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楚腰進府
「那你要和他怎麼稱呼啊?」
「弟弟啊,我要他做我的弟弟!」凌東舞想都不想的回答。
「不行。」蕭昊天把臉一沉,「你叫他弟弟,那他叫我什麼?本王二十六歲,會有這麼個弟弟嗎?」
凌東舞恍然大悟,蕭昊天這是在繞她,「那,那你說讓他叫我什麼?」
「讓她管你叫娘吧,這樣回府後也沒人敢看輕他!」
「啊!」凌東舞張大嘴巴,「我今年才十六歲,就給他做娘!」
「十六歲怎麼了,十四五歲當娘的大有人在!」蕭昊天一臉好笑的安慰她。
凌東舞看著懷裡的孩子,一想當娘就當娘吧,總算保住了他的命,給了他一個好前程。
「既然都當娘了,你就給孩子取個名字吧!」
凌東舞思索了一會兒,「既然是在樹下撿到的他,就叫他玉樹吧!」
果然如蕭昊天說的一樣,他們把孩子帶回鎮南王府後,引起了大家的無數非議,但凌東舞不在乎這些,她只想讓小玉樹活下來。
這日午後,蕭昊天在花梨木大書桌前寫著公文,凌東舞在一旁研磨伺候,睏倦襲來,打了個哈欠,不小心將一滴墨汁濺到他的手背上。
凌東舞急忙嘿嘿傻笑著,拿乾淨帕子去擦他手上墨汁,奈何那烏黑卻越擦越多,她著急了起來,蕭昊天微微側頭,平靜地凝視著她,讓她心裡更加慌亂,鳳目中有絲拿她沒辦法的笑意,然後疾如閃電般地用筆尖在她的小臉上畫了幾筆,驚的她輕叫出聲「啊!髒死了!」
蕭昊天伸手把她攬在懷裡,「我不嫌髒!」深深的向乾淨的地方吻了下去。
二人正在耳鬢廝磨間,門口的侍衛報,「王爺,軍師到了!」
蕭昊天略帶喘息的放開凌東舞,指指書房後面,凌東舞乖巧的從那裡的後門溜了出去。
莫離進來時,蕭昊天已經正襟危坐,「周澤的仗打的怎麼樣了?」
「我去的時候,士兵們在外面叫罵的震天響,這小子竟然坐在軍帳裡面發呆,我走到他身邊他都不知道。」
「發呆!這好像不應該是他能做出來的表情啊!」蕭昊天聽莫離這麼說,感到很驚奇。
「是啊,我也是這麼想,我就逗他是不是在想那家的姑娘,沒想到這個小子竟然急得臉都紅了,跟我直嚷嚷,說他沒想姑娘!」
「哈哈,他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回來我一定要問問他,是那家的姑娘讓他這個混世魔王動了心!」
莫離看了一眼蕭昊天沒有接口,話題一轉,「王爺,是不是該讓楚腰姑娘進府了!」
這句話把蕭昊天臉上的笑容成功抹去,換上了一臉慣有的淡漠,「吩咐人去辦吧!」如果不是凌東舞那天在畫舫上唱的那首『眼睛』動了他的心,楚腰會在那天就出現在鎮南王府,該來的總要來,不能再拖延了!
儘管凌東舞粗枝大葉的,但也注意到了這兩天趙有德往府裡頻繁走動,每日間總會有新置的物件送到,挨著蕭昊天臥房的玉珠閣全都找來工匠新髹一番,光澤煥然一新,玉珠閣的庭院裡也打掃得纖塵不染,被各種奇花異卉的盆植裝得富貴高雅。
又一批新的箱奩案椅在管家的指揮下擺進玉珠閣,凌東舞攔住管家好奇的問道:「為什麼要收拾玉珠閣,有人要住進來嗎?」
管家賀安四十歲左右,外表沉默內斂,實際精明銳利,心細如塵,而且說一不二,賞罰分明,各房從事對他是又敬又畏。
他總領著王府內大小事務,無論蕭昊天人在那裡落腳,他都跟隨到哪裡,與來府的貴人高官應對得體,舉止比有錢人家的老爺還要圓融通達。
他見凌東舞臉色平靜,毫無異樣,知道她並不知道楚腰要進府的事情,於是打著哈哈應付她,「王爺吩咐的,我只是照做,並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要住進來。」
凌東舞點點頭往後花園走去,無意中聽見花架後面有人談話。
「聽說那個楚腰是秦河上的頭牌花魁的,怪不得咱們王爺把凌姑娘都放下了,急急的召她進府!」
「她也該,一個侍女,就老老實實的伺候爺,還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
「唉,凌姑娘也怪可憐的,這才剛熱乎幾天啊!」
「新人自比舊人好,凌姑娘再好,怎麼能比的上那個地方出來的狐狸猸子會勾人啊!」
「聽說今天晚上就住進來了,沒看大管家緊著忙嗎——」
凌東舞聽著她們的談話,一動不動僵立原地,神情呆滯茫然,蕭昊天在把她當傻子一樣瞞著,大家都在瞞著她,昨晚的親熱猶在眼前,沒想到才一轉身,所有的一切就都變的如此不堪,真的是最是無情帝王家!
