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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十九章 斷簫續 文 / sleeptear

    第五十九章斷簫續

    李東將尼若輕輕地擁入懷中:「記住,無論明天是勝是敗,你一定要活著。」

    尼若沉浸在無限的傷感中,一時沒有回答。

    她不敢告訴李東,在她安坐在其格的帳篷裡,傾聽其格的如泣如訴的簫聲時,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想永遠地留在那。只那麼一剎那,卻讓尼若永遠難以忘懷。一直以來,從她的父親逝世,屠耆堂篡奪權位,到她顛沛流離,她的信念就只有一個:一定要幫哥哥奪回單于之位。

    這是她的任務,也是她的宿命。

    所以她可以原諒哥哥在自己被攣鞮飛業帶走而不去救自己,可以忍受被蛛毒肯噬而堅強地活下來,更可以拋棄心中那短暫的一念。

    尼若輕輕地撿起斷簫,輕輕地撫去上面的泥塵。

    「知道嗎?從其格那回來之後,我有恨過你,為何沒有攔住我,讓我去找他鑄弓。」

    「我知道,你回來以後的冷淡,我就後悔了。」

    「在你之前,我曾經喜歡過他。」

    李東沒有說話,心裡像打了醋罈子,酸意瀰漫在整個夜色中。

    「但現在不喜歡了。」

    「為什麼?」

    「大漠的女子依附於男人,但是居次不可以。身為居次,有著和男人一樣的責任。我不能只做他身旁的女人。因為是居次,我不能如平凡女子一樣,守著丈夫孩子為天,因為是居次,我甚至不能為了自己去愛一個男人。」

    「那麼,我呢?」

    尼若定定地看著李東。沉默,然後說道:「縱使有情義又如何,助我哥奪回單于之位,我才是你的人。」

    「我明白了。」李東心情複雜地輕聲說道。

    然後他們聽到烏禪幕冰冷的聲音:「放肆,當我軍中無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們幾個,務必提他的頭來見我!」

    尼若聞言大驚,一把掙脫開李東,朝烏禪幕大喊道:「首領,不可以!」

    沒有人理會她的話,幾個匈奴兵飛快地朝其格追去。

    尼若歇斯底里地喊道:「你們不能殺他!」說著,自己也騎上一匹馬追趕著士兵們。

    李東和寞寂見狀也緊隨其後,只聽得後面烏禪幕罵道:「婦人之仁!」

    黑暗中,只聽得幾聲「嗖嗖嗖」的聲音,最前端的馬發出一聲長嘶,然後馬蹄聲驟然停止。

    隨即傳來尼若放聲的哭喊:「其格……」

    兩隻箭射中了其格,其中一支射進他的心臟。

    尼若抱著其格大哭。那幾個匈奴兵想把其格搶去交給烏禪幕,被追上來的寞寂和李東幾下制伏,當下連滾帶爬地回了營地。烏禪幕得知其格將死,也無所謂寞寂和李東的舉動,揮手叫眾人回去休息。

    黑暗中,只有尼若痛苦的哭聲:「其格……你不能死……」

    寞寂心生憐憫,只恨自己不是夏千赭,有妙手回春的本事。連李東都不忍打擾尼若的舉動,只是在一旁安靜地看著她。

    「尼若,你欠我的,我這輩子是拿不回來了。」其格見尼若抱著自己大哭,不禁調侃道。

    「其格,你不能死,你活過來,我就嫁給你……」

    李東聞言想上前制止,被寞寂一把抓住。

    「好,有你這句話,我死而無憾了。我問你,有沒有那麼一剎那,你曾經喜歡過我?」其格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胸口的血一陣陣地湧了出來。

    「有……」尼若的心如刀剜一般疼痛。她無法再欺騙自己的內心。她和其格從小就認識,對於其格的好,從來也不曾放在心上,只覺得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喂,小子……」其格小聲地叫著李東。李東猶豫了一下確定是在叫自己,趕緊湊上前去。

    「小子,以後尼若就交給你了,你要是敢對不起她,我做鬼也不會饒你!」

    「你放心,我會照顧尼若一輩子的。」李東鄭重地許下承諾。

    「好,好……」其格的聲音越來越小,突然頭一歪,重重地垂了下去。

    黑夜裡,只有尼若失聲的痛哭。

    天明的時候,誰都知道尼若為一個叫其格的男人守了一個晚上。

    而李東則守了尼若一個晚上。沒有怨言,沒有醋意。即使曾經有那麼一下子有過,也因為其格的死煙消雲散。兩個坐著的,一個躺著的,在寒冷的大漠裡猶如三座冰冷的雕塑。

    在人的一生中,有的感動可以變成愛情,有的感動卻要注定成為一生的虧欠。

    如果其格活著,李東會和他公平競爭,或許也會像西方勇士那樣兩人決鬥,也或許,兩人惺惺相惜,說不定就成為了朋友。

    只可惜,他們第一次見面,也是他們最後一次。

    人們無暇顧及他們的恩怨糾葛,因為他們即將面對的遠比別人的私事重要的多。

    烏禪幕聯合其他幾個部族的軍隊正向單于庭步步逼近。

    而此時,單于庭內一片混亂。

    屠耆堂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衝進攣鞮飛業的帳營裡:「他們,他們就在城外了!」

    「我知道,哼,一夥烏合之眾,成不了大氣候。」攣鞮飛業的語氣裡甚是不屑。

    夏千赭安靜地站在一旁,站在另一旁的是小七,他的臉上依舊的面無表情。

    屠耆堂見攣鞮飛業一副不屑的模樣,急得恨不得揪他起來打一頓,不過在權衡了武功和氣勢之後,他決定理性地放棄這一想法,繼而對他繼續苦苦哀求:「快出兵吧,再晚了就來不及了!」

    攣鞮飛業淡然地喝了口酒,眼神不自覺地飄到門外。

    她還沒有來。他心裡輕輕地說道,這次我要看她怎麼求我。

    「難道,你要眼睜睜地看著單于庭被他們霸佔去了不成?別忘了你也住在這裡,這裡有你的女人孩子!」屠耆堂苦求不成,試圖想讓他將心比心地考慮一下。

    「即使整個單于庭都沒了,我也能保護得了我的妻兒。」攣鞮飛業冷冷地看著這個手足無措的懦夫。

    當年,若不是那件事,今天坐在單于寶座上的就是他,而不是眼前這個一無是處的傀儡。

    只不過一場私人恩怨,就完全改變了他的人生。在那以後的歲月裡,他曾經那麼深恨過那個女人,卻也不得不怪自己有眼無珠,不知道她之後竟有如此的手段。

    屠耆堂楞了一楞,他看到攣鞮飛業臉上從未有過的冰冷,以前,儘管他知道攣鞮飛業看不起自己,但是畢竟自己是單于,他表面上的恭敬還是有的。

    他明白,在這最危急的時刻,眼前這個人已經不是他所能掌控的。

    即使攻進來的人不殺了自己,遲早攣鞮飛業也會殺了自己。畢竟他覬覦單于之位很久了不是嗎?

    屠耆堂淒然地朝攣鞮飛業笑了笑,然後絕望地離開將軍庭。身後的隨從和他一樣狼狽。

    「岳父,當真不出兵?」夏千赭終於也忍不住發了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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