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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章 離寺 文 / sleeptear

    第四章離寺()

    師父說掃地就是修行,師父說掃地可以掃去心塵。可是師父不知道心靈上的塵土是掃不盡的,除非剝了心。

    師父沒說為什麼寞寂要修行,每次問及,師父都是用「不可多問,安心修行便是」來回答他。

    沒有人告訴他為什麼要這樣做,身邊的人只告訴他怎麼做。

    大師兄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用輕功跳上屋頂坐著看月亮,好幾次,寞寂也想像大師兄一樣,兩腳一點,就可以「騰」地一聲飛到屋頂上去,儘管他覺得月亮其實沒什麼好看的。他好奇的是從屋頂往下看是什麼感覺。

    有一次他終於忍不住,問大師兄:「大師兄,月亮有那麼好看嗎?」

    「你懂什麼?我哪是看月亮。」

    「莫非你也覺得從屋頂往下看好玩?」

    「你懂什麼。」

    「大師兄,你教我輕功吧。」

    「你懂什麼。哦,不,不行,師父不讓。」

    「為什麼?」

    「你懂什麼。」

    寞寂真想把大師兄掐死算了,他最討厭他一副不屑的樣子,對著自己說「你懂什麼」。

    然後寞寂翻了個身,決定不再問。反正問也問不出什麼東西。

    就聽見大師兄喃喃地自言自語道:「你懂什麼,我是在思念。」

    唉,寞寂學師父輕輕地搖了搖頭,六根未淨啊。

    夢裡,寞寂也學會了輕功,沒事從這家屋頂飛到那家屋頂。以致于飛到最後他覺得很無聊,屋頂都長得一個樣。於是在夢裡,他就對輕功沒有什麼興趣了。因為他學輕功的目的很短淺,就為了飛到屋頂上。

    對於修行,他就更沒興趣了,學輕功尚可以飛到屋頂上,修行又能做什麼?沒有目的比短淺的目的更讓人絕望。好幾次,寞寂抬頭看著天空,為什麼我要修行呢?

    從一開始的問師父,到後面師父遠遠地看見他就躲,寞寂便決定不再問。他想,或許時間長了,答案自己就跑出來了。

    十八歲那年,寞寂看見了一個女孩,這個女孩讓他徹底否定了修行的意義。

    那天,一對母女模樣的人到寺廟裡找住持,結果走出來自稱住持的有五個。那位婦人明顯楞了一下。她想不到這麼小的一個廟居然有五個住持。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了塵趕緊上前說:「女施主有什麼事不妨直言。」

    「謝謝大師。我家小兒近日得了一種怪病,看了很多郎中也不見好,前天我家老爺做了一個夢,說要請貴寺的一個小和尚去陪他,佛恩在身,方能消災解難。所以今日特意登門,望大師能賜予一位小師父。」

    「施主府上何在?」

    「城東李府。」

    聞言,了塵大吃一驚,這不是李大財主家麼。

    身後的年輕和尚們紛紛亂了心思,個個蠢蠢欲動。能到李家,那定是生活無憂,也不用每日在廟裡做苦力。

    只有寞寂不為所動,因為他已經完全被那中年婦人身後的小姑娘吸引了去。

    那女孩文文靜靜地站在那,對於眼前的這一堆和尚有點好奇又有點羞澀。微微低垂著頭,白淨的臉因為害羞微微泛紅,乍一看去,猶如一朵桃花綻放,看得寞寂剎那間忘了天地,忘了世間所有的一切。

    那婦人見其他和尚都動了心思,惟獨寞寂彷彿無所謂一般,當下覺得這個小師父定力非凡,修行甚高,直接點名要了寞寂。說著便把帶來的香油錢奉上,掀開女孩手上挎著的籃子,足足有一籃子的——銀票。

    了塵心有不捨,當初要了寞寂,原本指望寞寂家裡能分點好處來,結果十八年了,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寞寂家的連看都沒來看過一眼,讓了塵鬱悶非常,直歎當初失算。不過,鬱悶歸鬱悶,畢竟寞寂是他幾個弟子中唯一一個從小帶大的,對於寞寂,他就如父親一般,這會李家要了寞寂,了塵心中自是萬分不捨的。

    不過,也罷,與其讓寞寂在寺裡整日思考修行的目的,不如讓他到紅塵中走一遭,看看世間百態,或許就能明白修行的道理了。

    寞寂心中大喜,倒不是盼著能到李家享受富貴,而是能天天見著這女孩。但他不能表露於色。畢竟留戀美色乃佛家大戒。只在心中反覆念到「阿彌陀佛」。

    收拾停當,寞寂拜別師父。

    「師父,我走了。」

    「走罷走罷,切記佛家子弟須守的清規戒律,無論何時何地不可忘卻。」

    「是。」

    「大師兄,謝謝你教我的輕功。」大師兄最終仍然還是教了他。

    大師兄汗顏,趕緊偷偷地看一眼師父。

    師父還在傷心中,尚未反應過來。

    「二師兄,謝謝你分我零食吃。」

    二師兄只含糊地「恩」了一聲,趕緊揣緊了口袋裡的糕點。

    師父仍然尚未有反應。

    寞寂又向其他同門一一拜別,然後揮手走去。

    身後,是師父越來越大聲的給他宣讀佛家五戒的聲音:「一戒殺,不可傷害生命。」

    「二戒盜,非予不取。」

    「三戒『淫』,四戒妄語,五戒飲酒……」

    說著說著,了塵竟然忍不住,聲音哽咽,抹起眼淚來。

    望著寞寂漸漸消失的身影,就彷彿一個父親看著從小在身邊的兒子離家奮鬥一樣,成功失敗未知,是福是禍未卜。

    了塵的心中無限落寞。

    二師兄見狀,趕緊上前。

    「師父,師弟已經走了。」

    「我知道……我就是捨不得。」

    「我們也捨不得,本來按理他才是我們的大師兄,可是因為年齡小,主動當了師弟,這份恩情我還記著呢。」二師兄深情地說道。

    師父一抹眼淚,轉身斜著眼看著他。

    「那你還叫他幫你洗襪子?」

    「啊?師父,您……您知道?」

    「哼,我就你們三個徒弟,你們那點事,還能瞞得過我?」

    「呃……師父,您真是深藏不露……」二師兄尷尬地說道。

    「你才深藏不露,把你口袋裡的零食掏出來!」

    「啊……」

    「還有你,我叫你不要教他輕功,你偏要教他!」

    大師兄趕緊垂下了頭,一副做錯了事任你處罰的樣子。

    「算了算了,看在你知錯的份上,暫且饒過你。至於你,」師父轉頭對二師兄說道,「以後寞寂的地就由你來掃了。」

    「師父,這不公平為什麼就我一個人掃。」

    「放肆,師父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這麼多話。」說著師父又想起寞寂,想著想著就開始抹眼淚。

    寞寂聽得師父的聲音漸漸淡去,心情萬分複雜,只得暗道一聲:「師父保重。」便又偷偷注意起身旁的小姑娘,也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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