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抵禦
望著漸漸遠去的家眷和漸漸逼近的外敵,寞寂的心裡有說不出的滋味。如果不是攣鞮飛業,或許他會置身事外。
做為一個和尚,也開始參與仇怨和殺戮,今生今世,他是贖不清自己的罪孽了。只是沒有人知道,他這麼做,還有另一個原因,那就是他在逼佛祖。
一個什麼戒律都不守的和尚,你還要強求他三生的佛緣麼?
人,總會本能地美化記憶裡的東西。第三世,他記得第一世的記憶,所以一切都是那麼不捨。
而現在,他忘卻了第一世後面的,卻背負了第三世的記憶,竟迫不及待地想回到第三世。
從見到靜綿開始,他就痛恨自己為什麼是和尚;同樣的,見到佳靜開始,他就痛恨起了佛祖。
「寞寂,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尼若適時打斷他的沉思。
「將手下所有的士兵留下幾百人,其餘的全部往邊上撤退。」
「啊?」靜綿不解地看著他。
夏千赭微微勾起嘴角。
李東則陷入思考中。
尼若尷尬地問道:「你的意思是全體撤退嗎?即使撤退,留下幾百人也不夠掩護啊。再說,我們的人是不可能做不戰而降的逃兵的。」
「今晚沒有月亮,多好的掩護。」夏千赭仰天長歎。
李東突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趕緊對尼若解釋道:「寞寂的意思不是叫你們逃,而是叫軍隊用黑夜做掩護藏起來,等他們走近再將他們包圍,然後一網打盡。」
「那留下的幾百人……」
「夏千赭,如果你是攣鞮飛業,你會怎麼做?」寞寂不回答尼若,而是轉頭問夏千赭。
「我若是他,必定先派一部分人前來打探,右王庭的人是否真的中了毒。」
「對,如果中了如何,如果沒中又如何?」
「中了毒則必定軍中大亂,他就可以輕易取之,沒有中毒,就要看他帶的人有多少了。人多可以硬拚,人少,那就看他是不是志在必得了。」
「此話怎講?」尼若又問道。
「人少,硬拚肯定是不能得成,反而會使全軍覆沒,所以只有兩條路:一是撤退,另一個是智取,比如擒賊先擒王什麼的。」
「依你看,他帶的人多,還是少?」寞寂又問道。
「這個,我不猜,看前方的火把,上萬人是有的。」
「王庭現有多少人?」
「前些日屠耆堂突然調動了幾萬將士去了單于庭,說是要與漢朝對戰,這樣看來,似乎他是有意為之。現在軍中剩的將士不多了。」稽侯珊回答道。
「這樣看來,他們對右地是勢在必得了。從當日李家滅門的方式看,若他真是攣鞮飛業,必然先以箭陣打先鋒。將士們若留在這,人太多了,反而死傷更多。所以先行藏起來比較妥當。待他們的人全部進入王庭,再將他們包圍,這時候,該上場的就是你們的箭了。」寞寂分析道。
「如何讓他們能完全進入王庭?攣鞮飛業奸詐多疑,不是那麼容易上當的。」
「所以要留下幾百人,一百人在帳外如正常一般行走,其餘的分散到各個帳篷,發出哭聲,冒似王庭死傷多人。他們派來查探的人看到周圍有行走的士兵,必然不敢靠近,只能憑哭聲判斷我們已經中了毒。」
「但是,這樣一來,這幾百將士就要被他們的箭射死了。」稽侯珊不忍地說道。
寞寂一時無語,這是他不可避免的,在稽侯珊心中,關心的是這幾百人的生死,而在他心中,則是為即將到來的上萬人的性命消逝感到內疚。
