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混亂
眼前「嘩啦啦」跪倒一片人,連攣鞮飛業都不情願地最後跪下,寞寂幾人便知道來人一定不是等閒之輩,只是未明白對方身份之前,幾個人仍舊光禿禿地站在那。
走在前面的不是別人,正是顓渠閼氏,她著盛裝緩緩地走進來,氣勢不凡,身邊挽著她的手的還有一個穿著不俗的男人。只可惜,那個男人的氣質卻和衣服大相逕庭,不僅沒有顓渠閼氏的氣勢,反而看起來有些委瑣。
「你們幾個漢人好大的膽子,見了我們的單于還不下跪?」顓渠閼氏慢悠悠地說出這句話,只是仍然充滿不容侵犯的口氣。沒有一絲感情色彩,彷彿從來就不認識他們,一副公事公辦的架勢。
原來這就是屠耆堂,現任匈奴單于,握衍朐鞮單于。
好漢不吃眼前虧,為了避免被握衍朐鞮單于拖出去餵狗了,幾個人識時務地先和大家一起跪下。
「你們……起來吧。」屠耆堂吃力地說了這麼幾個漢字。算是恩賜他們平身。然後又用匈奴語叫旁邊的人起來。接著就不知道說什麼了,只知道他的眼神飄忽,說話時不時就停頓片刻,視線卻一直沒有離開過靜綿。只差哈喇子沒掉了下來。礙於老情人在身邊,不敢造次。
這一切盡收顓渠閼氏眼底,她從鼻子裡冒出一聲不易覺察的冷哼。
夏千赭和李東暗暗納悶她怎麼這麼快就醒了。他們倆才剛到這不久,她就也趕到了,還換了衣服,梳了髮式,這讓夏千赭懷疑自己先前把的脈是否又錯了。
屠耆堂坐上正廳,顓渠閼氏坐在旁側。然後她點名叫靜綿給她和單于上酒。靜綿看了寞寂和李東他們一眼,戰戰兢兢地端起酒壺朝他們走去。剛經過顓渠閼氏,靜綿腳下一滑,整個人連人帶酒直朝屠耆堂飛了出去。
夏千赭和寞寂大驚,不約而同地朝她飛去。只是為時已晚,酒壺打在屠耆堂身上,而靜綿也隨後掉到屠耆堂懷裡。屠耆堂剛被酒壺襲擊,正欲大怒,一見美人落入懷裡,頓時轉怒為喜,只關切地用不熟練的漢語問道:
「怎麼樣,沒傷著你吧。」
顓渠閼氏見幾個人男人都對靜綿關切不已,臉色已漸漸變黑。大怒道:
「大膽妖女,竟敢偷襲單于!來人,將這女人拖下去,挖了心掏了肝!」
話音剛落,隨即有幾名匈奴兵上前來抓靜綿。
寞寂和夏千赭警戒地維護在靜綿身邊,那些匈奴兵一時無法下手,連屠耆堂都用匈奴語跟他們解釋道:「她不是故意的,是不小心,放過她吧。」邊說邊朝顓渠閼氏那張望。
寞寂心裡清楚,靜綿剛才那一跤分明是顓渠閼氏故意絆的。只是她是故意的,便沒有道理可講,當下趕緊將靜綿拉入懷中,只想著誰敢靠近靜綿,就別怪我又開殺戒。
李東一時在人群中動彈不得,攣鞮飛業好容易逮到李東,豈能讓他又靠近顓渠閼氏?當下早已趁人多之際遣了兩個士兵將他鉗制住。
顓渠閼氏本來也只想給靜綿一個教訓,讓她知道分寸,告訴她自己才是這單于庭裡最至高無上的女王,沒有人可以代替自己的位置,不管是面上的還是心上的。至於殺她,倒不是現在考慮的,真要殺了靜綿,看夏千赭的架勢,是非要和自己結下怨仇了,現在是用人之際,還是不要觸犯他們幾人的底線為好。
至於台下的阿布,雖然吃醋,卻也不便做些什麼,只得恨恨地想著靜綿這妖女別落在我手上,否則要她死得好看。
當下顓渠閼氏把話題轉向攣鞮飛業:「我聽說將軍今天要辦喜事,這等大事能忽略我,怎麼能忽略我們的單于呢?況且,我聽說你還是她的長輩呢。」
也是,匈奴單于的姓氏就是攣鞮,按理在當時同姓不可婚配,只是這攣鞮飛業並非攣鞮家的親子孫,當年,攣鞮飛業隨已過世的老單于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老單于賜他「攣鞮」姓氏,將他歸於宗親。
攣鞮飛業心中不快,卻不得已回答道:「在下只是娶的側閼氏,不敢驚擾單于大駕。」
顓渠閼氏冷哼一聲:「按你這麼說,我這個顓渠閼氏也是側閼氏,在你眼裡也是不值一提了?」
