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一個很奇怪的生物,動物可以靠著上帝賜給它們的自然性從出生到死亡都輪迴在吃喝拉撒的循環中,可以不管任何事情,單調蒼白的走完一個生命週期。但人,因為社會性,所以有了吃喝拉撒以外的情緒,有了榮辱,有了理想,有了野心,同樣的也有了責任,有了煩惱。叔本華在其《作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中提出了生存意志這個唯意志論定義,他認為人對生存的追求是人類痛苦的源泉,所以他主張禁慾以消除這種痛苦的根源。但是我們又不得不承認在這個充斥叢林法則的社會裡我們背負著責任,承載著希望不得不像犬儒主義者那樣活著。我們的情緒每天會被不同的人,被不同的事影響著,每天都在很大的城市裡渺小的活著。在這個世界的每個角落裡都存在著像那個乞丐男孩一樣只是單純的不讓自己餓死在街頭,可以討一點肉帶回去給自己怨過、恨過、罵過、可憐過的老父親吃,人生最大的理想只不過是未來能夠讓自己的父親能夠挺直著腰抽十塊錢一包的煙,住屬於自己的房子,能夠每天不再挨餓能夠吃上白米饅頭。也許生存的壓力讓他每天都要揮著獨臂乞討在大街小巷的每個飯店、每個居民的門前,但是那種單純的動力卻激勵著他默默前行,無怨無悔。
李南華默默的行走在街上,從回國至今李南華已經忘記了自己流過多少眼淚,有的因為親情,有的因為愛情,有的因為莫名其妙的感動。他感覺自己過往那種孤僻,冷漠,暴虐的情緒在不斷的消失,取之的則是中正平和的心境,無所顧忌的情緒展露。對敵人李南華一如往日的以暴制暴,以殺止殺,依然是捨我其誰的霸氣;對愛情,李南華也可以變得像女人一樣卑微到塵埃裡,可以和自己的女人一起感慨愛情不是恨早,就是恨晚;對朋友李南華也可以推心置腹,可以一起嬉笑怒罵,友誼長存一輩子;對親情,李南華只有愧疚和虧欠,所以李南華會傾其所有哪怕是丟掉生命也要守護這種牽絆。這一切都顯示李南華已經融入了與他脫節十年的環境。
突然李南華感覺他很想很想喝酒,他總感覺自己心裡有什麼情緒需要宣洩出去。此時成都已經是夜幕低垂了,城市在一眼望不到頭的霓虹下閃爍著妖異的光芒。《海上鋼琴師》裡,當主人翁在船上與世隔絕了幾十年後當他準備離開船踏上陸地時,看著遠方矗立著無數座高樓的城市他懼怕了,退卻了。毅然轉身重新回到船上繼續在大海上漂泊,直到與這艘船一起沉沒。城市是一個讓人害怕的怪物,尤其是夜晚的城市,妖異的顏色,形形色色冷漠,深沉的人,讓城市像一個原始森林一樣時刻會成為食物鏈的末端,被吃掉。
李南華在便利店買了一提子的啤酒,沒有菜,就那樣在路人詫異的眼光中提著朝前面不遠的清水河走去。很快便到了清水河,李南華找到一處人比較少的地方將啤酒放下,然後站起來朝著波光粼粼的清水河大聲的吼了一聲。這一吼不要緊,將原本位置很隱秘的幾對夜鴛鴦都吼起來了。有幾個一看他們那慌張的表情,就知道是正在那個啥,都是野戰的鐵桿發燒友啊。他們悻悻的罵了幾句神經病便快速的轉移了陣地。李南華看到這哈哈的大笑起來。剛才的鬱悶心情一掃而光。
李南華隨手抄起一瓶啤酒,拉開,一飲而盡,然後將瓶子狠狠的拋向清水河裡,看著它順著水流飄向下游。李南華大叫了一聲痛快,然後一屁股坐在了草坪上。李南華雙手抱頭躺在草坪上,雙眼迷離的看著清水河對面街火通明的高樓,嘴裡忽輕忽重的念著顧城的詩,那飄忽的聲音像是風中之燭,明滅相間,深沉如晦。
「我知道永逝降臨,並不悲傷;松林中安放著我的願望,下邊有海,遠看像水池;一點點跟我的是下午的陽光;人時已盡,人世很長,我在中間應當休息,走過的人說樹枝低了,走過的人說樹枝在長。」
「我需要,你是一個孤獨的人,好讓我用我的青春糾正你;我需要,你是一個絕望的人,並且你的絕望很徹底;我需要,你就是絕望本身,像一陣薄霧兒來臨,突然又消失。」突然一陣清朗的聲音緩緩的在李南華身後響起,接著幾道錯落有致的腳步聲慢慢逼近。
