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戰前
「這有什麼奇怪的,上次我獨自一人離開營地去單于庭,就是牽著一匹馬走,待走遠了才騎上馬的。」李東想起自己上次離開帳營的時候的情景說道,「夏千赭輕功了得,他若來之前將馬停在遠處,然後使了輕功靠近,走時也如此,那他想走根本沒有人可以察覺。」
「上次士兵剛經歷一場混戰,心裡有畏懼感,即使聽到什麼動靜也不敢前去查探,這次不一樣,這次他們是抱著必勝的決心,自然十分警惕。」寞寂不大認同李東的看法,不過對於夏千赭能安然離開也不是十分懷疑。
只是寞寂仍然覺得哪裡不對。
尼若忍不住問道:「寞寂,你為何一直糾纏於夏千赭如何來去?以他的能力這實在不算什麼呀。」
「其實,我在想,如果夏千赭根本就還在這裡……」
「那不可能,他急著回去做他的駙馬,幹嗎要呆這裡?」李東沒好氣地說道。
「他這次來明裡是要跟我們合作,其實還是為了金弓,如果他如你所說,離開了這裡,那就是他拿到了金弓,而且能讓尼若毫無覺察的也像是他的作風。」
「你懷疑,金弓是夏千赭拿走的?」尼若問道。
「是的。只有目的達到了才可能走。我們已經答應同他的合作,他便只剩一個目的。以夏千赭現在的身份留在這裡的可能性不大,所以他極有可能是拿了金弓走了。」
「拿就讓他拿去吧,反正烏禪幕他們現在暫時不會把注意力放到我們這了。」李東倒是很放心。
「烏禪幕生性多疑,我們不能保證他能相信我們多久。現在他和姑夕王互相懷疑,雙方必定都會暗中派人打探,待他們知道對方確實都沒有時,他們就會懷疑到我們了。當然,現在這些都還是懷疑,具體是誰拿走了假金弓,還沒有確鑿的證據,現在也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寞寂嘴上說著自己的擔心,心裡卻仍然在懷疑夏千赭。
看來這裡夏千赭的內應不少,否則他遠在單于庭,怎麼能知曉這裡的一舉一動?原先寞寂以為只有小七才是夏千赭的人,這樣看來,似乎不單只有小七。
一個漢人,居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眼線打入匈奴各個部族,背後沒有一個組織是不可能的。
而且當日李家滅門案發生後,夏千赭也隨之趕了出來。他不在原來的小縣城,卻對後面發生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分明是有人告訴他的。
還有寞寂的身世,夏千赭費心費力地查李家的每一個人,當然是為了金弓,但是得到金弓以後呢?他到底有多大的陰謀和野心?
先前寞寂突然知道自己的身世,心情震驚而激動,沒來得及思考這些,現在,他越發覺得夏千赭神秘莫測了。
突然,寞寂聯想到一個事實:他的祖父是霍光的人,而當年的淳於衍是霍光的妻子霍顯的人,夏千赭將這層關係告訴自己,或許不單單只是慫恿自己和他一起對付攣鞮飛業那麼簡單。
難道……
寞寂突然覺得背後一陣發涼。
來不及對夏千赭做過多猜想,行軍已繼續前行,眼見快到單于庭,天色剛好又暗了下來,藉著夜色,烏禪幕下令疲憊的隊伍休息一個晚上,只是盡量少發出動靜,明天再趕不到半天的路程就能直接進入單于庭。
烏禪幕下這樣的命令著實危險,這麼龐大的隊伍想要不被單于庭的人發現,幾乎是不可能的,但他清楚地知道,經過幾日奔波,隊伍已經很累了。再貿然衝進去,戰鬥力必定削弱不少,況且以單于庭的防守,想偷襲並不容易。不如好好休息一個晚上,明日來個真刀真槍的對抗,叫屠耆堂輸得心服口服。不過,因為怕單于庭的人發現了偷襲,烏禪幕下令嚴加防守。
