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對你最深的愛,是手放開
她想的很簡單,如果用感情無法彌補的空缺,那就用錢來填滿。她知道這樣的交換並不是等價的,可是她沒有辦法,她不想讓葉楠的生活和自己一樣,從小小年紀就為錢所困,為了錢而被迫讓自己做一些自己根本不喜歡的事情。
她想給他最大的自由,讓他成為他真正可以成為的人,讓他做他真正在意的事,而不是會因為錢,止步夢想。
她要教會他,在這個世界上只要是錢能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因為在他長大之後,他會明白,有太多的事情,是你用任何代價都無法改變其結局的。
如生死病死,如子欲養,而親不待。
「你不害怕嘛?」林向晚越是這樣平靜,徐雲起就越覺得心裡不好受。
他寧可她像自己以前見到的女人,遇到只蟲子就會嚇得哇哇大叫,花容失色。也不要像這樣,好像暴風雨前的夜,平靜得讓人心悸。
「最開始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挺害怕的,害怕得幾乎睡不著覺。」想起自己剛從權威醫院聽醫生說起自己病情時的樣子,林向晚不禁自嘲地笑道,「不過後來忙著賺錢,就顧不上害怕了,也沒時間害怕。其實我最怕的不是死,而是等葉楠有一天長大了,卻不記得我了。我最怕這個。徐雲起,你說等他長大成人了,還能記得我這個不合格的媽媽麼?」
徐雲起說不出話,面對懷裡正在一分一秒地向死神靠近的女人,他不知道用怎樣的語言來表達自己的心情。
唯有緊緊地抱著她,用他的體溫溫暖她。
只是這樣,也不行。他知道,他的雙臂無法挽住她的生命,對於她的命運,他無能為力。
怎麼會有這種感覺,就好像他一鬆手,就會失去她一樣。
對於萍水相逢的人,徐雲起向來不會太過在意,除非那人是自己的死敵。可是她不一樣……不能放開她,不能讓她消失掉……
他抱得實在太緊,讓林向晚覺得很不舒服,為了避免自己被活活勒死。她掙了掙,伸出手臂,在男人寬厚的背上拍了拍,「哎呀,不要這樣嘛,好像我現在就要死了一樣。不是還有兩年的時間麼,萬一有奇跡出現呢。」
雖然他們都知道,奇跡之所以叫奇跡,就是指,它永不會出現。
不過經由林向晚這麼一打岔,徐雲起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態了。於是他鬆了鬆手臂,並沒有真的放開她,而是把她扶了起來。
林向晚在他懷裡躺得久了,身上酸酸的,於是她一邊按摩著身上的各大穴位,一邊和徐雲起聊著自己剛剛發病時的模樣,突然腦子裡一件事情閃過,林向晚急急地問道,「對了,剛才我發病的時候……有沒有什麼人靠近我?」
「你是指?」想到那男人對自己說過的話,徐雲起多了個心眼,並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林向晚低頭想了想,隨即又自嘲似的笑了笑,「沒什麼,他不可能在這裡的。是我多想了。」
唇上有種像是被烈火灼傷的感覺,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個男人。只有他,會喜歡用這麼惡劣的方式親吻,吮吸啃咬,讓她疼,讓他痛快。
可他是絕不會出現在這個地方的,因為他如果在,逮到了她,他是絕不會輕易的饒過她。
或許會要了她的命,也說不定。
自己一定是病得太厲害了,不光心臟有病,連腦袋連帶著也壞掉了。
只不過這樣熟悉的感覺實在讓人心煩意亂,推開了徐雲起協助的手臂,林向晚獨自一人摸索著牆壁經過了黑暗的過道,走到拳場外面。
華燈初上,這城市如空曠的遊樂場,幾人歡笑,誰訴離傷。
紛飛的雪片,宛若散落在風中的梨花瓣,雪白而冰冷,帶著沁人心脾的清鮮味道,撲面而來。雪下了兩天,已經積了厚厚地一層,所有的不堪與醜惡都被這層雪,嚴嚴實實地掩蓋了起來,地上像是鋪了條白色的棉被,乾淨得讓人生出一種想要破壞的欲.望.
