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回憶
這個人就是小七。
對於攣鞮飛業來說,小七就是他的貼身護衛,幫他排除所有中毒的可能,以及幫他設計所有他想對付的人。
所以小七應該是隨時伴他左右的,尤其是這種對外宣稱的喜宴裡,免不了要喝酒吃東西,還要幫他對付被他騙來的夏千赭和李東。
這樣的場合,怎麼可以不見小七?
小七不見了,尼若也不見了,夏千赭猛地就將二人聯繫在一起,所以打也無意義了。因為沒人知道,當日他在右王庭叫小七做的其中一件事就是瞅準時機救尼若。
當時寞寂猜到的小七會做的事也是這件,至於另一件,夏千赭提出來純粹是為了考驗。他知道小七不再是以前的小七,但是始終不甘心。這是人之常情。
顯然,攣鞮飛業在發現鎖被打開了以後,也發現了這一點,他的臉開始陰了下來。目光死死地盯著夏千赭。
在這個時候,攣鞮飛業自然懷疑到夏千赭身上,懷疑是他授意小七這麼做的。
而夏千赭從他的目光裡收集到一個信息: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攣鞮飛業根本就知道小七和自己的關係。
甚至於,自始至終,小七就是攣鞮飛業佈局的一個長期的陰謀。
從小七七歲被蛇咬傷那年開始,到小七學會淳於家的醫術和毒術。這一切或許都是攣鞮飛業的計劃。讓一個七歲的孩子被蛇咬傷,然後扔在他們採藥的必經之路,以攣鞮飛業的作風,不是下不了手的。
他可以為了自保殺掉自己的手下,用手下的血捂著口鼻逃出迷香的侵襲,也就可以為了江山犧牲一個只有七歲的孩童。而且這個孩童居然能守口如瓶,並且按他的計劃在淳於家呆了十年!這是怎樣一個被調教的心機深沉的孩子啊。
想到這裡,夏千赭的背開始發涼。
如果小七真的是攣鞮飛業的心腹,那麼自己背後宏偉的計劃是不是也將付之東流?
他以為小七死了,但是卻在匈奴右地遇見了他,而且聽他的意思,他似乎知道自己現在做的事情。也就是說,小七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過夏千赭。
那麼,這是否又是攣鞮飛業授意他做的?如果是,攣鞮飛業想要從自己這裡得到什麼?
但是不管怎麼說,小七終究還是救了尼若。這從攣鞮飛業的眼神裡可以看出來,他顯然不知道小七會這麼做。
是小七背叛了攣鞮飛業,還是僅僅以救尼若作為博取自己信任的籌碼?
同樣還有一個氣憤得拉長臉的人,就是顓渠閼氏,她想讓單于看看攣鞮飛業藏著的尼若,可是尼若跑了。她在外面佈局了那麼多的士兵沒有借口刁難攣鞮飛業。
尼若逃跑,暫時對於攣鞮飛業來說,或許是個幸事。他意味深長地看著顓渠閼氏,目光複雜得讓在場的人讀不懂他眼裡的意思。
「本來想看看你的新娘的,看來今天沒好戲看了,算了,我們回去吧,看賽馬去。」屠耆堂見人都跑了,一時也不想得罪了攣鞮飛業,畢竟他的江山還是靠他幫忙才打下來的。今日若不是顓渠閼氏硬拉他來,他也無心參加。反正攣鞮飛業的老婆再漂亮他也不能佔為己有。
「也罷,我們暫且先回去。」顓渠閼氏咬著牙說了這些話。目光掃了幾眼夏千赭和李東等人,憤憤而去。隨後,包圍著將軍營的士兵也漸漸退去。
尼若突然跑了,最關鍵的是,居然是因為小七,這讓攣鞮飛業一時間亂了頭緒,只是吩咐下人將寞寂等人暫時先軟禁起來,嚴加看管。當務之急,他得先將小七和尼若抓回來再說。失去尼若已經無所謂,因為李東已經在自己手上,但是失去小七就不一樣,在他看來,小七是他身邊最得力的親信,從來不會做出背叛他的事情。
寞寂幾人也不做反抗,任攣鞮飛業將他們關進地牢裡。他們明白,整個單于庭都是他的人,即使他們僥倖逃過了攣鞮飛業的追捕,也未必能逃得過那個女人的追捕。與其此時硬拚,還不如休身養頓了再說。就算勉強逃了出去,到了大漠還得死。
周圍再無旁人的時候,寞寂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靜綿:「究竟發生了什麼?」
靜綿只是哭,三個男人隱隱地擔心著什麼,一時不敢再問。末了,李東問道:「你不想說你的事,那尼若的事總可以說說吧?」
「她……她能逃出就好了,你們不知道她在這裡受了多少苦。」說到尼若,靜綿的眼裡流露出更加悲傷的眼神。
「攣鞮飛業對她做了什麼?」李東急得恨不得立即撬開靜綿的嘴。
靜綿站起身來,陷入回憶中。
