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錦峰說這套高層公寓狹小，當然是誇張之詞。
能在寸土寸金的申城市中心擁有一套一百八十平方的套間，還是和富豪們比肩而居，這套電梯公寓的價值，不下於五六百萬。
可縱然有三室兩廳，要住下所有的人，也不現實。
看看天色將亮，除開三個還在昏睡的弟子，其他人也只能在客廳沙發上坐著休息一下，等待天亮。
鄧錦峰和馮凱還能在沙發上盤膝而坐，修練打發時間，順便看看上天獎勵的功德，對修煉是否有額外的加成。
至於李宛婷將張琅拉到她臥室休息，大家都覺得這再正常不過了。
李宛婷將臥室門關上，低聲道：「小琅，你是不是有想騙人了？又要拿你那套功法出來，說是什麼混沌功法？」
「當然不是騙人。這確實是混沌功法啊！」張琅很無辜的樣子，「我知道的混沌功法很多，從築基到大羅金仙的修煉方法我都有，只是暫時不適應這個世界而已。只要修正完畢，將發揮出無窮的威力來。這樣一來，你也不用去找什麼修仙門派，直接就可以修練我教的功法，說不定還可以創建一個門派，嘗試一下開宗立派的樂趣。」
聽說他這都是為了自己，李宛婷的心裡有些甜蜜，但還是嗔怪道：「那也不能拿自己的手下當試驗品啊。想到上次真真練了你的功法，上吐下瀉，虛脫成那個樣子，我就覺得那些將要修煉你教授功法的弟子，怪可憐的。」
「要得到，總要有付出吧。」張琅往床上一躺，身體隨著席夢思床墊一起一伏，「又想要好處，又想不付出，天下哪有這麼好的事情。我有今天，還不是吃了千辛萬苦，才走到現在這一步。」
「可是……」
張琅揮揮手：「放心好了！經過上次的試驗，我又重新調整了功法。雖然可能修煉會慢一點，但絕對不會出問題了！」
「但願如此……」李宛婷心有餘悸地說道。
她慵懶地打了一個哈欠，展露出姣好的身姿：「好睏。不行了，我要好好睡一覺。熬了這許多天，擔驚受怕，實在是不行了……，明天不要……叫我，讓我一覺……睡到……自然醒……」
她被子還沒蓋上身，就倦極入眠，發出輕微的鼻息，進入了夢鄉。
傻丫頭，困了為什麼不早些睡……
張琅憐愛地看著她恬靜的睡姿，幫她把頭上的髮夾取下來，輕輕把她向上抱了一點，枕著枕頭。他幫李宛婷蓋上薄被，自己卻睡不著，只是撐著頭，從側面，凝望著她優美的臉部輪廓。
總是讓她，為自己操心擔憂呢。
他睡不著，起身在窗邊坐下，叼出一支香煙，凝望著窗外濃濃的夜色。
凌晨四點過，天很快就要亮了。
但此刻，也是天最黑的時候，星光、月色都沒了光亮，大地一片漆黑。連喜歡夜間娛樂的人，此時也歸家休息，整個城市顯得如此靜謐。
張琅望了一會兒夜色，腦子想著一些雜亂的信息。
可忽然，他發現眼前的景致變了。
他還是坐在椅子上，眼前也同樣是一片漆黑。可是卻沒有了窗戶，腳下也不再是李宛婷臥室的木地板。
四周都是空空蕩蕩，上不挨天，下不著地。
就像，他坐著椅子就忽然來到了外太空。身上沒有穿著航天服，就暴露在真空之中一樣。
張琅心頭一驚，試探著踩了踩腳下。雖然看起來什麼也沒有，可是觸腳之處，還是實地，並非是虛空。
就在這時，他直覺身後似乎有人。
他迅速轉過身，看見一個高大的人影，站在他身後。
這個人身材非常高，足有兩米多。他身上穿著一件長袍，由於沒有什麼亮光，看不清是什麼款式。但他的眼睛，在這漆黑之中，顯得尤為明亮，而且充滿了殺氣，銳利異常。
這股殺氣是如此強烈，單單是氣勢，就讓張琅感到皮膚有如鋼針刺體般的疼痛。
張琅極力穩住心神，因為他發現，自己在對方無盡的殺氣面前，竟然產生出一股想要屈膝投降的感覺。
這股強大的殺氣，他曾經有過一次體驗。
那是在銀行劫案中，他在警察局，魏成樂等在總參情報室第五科、擔任協調員的修仙弟子，為了確認他的身份，是否是鴻鈞弟子的時候，用叩天符，向三清求教。
當時通天教主的身上，就散發著這樣一股強烈的殺氣。
只不過，張琅當時感受到的殺氣，要輕微得多。雖然也有些難受，但還能抵擋得住。