從地面上抓起一大把雪,林向晚將它們狠狠地塗抹在自己的嘴唇上,那樣的用力,好像不知道疼似的。
「那個人,是誰?」徐雲起望向她的手,他想,就算自己有一天死去,也一定會記得這一幕。
這個寂靜的夜裡,這個女子,她的手指被雪凍得通紅,關節的地方猶甚。她的嘴唇,也是紅的,紅的似血。如墨色般的長髮,披散在她蒼白的面頰兩側,她站在雪地裡,對他微微地笑著,他的外套被風吹起,長袖如翅膀般在她背後飄舞,而她,則美得驚心動魄,帶著毀滅的氣息,讓人過目不忘。
「他呀……」林向晚仰起臉,雪花迷糊了她的雙眼,雪水順著眼角滑落,似淚滴般晶瑩,「他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仇人。」
說楚狄是恩人,是因為如果不是他,她不會成為今天的林向晚,或許到現在,她仍然像是個傻子一樣,被人利用到死,也只知道哭泣,而不懂反擊。
在這一點上,她要感謝他。
「那你,想要見他。」
面對徐雲起的問題,林向晚先是沒有回答,她一深一淺地往著雪深處走去,一直走到小腿被厚厚的積雪困住,再也邁不開一步,才回過身對他報以最璀璨的笑容,「不是我想要見他,而是我們一定會見面的,這是我們約定好的,他會在那裡等著我。」
等著我,毀滅他和他的帝國。
聖誕節前夜。
沈士君從華盛頓特區坐了幾個小時的飛機,來到芝加哥和林向晚一家一起歡渡聖誕。
在這個全美最重要的節日,拳場也關門大吉一天,以示天下太平,耶穌萬歲。
林向晚從華人街買了些羊肉和大白菜,一手一把手術刀,在案板上狂切亂跺了一氣,終於跺出十分相像的一堆白菜渣子,調了餡,和了面,洗乾淨手,等著沈士君的到來。
來到美國的四年,每一個重要的節日,或者沈士君可以請到假的週末,他都會不遠萬里,辛苦地坐數個小時的飛機趕來見她一面。
雖然有時候他的停留時間不會超過一天,或者只是短短的幾個小時,但是只要他一有空,他就一定會來看她和葉楠。
林向晚還記得沈士君年前剛升為大型醫院心血管的主治醫師時,在高手如林的國立綜合醫院裡,他為了不讓自己輸給原裝的美國醫師,恨不得把自己逼成24小時連軸轉。
可就算他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了,硬是擠出時間來給她過了生日,吹了蠟燭,送了禮物,連蛋糕都沒來及吃一口,就又要趕往回飛的班機。
見他累得眼圈下面一片青黑,坐著和她聊著聊著天,都會不經意地睡著,林向晚心裡面別提多難受,可是沈士君卻並不覺得有什麼。
能見到她,他就安心了。
他說過要照顧她,一生一世,他說到做到。她不去jhu報道,他就幫她聯繫其他的學校,她願意跟著他一起去dc,他也不強求她,她想到拳場去工作,他替她打點好所有關節,讓她不會被為難。
他如老媽子一般,在林向晚看得到,或者看不到的地方,盡他所能安排著一切,可他卻從來沒有要求過什麼。
對於這樣的男人,24孝老公的最佳人選,林向晚不知道自己還在猶豫什麼。
或許就是因為太瞭解沈士君,太瞭解這個人對她的用心良苦,她就更不能拖他下水。
知道自己的身體已是強弩之末,全靠著一口氣頂著,說不定哪天早上起猛了,心臟崩潰了,她可能就永遠也醒不過來了。就是因為太清楚這些了,她就更不能耽誤他,沈士君值得更好的,他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他身上。
打定了主意,林向晚鄭重其事的和沈士君談了一次。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這次談話,非但沒有讓沈士君遠離她,反而使他更加理直氣壯的介入她和葉楠的生活之中。
「學長,你不能再這麼繼續下去,我們是不可能的,如果我們之間能夠保持一種關係的話,要麼是普通朋友關係,要麼就是沒關係。」一開始,林向晚就沒打算給沈士君和自己反悔的機會,所以她就說得特別絕。
老實說,沈士君在這次談話之前,已經給自己做過許多心理建築,畢竟在一起這麼久,他們倆要是能發展出什麼來,肯定早就發展了。林向晚怎麼看他,把他當什麼,他一直都清楚,可是他沒想到的是,林向晚居然能夠這麼直接地說出來,他一時沒能消化,有一種胸口中槍的感覺。
但畢竟是做外科醫生出身的,頭腦反映速度和冷卻速度都優於常人,所以在短暫的停滯之後,沈士君立刻想到了回應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