原來那日她吃了羊肉暈倒後,醒來發現自己在一個周圍無人的暗室裡。當時她非常害怕,拚命叫人卻沒有人回應。突然她聽到一個微弱的聲音,像是從上面發出來的。聲音有些熟悉,待確認幾遍後,才發覺居然就是尼若。靜綿欣喜若狂,忙問尼若怎麼了,誰知這時尼若就沒有聲音了。
過了不知道多久,幾個婢女把靜綿帶了到攣鞮飛業面前,攣鞮飛業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嘴裡歎息著,邊搖頭邊說:「可惜啊可惜,真是暴殄天物了,這樣的美人我卻暫時碰不得。不過我碰不得你的身體,侮辱侮辱你應該不算違反了承諾吧,哈哈哈哈哈。」說著,抓起靜綿的手就到另一個房間。
等靜綿到那房間一看,嚇得失聲尖叫起來。
即使是見了狼群她也不曾有過這樣的恐懼。
房間裡裝著一個大大的鐵籠子,籠子裡關的不是別人,正是尼若,只是此時的尼若已經不再是以前的尼若,如果不認真辨認,根本認不出是她。只見她週身皮膚呈現出一片青色,頭髮也全部掉光了,因為痛苦,眼神都是渴求的目光。
看到尼若這個樣子,靜綿明白了她渴求的是什麼,那就是死,唯有死,才能解脫。
靜綿震驚過後的第一個反應是,為什麼尼若會變成這個樣子?
說到這裡,靜綿的聲音都在發抖:「尼若原本那麼漂亮健康,沒想到卻成了這般模樣,不管是誰見了都會又害怕又心疼。」
寂靜的地牢地除了靜綿顫抖的聲音,只聽見李東握拳時關節的響聲。
尼若看見靜綿,眼裡流露出一絲驚訝,道:「你怎麼會在這裡?你哥哥他們呢?」
靜綿告訴她為了找她他們全部都來了,但是哥哥暫時不知下落。聞言尼若悲痛欲絕,在籠子裡拚命流淚,嘴裡只喃喃地說道:「你們怎麼這麼傻……」
靜綿忍不住問她:「尼若,你究竟怎麼了,怎麼會變成這樣?」
尼若只是搖頭,眼淚肆意地流著,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攣鞮飛業又拉起了靜綿的手,這一拉,讓靜綿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像看怪物一樣地驚恐地看著攣鞮飛業。只見他微笑著跟靜綿說道:「她一來,就被我的蜘蛛咬了一口,然後就成了這樣了,這可不能怪我,是她自己不小心,唉,我也捨不得啊,這麼如花似玉的姑娘就成了這般模樣,讓我碰都碰不得。」
一席話,說得靜綿又害怕又傷心,尼若現在一定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只是她現在渾身無力得連求死的能力都喪失了。
李東狠狠地將拳頭打進牆壁,然後雙手抱著頭蹲了下去:「都怪我,都怪我沒有看好她,讓他落入攣鞮飛業這魔鬼的手裡。攣鞮飛業,我一定要將你碎屍萬段!」
寞寂聽了駭然,雙手合十,念道:「阿彌陀佛,希望尼若能解除蛛毒。」
夏千赭則默然不語,彷彿若有所思。
寞寂忽然想起剛才靜綿說攣鞮飛業曾說過不能碰她,想必就是當日自己和夏千赭和他交談過時他許下的承諾,決不碰靜綿。當時他也沒想攣鞮飛業這種人會履行承諾,這樣看來,他應該真的沒有對靜綿下手,那麼心裡的猜測就不是真的了。
但是,靜綿也決不可能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看她一直以來憂鬱的模樣,難道她也中了什麼毒?
想到這裡,寞寂忍不住問道:「那攣鞮飛業沒對你怎麼樣吧?你會不會也中了什麼毒?」
夏千赭一聽,趕緊拉過靜綿的手,細細診斷起來。為了慎重起見,反覆診斷了幾次。
「看脈象似乎沒有中什麼毒……」
「你看仔細了,你還說顓渠閼氏那女人中了迷藥呢,怎麼我們剛到,她也爬到這了?」李東白了夏千赭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他是越來越不相信夏千赭。
對於這個問題,夏千赭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又做了一次診斷,仍舊查不出來。只好無奈地搖了搖頭。
靜綿慢慢地抽回手。
「別查了,我沒有中毒。」
「那你……究竟受了什麼委屈,我們不是外人,但說無妨。」夏千赭說道。
聞言,靜綿的眼淚又流了出來,終於放聲痛哭:「我情願自己是中了毒,也不要受此等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