「不敢,在下的閼氏怎敢和單于的顓渠閼氏比。」
「好了,我也不和計較。既是成親,怎麼不把新娘子帶出來看看?」
聞言,李東等人充滿期待地看著攣鞮飛業。
這下攣鞮飛業心中暗暗叫苦,尼若現在是無論如何不能帶出來見人的。否則現在李東等人就得向自己動手,他們幾人成不了什麼氣候,他擔心的是顓渠閼氏乘機做亂,外面她的人已經把整個將軍庭都包圍了。如果她乘機聯合李東他們,自己沒什麼好下場。另一個,屠耆堂本來就噬殺成性,原本對上次自己打敗戰一事就耿耿於懷了,一怒之下把右賢王的位置賜給他自己的弟弟,還差點殺了自己。如果他發現自己將要娶的閼氏竟然是他一直派人追殺的虛閭權渠單于的後代,自己也得落個窩藏的罪名。
最重要的,今天他根本不是真的要成親,而是用成親逼李東出來。只是他沒想到,顓渠閼氏這麼快就醒了,而且在最關鍵的時候來攪了他的局。當下心中窩火,卻不便發作,只想著如何應對是好。
夏千赭和李東聞言,便知方才帶兩人出洞的是攣鞮飛業的人。
顓渠閼氏見攣鞮飛業半天不出聲,便朝單于嫣然一笑,說道:
「單于,你看,他還捨不得把新娘帶出來給大家看呢。飛業將軍最擅金屋藏嬌,看來這個傳言不假呀。美人在懷,連你這大漠裡的單于都難睹芳容。」
一席話說的攣鞮飛業趕緊跪下:「臣不敢,我這就叫人把她帶出來。」事到如今,只得硬著頭皮上了,當下當著單于和顓渠閼氏的面,吩咐下人把尼若帶上來。
李東摒住呼吸,一心等著要看真正的尼若,心裡已做了無數種猜想,她是不是瘦了,是不是受委屈了,等等,甚至連殘疾,精神失常都想到了。
等了許久,結果那下人前來稟報:尼若不見了!
這會吃驚的輪到攣鞮飛業了,他一把揪起那下人的衣領:
「你說什麼?她不見了?她關得好好的怎麼會不見了!」
那下人嚇的抖如篩糠,只是仍然斷斷續續地說道:
「她真的不見了!」
顓渠閼氏冷笑一聲,攣鞮飛業明白她是不相信自己,以為自己在做戲,當下氣得臉色發黑,一言不發地朝右側走去,他要親自去看看尼若有沒有在。
李東掙脫了鉗制,趕緊跟在他身後,寞寂等人也緊隨其後,連顓渠閼氏也抱著看他怎麼演的態度跑來看熱鬧,當然還有阿布。
待攣鞮飛業跑到一個暗室的時候,李東驚呆了,這個暗室裡沒有任何東西,竟然只有一個巨大的鐵籠子!
剎那間,心疼和憤怒湧上李東的心頭,他回頭望向靜綿,靜綿含淚點了點頭,證實了李東的猜測是對的:尼若,一直以來,就是被關在這個鐵籠子裡!
忍無可忍的李東終於衝上前去,一把抓住攣鞮飛業就給了一拳,隨後被幾個匈奴兵抓住,並被暴打一頓。夏千赭和寞寂趕緊上前相救,對付著不斷衝將上來的匈奴兵。
攣鞮飛業讓他們亂打一氣,自己則研究起那個鐵籠。這裡的鑰匙只有自己才有,怎麼尼若會跑得出去?而且看著欄杆也沒有被損壞的跡象。難道是有人偷了自己的鑰匙?
顓渠閼氏偎依在屠耆堂身邊,不動聲色地看著這場鬧劇。下令後面的士兵繼續上前援助。一來看看這幾個人到底有多少實力,二來看攣鞮飛業如何給他們一個交代。
突然,夏千赭點了李東的穴道,寞寂一楞,忙跑到他身旁。
「你瘋啦,這麼多匈奴人,你不打,還點他的穴?」
「是啊,就是這麼多匈奴兵,再打下去,很耗體力的,而且那個老女人一副看好戲的樣子,我偏偏不打了,只要他不攻擊攣鞮飛業,這些匈奴兵就暫時不會對我們怎麼樣。」
果然,那些匈奴兵也一楞,見將軍沒有什麼事了,一時間面面相覷,不知道要不要繼續對付寞寂等人。攣鞮飛業的脾氣他們是領教過的,萬一他不想殺這幾個人,再繼續動手,死的就是自己。
其實夏千赭停止動手最重要的原因,也許這個時候攣鞮飛業應該也發現到了,就是在場的,少了一個平常不應該少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