「與王庭幾萬人的性命相比,幾百人的死又算得了什麼?」烏禪幕悄悄問了尼若他們談話的內容之後,表態道,「他日你要奪回江山,就必定要面對今天的殺戮。當日你被他奪去單于之位,就是因為你不夠狠。一將功成萬骨枯,每一個單于的寶座都是踏著多少人的性命才登上去的。」
稽侯珊趕緊點頭稱是。
「事不宜遲,他們馬上就到了,趕緊照寞寂師父說的做。」烏禪幕下達了命令。
就見軍中將士被分離了幾百人出來,其餘的分成兩路摸黑向王庭兩方向撤去。
李東有些疑惑地問寞寂:「你說你自小在寺裡長大,去哪裡知道這些用兵之道?」
「我哪裡懂用兵,真正會用兵的人哪是我這樣的,你不知道美國……」寞寂想到第三世裡的美國,趕緊打住,他學得這些皮毛都是玩帝國玩出來的。至於有沒有效果,他也不得而知。
然後寞寂轉過頭來看著夏千赭:「拿出來吧。」
夏千赭扭頭就走。寞寂飛身一躍,落到他面前,把手伸出來。
「你這和尚,從你一開始說有計策,我就知道你要打我的主意!」
靜綿捂著嘴偷笑。趕緊上前說道:「夏千赭,你就貢獻了吧。寞寂,你剛才叫他們往兩邊撤,原來也有考慮這個呀,風自北往南吹,你叫他們往東西方向撤,就是怕這藥也順帶迷倒了他們。」
「靜綿真是個聰明的好孩子。」夏千赭稱讚道,「和尚,你記著啊,我是看在靜綿的份上才貢獻出來的。」說著從懷裡掏出當日遇到馬賊時用的迷藥。這迷藥藥性強烈,整瓶倒出,方圓幾里的人都得迷暈。
「既然有此等迷藥,乾脆倒了出來,把他們迷暈了就好了,何苦要犧牲這麼多人的性命?」稽侯珊大喜,不禁說道。
夏千赭白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解釋道:「第一,這藥是我留著備用,我就帶了這麼一瓶,讓我全部貢獻?想都別想;第二,我沒帶解藥,真倒了出來,第一個暈倒的就是我們,因為我們離它最近,所以只能趁他們走近了,佔據上風口,吹一點到他們軍隊裡,迷倒一個是一個。」
稽侯珊「哦「了一聲,表示理解。只是對他說的第一個理由聽了特別不舒服。不過看在現在要用他的份上,暫時也不和他計較。
當下,那軍隊已經走到右王庭外,停了下來,幾人站上烽火台,熄滅台上的燈火。這樣對方在明處,他們則在暗處。
看旗幟果然是攣鞮飛業的軍隊,見為首的是一個身穿將袍,威風凜凜的男子,約莫40多歲,因為隔的較遠,無法分辨他的五官,只是從他週身的氣勢感覺得出,他應該就是攣鞮飛業。
終於見到仇人,李東和靜綿的心情開始變得不再平靜,有一絲激動,有一絲緊張,還有一直以來的憤怒和怨恨。
王庭戰營裡按計劃響起了陣陣哭聲,攣鞮飛業遣了一些人前去打探。少頃,就見一部分人出來稟報,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只見攣鞮飛業打了一個手勢,頓時萬箭齊發,只見空中的箭帶著火光射進王庭帳篷裡,頓時火光沖天,伴著士兵們的哀嚎聲,慘叫聲,留守的幾百名士兵倉皇而逃。有的逃得來不及,被箭射中,頓時疼得撕心裂肺。
靜綿看著眼前這一幕幕的慘狀,想起當日李家的慘案,手緊緊地攥住寞寂,渾身發抖。
寞寂估算了一會時間,如果沒有猜錯,現在藏在一旁的將士應該已經將他們包圍了,只是那箭仍然沒有停下來,寞寂看了一眼夏千赭,他臉色嚴肅地盯著前方,似乎覺得哪裡不對。
寞寂正想問他些什麼,突然,三隻帶著火的箭直直地往烽火台飛來。眾人大驚!他是怎麼知道這上面有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