可現在，這股殺氣鋪天蓋地，天地間似乎都被無盡的殺氣所充盈。並且，殺氣衝破了他的肌膚，似乎直接在他的體內衝撞，讓他從內到外，都產生出一股刺痛的感覺。
難道，通天教主要殺我？
為什麼？
張琅強忍著身體的極度不適，叫了一聲：「師兄……」
殺氣陡然消弭。
就像它無形無質地出現一樣，有突如其來的消失。
對面高大人影的頭頂，忽然顯出一點光亮。這針尖大一點光，並不強烈，卻像一盞明燈，照亮了整個黑暗。
倏忽，一道奪目的光華，刺破天穹。
張琅感受到極度的危險，猛然間，他感到小腹之中，那團緩慢運轉的螺旋氣勁，猛地加快了速度。氣流從丹田出來，依照張琅所修習的紫瀅破天訣的路線，運轉起來。
華光如一道霹靂，劃過長空，驟然回到那高大人影的身前。
四柄寒光吞吐不定的利劍，時大時小，還帶著一陣奇怪的韻律，嗡嗡作響，繞著那人不停盤旋，上下紛飛。
光華還是很明亮，但已經不再刺目。
張琅定神看過去，對面那身材高大之人，不是通天教主又是何人？
他以為，通天教主是諸聖人之中，最不似修道之人的聖人。
其他聖人，或是表情木訥，一幅永遠都在思索悟道的樣子，要不就是慈眉善目，永遠如和煦春風一般。還有如女媧娘娘，雖然風華絕世的姿容，也有著慈悲天下的聖母模樣。
准提道人和解引道人，一個笑對一切的寬容，一個總是為蒼生煩憂的苦相。
只有通天教主，面容粗狂、形象豪放，再配上一幅虯髯，左看右看，也是一個殺伐果斷的武將。要不是他穿著一身朱紅道袍，宇宙星曜閃爍其上，其間又見斗轉星移，流星破空，充滿玄奧無比的道家真諦，誰也不會相信，眼前此人，就是一個體悟天道的聖人。
劍光凜冽，映照得周邊，通明一片。
張琅這才看見，這裡四面八方，全都被一團團鴻蒙之氣所包圍。
地水風火諸般元素，相互搏擊、衝撞。剛見一團火光一閃，又是一片汪洋大海，極目遠眺，不見其邊。眼見臨淵深谷，又變狂暴山風，如亙古不變的崇山峻嶺，瞬息化為一杯黃土。
這些鴻蒙之氣，狂暴不止，但都被誅仙劍氣，隔絕在外。
張琅暗叫一聲慚愧，原來自己被師兄帶到了鴻蒙之氣裡面。那誅仙四劍，是為了隔絕地水風火，對自己的傷害。
當時他還真的以為，通天教主是專門來殺他的。
只不過，那種殺氣實在是太強烈了，強烈到近乎實質，令他難以忘懷。
他甚至有些錯覺，似乎通天教主這次就是準備來殺他的。只是因為某種顧慮，突然改變了心意。雖讓他知道這個想法很荒唐，但，他卻隱隱覺得，這，彷彿才是事實……
通天教主身子漸漸飄將起來，自然盤膝，下方悄然就多了一個蒲團。他環目圓睜，看起來好像面有怒容，又有些驚疑不定的神情。
張琅心中忐忑，不知道通天教主為什麼突然將他攝入鴻蒙紫氣，躬身又叫了一聲：「通天師兄。」
「罷！」
過了好久，張琅都感覺腰都彎累了，通天教主才說了一個字。
他的聲音奇大，只一個字，就像一個驚雷在耳邊炸響，轟隆隆響徹天際。一字畢，外面的鴻蒙之氣，也劇烈翻滾，爭鬥更加激烈。
張琅不知道是應該站，還是應該坐，等了好久，通天教主又開始說話。
「昔日，天地未開，混沌一片。由此，才有盤古開天闢地，創建這一方宇宙。
當初，他思慮，以身吸納混沌之氣，將其容納、理順，以為己用，作為開創天地的原始能量。他這般想，也這般做，所悟之道，乃開天之道，是為至理大道。」
張琅不知道通天教主，忽然把他攝入鴻蒙，怎麼莫名其妙說起盤古開天闢地來了。但他也對於這宇宙的形成，有非常興趣。看通天教主講道，不知將說多久，乾脆就坐到了椅子上，以期有所體悟。
通天教主看他自行坐下，眼中亮光閃了一閃，卻沒說什麼，只是自顧說下去。
「其時，那混沌之中，雖然凡物無法生存，卻有那由混沌滋生，成長的生靈存在。混沌不知廣闊，生靈也不知其多少。
其中，便有我老是鴻鈞道人、一朵青蓮花、一棵菩提樹，還有一個人首蛇身的雌性生物。
混沌無所排遣，這些生靈整日也沉迷於對天道的體悟中，就這樣過了不知道多少個會元。直到有一天，盤古忽然領悟大道，並將混沌之氣，盡數收入體內，以此為源力，以身化為宇宙，從而開闢出這一方星宇。
