此，所以我才來帶你走，我不想我的尼若死在戰場上，爭權奪利打江山是男人的事！」其格的「我的尼若」把李東的火又給挑了起來。
「你別一口一個『我的尼若』，那是你叫的嗎？」說著乾脆一把拔住劍來，指著其格，作勢要和他一決雌雄。
其格絲毫不為所動，直視著李東：「尼若本來就是我的，你若真的愛她，又怎麼會容許她到這麼危險的地方來？攣鞮飛業的箭陣你沒有見識過，他的箭都是鋒利無比的，一箭就可以射穿你的胸膛。」
「那我就是尼若最好擋箭牌，只要我活著，就不會讓她受到傷害。」李東堅定地說道。
「就憑你？哼！所謂的金弓大將軍只怕連自己的性命都難保，拿什麼保護尼若？」其格輕蔑地看了李東一眼，逕自拉起尼若就要走。
「夠了其格，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放過我？我說過我是不會跟你走的。」尼若一把甩開他的手，直截了當地問道。
「如果你不跟我走，我就把你叫我做的事告訴首領。」其格的聲音輕輕地飄來，輕得只有李東和尼若聽得見，卻有足夠的震懾力。
尼若頓時呆在那裡。不知道如何回答，許久，她艱澀地說道：「其格，我請求你為我保守秘密。」
「跟我走，我把秘密爛在心裡。」
「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你覺得我欠了你的，你殺了我吧，但是我仍然請求你千萬不要把秘密說出去，否則死的人不只是我，還有我的朋友，還有軍中這麼多將士的信心。」
「你敢……」李東一把護住尼若，只想著只要其格敢對尼若動手，他就大開殺戒。
如果當初尼若狠一點，在其格鑄完金弓之後就殺了他，也就沒有今日的枝節。
但是李東也能理解，一個為你深情吹簫的人，一個那麼全心全意愛你的人，換做誰也不忍心在利用他之後下手殺了他。除非他是泯滅了良心的人。尼若不是，所以她不會。
而且他們兩人從小就認識，也算是青梅竹馬，感情深厚。
現在李東只有緊緊地護住尼若。
尼若決然的態度讓其格楞了很久。
「你寧願死也不肯跟我走……」許久，其格悲涼地說了這句話。然後步步後退，夜色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從他微微顫抖的身子可判斷他的絕望。
一個如此重情重意的人，居然整日裡以打造冰冷的兵器為生，如果不是那一曲簫聲，誰能想到拉其烏烈的得意門生心底有這番柔情？
李東就在這個時候突然理解了，為什麼他的造詣可以超過他的師父。
超脫於枯燥冰冷，把手下的每一件兵器都看成是藝術的創作，有這樣激情的人，才有這番浪漫的情懷。
忽然，他仰天長笑，一把折斷那支簫。
「你的簫……」尼若有些愕然。
「失去我為之譜曲的女人，我留它何用？」說完，其格將斷簫扔在地上，翻身躍上馬，「尼若，你永遠欠我一個人情。終有一天，我會讓你還給我的！」
說著，其格策馬回頭。黑暗中一陣傷心的馬蹄聲，踩碎一地紅塵。
尼若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心裡百感交集。口中喃喃地說道：「對不起……」
傷心的尼若沒有注意到烏禪幕對著其格的背影下的一個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