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進李府()
寞寂到李府的時候，完全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
在他的腦海裡，所有的關於房子的記憶就只有那個小寺廟，他從未想到，世間還有如此豪華的住所。每一塊地磚，每一個根柱子，每一個擺設，乃至裡面的每一個人的裝束都足以讓他驚歎半天。
李夫人帶著寞寂從偏門走，一路上不斷有人對著她鞠躬問好。寞寂也得僵硬地笑著，一路下來，臉都快抽筋了。
李夫人帶他到下人的淋浴房，叫了一個小廝幫寞寂，並囑咐他，沐浴後，帶他去少爺的房間。然後，轉身對寞寂說：「剛才一路下來，身上沾染了不少塵土，小兒體虛，所有從外面回來的人都得清潔了身子才能見他。還望小師父見諒。」
寞寂一聽，就知道這李夫人有潔癖。不過她的這種方法如果換到現代，則是說明李夫人有很好的消毒隔離意識。
當然，那時候的寞寂還不懂這些，他只是偷偷看了一眼站在門外等母親的小姑娘，點點頭照做便是。
沐浴期間，寞寂見四下無人，眼前這個小廝身形瘦小，一雙眼睛卻奇大無比，如是半夜裡見著，還以為是見著了眼睛會發光的貓。寞寂自然不用他伺候，從來一個人習慣了，真要有個男人在旁邊摩挲著，會讓寞寂渾身不舒服。
那小廝見無事可做，就斜靠在椅子上吃瓜子。寞寂又想起那小姑娘，禁不住問道：「夫人身邊那小姑娘是誰？」
「你說站門外那個？」
「嗯。」
「三小姐啊，老爺的小女兒，叫靜綿。不過你以後可不敢叫她名字，得叫她三小姐。」
「不是說你們少爺是獨子？怎麼還有妹妹？」
「獨子獨子，就一個兒子嘛，又沒說沒有女兒。」
「哦。」寞寂心道，我還以為再無其他，只有少爺一個人咯。
「夫人和小姐親自去求，就求了個你來？我看你不像得道高僧。」
「得道高僧是來做法的，我是來陪少爺的。」
「那倒是，你這小和尚一點都不像出家人，頂嘴頂得快。」
「你們少爺人好麼？」寞寂進了李府，之前的興奮感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漸漸產生的擔憂。偌大一個李府，想必規矩甚多，自己一個不小心，就被打被罰也難講。
「少爺？我只算三等奴才，接觸不了少爺，不知道他脾氣如何。」
「哦。」
「你以後自己長幾個心眼便是。多做事，少說話。」
「哦。」寞寂嘴上應著，心下卻想：那為何你的話這麼多？
沐浴完，小廝帶寞寂去少爺的房間，在大門口就叫道：「小師父來了。」然後有從裡面出來兩個小廝，將寞寂請了進去。
寞寂誠惶誠恐地隨他們跨過門檻，穿過屏風，又進了另一道門，才到少爺的房間，當下只低著頭，也不敢抬頭看四周的陳設。眼角只瞥到一樣東西，那就是房間西側掛著一把大大的弓，和一個裝滿箭的箭筒，那弓佔了大半面牆。看來這少爺平素好武，那張弓，單拉開都要上百斤的力氣。
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喚他：「小師父，你過來。」
寞寂抬頭一看，正是李夫人，她已換了裝束，比之前穿的雍容華貴多了。週身上下散發出尊貴的氣質。
「這便是小兒，李東。」
寞寂合掌念了一句「阿彌陀佛」，便走上前去。
李東面色紅潤，乍一看不像生病，倒像睡著了。眉眼間一股英氣沖天，單看外表，著實是個英俊的男子。只可惜，他現在橫躺在床上，據說已經十天未醒了。只是氣息均勻，初始以為只是睡著了，誰想一睡幾天不醒，嚇得李家的人四處征尋名醫。每個大夫看過之後都是搖頭，稱李東無病。後來佛事法事也做過了，均未見效。直到那天李老爺做了一個夢，不管真假試試再說。李夫人才和女兒親自上山求了寞寂來。
寞寂第一眼看見的便是李東胸前戴著的一個物件。寞寂認出那就是當年李東揣在懷裡的那顆佛珠。這顆佛珠讓寞寂心底湧出一股親切感，他忍不住伸手撫摩了一下它。
奇跡就在這時候發生了。李東突然睜開眼睛，迷糊地看著寞寂。
看得寞寂心驚膽戰，明明前一秒他還閉著眼睛的，這會突然睜開眼，著實把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
然後聽到李夫人激動的聲音：「我的兒啊……你終於醒啦……」
從那天起，寞寂就被奉為上賓，李家專門為他設立一個小型的佛堂，供他唸經打坐。明裡他確實安心修行，可是，只有李東知道，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寞寂會飛上屋頂看月亮，順便也帶他上去。
只是他們倆研究了半天，也沒發現月亮有什麼奇特的地方。後來李東就沒興趣陪他看月亮了，只剩寞寂一個人還在追尋著大師兄的答案。
直到那天寞寂眼前的月亮抽像成了一個人，他才終於理解了大師兄。
皎潔的月光如水一般傾瀉在人間，柔柔的，軟軟的，寞寂的心裡突然就出現了一個人：靜綿。
這月亮彷彿靜綿的臉，沉靜光潔。月光彷彿靜綿的眼睛，清澈溫和。再看月亮，分明就是靜綿在朝他微笑，宛如第一次見到靜綿她略帶紅暈的羞澀的模樣。
大師兄啊大師兄，你哪是看月亮，原來是看你心中的靜綿呢。
想到靜綿，寞寂的心裡有一絲遺憾，自從那日見著了她，便再沒與她碰面過了。自己成日呆在佛堂，靜綿又是一女兒家，不常走動。也不知道靜綿怎麼樣了。
寞寂心裡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去找靜綿。儘管她可能早就已經睡了，自己即使是偷偷看看她也好啊。只是李家這麼大，靜綿住在哪呢？
寞寂的身影如幽靈一般穿梭在李府的每一個屋頂每一扇窗前。藉著月光，他大概可以認清那些可能是小姐的閨房，那些是下人的住所。
可惜了大師兄教他輕功，居然被他用在找女孩上，倘若大師兄知道，不知道是誇他能學以致用，還是氣他學了亂用。
李家窗戶這麼多，跑了幾趟，寞寂氣喘吁吁地停在一個窗前休息片刻。
房間裡住的正是靜綿，這幾天天氣躁熱，那時候又沒有空調，女孩子又不能像現在穿個吊帶就睡，非得裹得一點不露才行。她一晚上翻來翻去地睡不安穩。好容易迷迷糊糊淺淺地睡下，突然聽得窗外有喘氣聲，乍一聽，像一隻累極了的狗似的。心下一驚，睡意全消。只警覺地問了一句：「誰？」
窗外的聲音立馬停止了。
靜綿屏著呼吸聽了一會，聲音確實沒了，自己也睡不著。於是走到窗前欣賞一下月光。
寞寂聽到靜綿的聲音，嚇得趕緊躲到窗戶一邊去，手還緊緊地搭著窗欞。這會窗戶被猛地推開來，寞寂一個抓不穩，重重地摔到地上。發出一句壓抑的「啊……」。
好在古代沒有高樓大廈，倘若靜綿是住在台北101層，寞寂這一摔就直接進如第二世了。
靜綿聞聲大驚：「你……你是誰？」
寞寂起身想跑。可惜他的光頭在夜色的輝映下格外亮眼。
「你是寞寂？」靜綿終究還是認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