盤古開天，意欲以身化為宇宙，演化星球、空氣、水、土、樹木等等萬物。在這個物質穩定的世界，許多弱小的生靈，也能得以生存繁衍。從而，讓這個世界，變得多姿多彩。
以他原先所想，便是以其本身化為萬物，一腔靈智，化為三清，管理這一方世界。
這三清，便是老君、元始，與我。」
張琅聽得津津有味，從通天教主所言，原來盤古開天闢地，造化萬物，原來也有一點私心。想要有自己靈智所化的三清，掌管這一方宇宙。
聽了這個典故，他不但沒有對盤古偉岸的形象有所降低，反而覺得這個上古聖人，更加可親，具有人情味起來。
換他是盤古，想來也會有自己掌控宇宙的想法。
為他人做嫁衣，張琅自認還沒有偉大到如此大公無私的地步。
「不過，這宇宙形成，原本的混沌化為有序。之前混沌中的生靈，也同時被融入了這個宇宙之中。
鴻鈞老師率先在新世界中，悟道成功，便有了開天闢地第一聖人。其悟道的領悟，全部被老師熔煉成為造化玉碟，這也成為蘊含天地至理的至高法寶，法力浩瀚，其他人，難及老師之萬一。
鴻鈞老師雖然成聖，但也體悟了當初盤古的初衷。
為了管理這一方宇宙，老師毅然與天合道，補缺那最後一絲缺陷。
此後，天便是我師，我師鴻鈞，便是天。
但老師未忘盤古遺願，收我三人為徒，教授他領悟的天道。此間，也沒有禁止其他生靈前來聽他講道。故此，曾聽老師講道者，何止百萬。當我等三人成聖之後，老師便停止了講道。此後成聖者，除我三清之外，尚有女媧、准提、接引三人，這便是六聖人。」
張琅大張著嘴，忽然牙痛似地摀住了腮幫子。
這個，通天似乎是隱諱地告訴他，鴻鈞道人提前成聖之後，搶了他們三清，對宇宙的控制權。
為了作為彌補，或者是迫於天道的堅持，才教導三人成聖。
女媧、接引、准提是搭便車，趁機也成為了聖人。
這個，那個，怎麼越整，越複雜了呢？
通天師兄該不是看出我也修的是盤古之道，所以要我協助他們，搶回對這個宇宙的控制權吧？
開玩笑，和鴻鈞作對，我找死啊！
通天教主看著他的表情，臉上怒容更甚：「鴻鈞老師之道，與當初盤古之道，有所不同。
盤古之道，乃是開天闢地，開天之道。道成，可開闢一方宇宙，縱然宇宙最後坍塌，經過一個會元的能量積累，又可再次爆發，周而往復，從而成就永恆不滅的生命。
此之道，造化萬靈，乃是無上大道。
鴻鈞老師之道，乃是調理地水風火，以為屏障。此大道成，不殞身、不沾因果、不墮輪迴、萬物不可傷，凡宇宙不滅，生命不止。
此之道，乃是依附盤古所開天地，自保存身之道。
此法雖有取巧之意，但效用一如盤古所創之開天之道，也難以說，誰高誰低。」
他口中這般說，張琅卻怎麼聽，怎麼像是在貶低鴻鈞道祖，所領悟創立的天道。隱隱有這一存身之道，乃是鳩佔鵲巢，奪他三清基業的意味在裡面。
通天緊緊盯著張琅，聲音減緩：「你身上，原有異界之物，與你靈魂融為一體。故此，你身上兩種規則相互糾結，雖然老師收你為徒，卻一時難以化解，這便是他不傳你大道的緣由。
此刻，你可知之？」
張琅點點頭，他和女媧就此事討論過多次，也得出了同樣的結論。通天教主所言，他並不奇怪。
通天教主微微點頭：「不驕不躁，善！老師讓你自行領會，其實也是讓你心中有所記掛，不致焦慮。反正你靈魂融入了兩種規則，哪怕身死，也靈光不滅。以老師之能，縱然無數會元，也能想出辦法，成就你聖人之位……」
張琅面無表情，低頭道：「師兄說的是！」
但他心中，卻忽然生出一股隱憂。
這鴻鈞老師，真的是準備用無數會元的時間，來想出如何教授自己天道，還是……
畢竟，毀滅似乎比……
他忽然身子一抖，將頭深深地埋了下去，不敢讓通天教主，看見自己的表情。
通天教主的聲音忽然嚴厲起來：「可是，你卻自己胡亂嘗試，著實讓我等感到失望！你居然將兩種規則，融為法力，收為己用！你可知道，你這樣做，將必然走上一條毀滅之路！而且，你假如修煉有成，其結果不光是毀滅你自己，還將毀滅這一方宇宙！
眼看這盤古開創的宇宙，將為之湮滅，我實在無法坐視旁觀，置之不理！」
張琅愕然抬頭：「師兄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