想到明日即將到來的大戰,寞寂和李東一時難以入睡,誰也不知道明日之後會是怎樣一個結局。
「你怕嗎?」寞寂問李東。
「不怕,但是有點激動,想到明日就要血刃仇人,我就激動得睡不著。」李東的聲音壓抑不住的興奮。
「說實話,我怕。」寞寂淡淡地說道。
李東轉過頭看了一眼寞寂。
「你是擔心沒法活著見靜綿?」
「嗯。不單是這些。」
「哦?」
「打戰我就要殺人,我不殺別人別人就要殺我。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做什麼事嗎?」
「做什麼?」
「好好把兩軍的將士抓起來說一番佛理,讓他們放下屠刀。」
「有病!你還沒說完第一句,就被砍成肉醬了。」
「是啊,我現在有點理解佛祖的無奈了,世間的人只有在自己想滿足某些**的時候才會想到他,而面對殺戮時,每個人都失去了思考的空間,只有殺戮的快感。」
「唉,你別想這些大道理了,你就現在跟我說叫我饒了攣鞮飛業,我第一個把你舌頭割下來。」
「你那麼恨他,其實我理解,就像我剛聽到他殺了我師父和師兄們的心情一樣,也是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但是現在我不想了,世間的仇怨一旦要清算起來,便會世代延續,後面的人永遠無法擺脫仇恨的禁錮。」
「我沒你那麼大的胸懷,我只知道我之所以來匈奴,就是為了親手殺了攣鞮飛業,這是目前我唯一的目標。」
「那尼若呢?」
「家仇報了,我才能心安理得地和她在一起。」
「說實話,我到現在還不明白為什麼當初攣鞮飛業要一把火燒死你們全家,他直接衝進去逼你父親拿出金弓不就行了?」
「具體原因我也不知道,我娘話還沒說完就死了。這些問題只有等我抓到攣鞮飛業的時候親自問他。不過攣鞮飛業這個人寧可殺死所有人,也不願意留下一兩個後患,所以他一股腦兒直接燒光了省事也說不定。」
「有可能。」
「算了,不說了,越說越睡不著,趕緊休息吧,明天還要打戰呢。」李東把自己埋進被窩,強迫自己睡著。
兩人不再說話,只是誰也沒有睡著。
估計這樣的夜裡,沒有睡著的人還很多。
寞寂在黑暗中睜大眼睛,眼前什麼也看不見,但是腦海裡卻浮現出無數張清晰的或者模糊的臉。佛祖有沒有允許自己的信徒為自己人報仇?
佛祖一定沒有,因為他要宣揚大赦大愛。否則他成不了佛祖。
但是寞寂不是,他不僅不是佛祖,連個稱職的和尚都不是。
所以儘管有一剎那饒恕的念頭閃過,他最終仍然會選擇報仇。
或者說,這場戰爭已不是為了報仇,即使沒有夏千赭說的話,他也仍然要參加。他沒有退路。
不知道哪位睡不著的士兵樂興大發,窗外,響起一陣悠揚的簫聲,空曠,深沉,響徹整個夜空。
讓寞寂覺得這廝還真是精通音律。不過似乎選的時機和地點不對。
士兵們騷亂起來,他們本能地以為這是單于庭的人來了。李東和寞寂也隨著簫聲走出帳篷。有熱鬧看了!看熱鬧,是中國人千百年來共同的愛好。
這個大戰將即的時刻,哪個吃飽飯沒事幹的傢伙在這裡吹簫?簡直是找死。
如果不是單于庭的人,也等於間接向他們報告了這裡有人。
烏禪幕黑著臉,直接下令一定要抓到吹簫的人,抓到立即處死!
士兵們面面相覷,都在猜測著是哪個不要命的人幹的蠢事。
有一個人站了出來,大喝一聲:「慢!」
李東和寞寂大吃一驚,走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尼若。
莫非她知道吹簫的人是誰?
簫聲沒有因為士兵們的騷亂而終止,反而在聽到尼若出聲之後,越發大聲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