「哈哈,誰能想到那個憑一己之力讓賀家帝台,周家武侯鎩羽而歸,名動華夏的李家男人竟然會像那些多愁善感的文青一樣一個人在清水河邊喝酒,誦詩。如果讓國內那些老傢伙和視你為最大對手的傢伙知道怕要大跌眼鏡吧!李南華,每個見到你,你都會帶給我驚喜,沒想到玉蘊珠藏的你也會有這種情緒化的一面。」
「康德說過,這個世界唯有兩樣東西能讓我們的心靈感到深深的震撼:一是我們頭頂上燦爛的星空,一是我們內心崇高的道德法則。在這星空下我砥礪靈魂,與古今名人把酒暢懷,尋得片刻安寧。不想走到哪裡,都有你吳家鳳城的身影,真是煞了這朗朗夜景啊!」李南華站了起來,轉身看像正一臉微笑的吳鳳城,緩緩說道。
有時候李南華真有點嫉妒吳鳳城,賀帝台那幾個傢伙,俊朗的面貌,清逸脫凡的氣質,顯赫的背景,出類拔萃的個人能力,造物主更夠賦予人類一切最美好的東西他們的身上幾乎都具備。哪像他李南華顛肺流離了十年,滿身傷痕,跟他們比,他身上那種滄桑疲憊感讓他像一個遲暮老人一般,絲毫沒有年輕人的銳氣和朝氣。
吳鳳城一行三男一女,很耀眼的一個搭配。吳鳳城走在最前面,另外三人都落後他半個腳步的距離,這樣既不顯得生分也可以將主次分的涇渭分明。這樣並沒有讓李南華對另外的三人低看,要知道吳鳳城作為哪怕在公子哥滿地走的北京都算是排在前面的那一撥,被他看上眼的不說可以和他平起平坐,但至少有了讓他側目的背景和實力。所以李南華不著痕跡的掃了另外兩男一女一眼。李南華不得不承認,他們都具備與他們作為一線公子哥,小姐身份相匹配的衣著品味和氣質。
有時候憑借一個人的穿衣搭配,化妝,站姿的細節就可以大致的推斷出這個人所處的位面和能夠達到的高度。
站在吳鳳城的左邊的那個穿著一身很明顯是專門定做的休閒西服的男人,約莫二十五歲左右,氣質嚴謹,笑容含蓄,滴水不漏,尤其讓李南華注意的是他站立的位置距離吳鳳城,恰恰是官場中領導與下屬最黃金分割般的距離,很明顯這是一個出身官宦世家的官二代。因為只有經過長時間體制內的耳濡目染才能如此細微的把握住每個身份的細節。
站在吳鳳城右邊的男人又是一番迥然不同的氣質。一身集性感和危險氣質的gucci白色西服,裡面的紅色襯衣解開了三個扣子,領帶歪歪斜斜的紮著,胸前古銅色的極具爆發力的肌肉若隱若現。他的眼睛隱藏在略有些長的頭髮下,當風將他額頭前得頭髮吹起,露出了一雙妖異的丹鳳眼。整個人顯出一番別樣的魅力,這種人對那種上至30歲以上的少婦,下至20左右情竇初開的少女都有巨大的殺傷力。
最讓李南華側目的就是那個四人中唯一的女人了。成熟,性感,魅惑,危險是李南華對她的第一印象,一身黑色皮裙,將女人那潔白如玉的肌膚映照的妖異,嫵媚。胸前那一道深不見底的乳溝,能激起任何男人的一腔熱血,女人很美很美,在李南華見過的女人中,能夠集成熟,清純,性感,危險的氣質於一身的只有秦韶華。
在這個世界能被稱為尤物的女人,不僅要有傾國傾城的容貌,還要有能夠轉換不同氣質的能力,輕熟女的含苞欲放,熟女的雍容高貴,鄰家女的清純衣袂飄舉。當然,女人再配以與她容貌氣質相當的地位權勢,那才是真正的尤物。
很明顯,眼前的女人當得上尤物這個稱號,而且是實至名歸。
此時這個尤物女也是一臉好奇的打量著李南華,她對眼前的這個男人可是神往已久,無論是她們那個一線公子哥組成的圈子,還是她自己和閨蜜們的小圈子,談論的最多的就是這個李家橫空出世,一夜名動華夏的男人。
每個不亞於吳鳳城這樣的一線公子哥,都有著各自位面的驕傲和虛榮的,對他們來說,愛惜羽毛是一種理所當然的表現。所以當他們聽到這個李家男人是如何如何讓的跋扈、悍勇,怎樣怎樣的橫掃他們那個圈子核心的賀帝台和週五候,難免心裡很不服氣,總想找個機會挽回顏面。
這次,也許對他們來說是最好的一次機會了。
李南華對此冷眼旁觀,他無懼,「一鞭直指清河洛」的豪氣再次激盪在李南華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