傍晚時分,府裡熱鬧起來,一頂八人抬的裝飾精美華貴的轎子進了王府,楚腰在丫鬟的扶持下蓮步輕移,出了轎子,精心妝扮過的絕世容顏害羞帶笑,美得如同經過筆墨的細細描畫,奪人二目。鵝黃的束腰長裙外披著一層薄薄的華貴黃金縷,這襲新裝將楚腰的容顏襯得更是絕艷,她微微低頭,再抬起眼來看蕭昊天時,帶羞含情的眸風撩人心神。
蕭昊天領著侍從走到楚腰身邊,眾人連忙鞠躬向其二人問安。凌東舞眼睜睜的看著他笑著攜起楚腰的纖手,走回房去。
凌東舞站在自己屋裡,隱約可以聽見蕭昊天房間裡傳出的吹拉彈唱,鶯聲燕語,唇邊露出一絲慘淡飄忽的笑意,從頭到尾,他連一句解釋都沒有,鎮南王爺添個女人,天經地義,又怎會更她說明,己不自重,人必辱之,是自己太不珍惜自己,怎能怪他人負心薄性!
看著蕭昊天屋裡吹了燈,凌東舞仿似連人也站不穩,搖搖欲墜,以手輕輕撐住桌角。終於無聲地流下淚來,她坐到床上,以手掩臉,洶湧的淚水不斷地從指縫間滲出,打濕衣衫。
通常破曉時分就已起身練功的蕭昊天這天竟睡到日上三竿,不管是軍師還是管家,有要事請示者,無一例外都被侍衛擋在了門外,這消息在王府裡引起轟動,所有僕人都竊竊私語,小聲說話大聲笑著。
而看見凌東舞出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閉上了嘴巴。
凌東舞知道自己是遭人恨的角色,她一個侍女,可以和蕭昊天在一起飛上枝頭變鳳凰,以前大家暗地裡嫉妒、羨慕,現在是明目張膽的幸災樂禍、冷嘲熱諷。
她這些天本應該躲在不出來的,但今天發月錢,她只有在大家嘲笑中帶點同情的目光下,如芒在背的走出來。
她從官家賀安手裡接過月錢,沒敢轉過回房,低垂著頭,也不和人打招呼,就那樣徑直走出了門外,直到走出很遠,她才將手攤開,上面躺著二兩碎銀,這點零碎的銀子是她辛苦一個月,賣身賣力的工錢,還不夠買根織於蕭昊天衣物上金紫金麟的繡線。
侍女們背後議論的沒錯,是她癡心妄想,自以為是現代人,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了他的身份,還能怨誰,最可笑的還是她自己,怎麼就忘自己的身份,竟然想和他談一場刻苦銘心的戀愛!還想和他到白髮蒼蒼!原來真是癡心妄想!
大街上依然一間挨一間的各式店舖,諸般雜賣,人潮熙攘,摩肩接踵。
但凌東舞已經失去了往日的興致,目光茫然的走在人群中。
午飯時分,幾個少年將官說笑著從一家食店裡出來,夾在人群當中的周澤不經意看見了不遠處那道熟悉的身影,凝目細看了下,「咦?凌東舞!」
他三步兩步跑過去,走近時看清了真的是凌東舞,不禁露出驚喜之色,一掌拍在她的肩膀,「凌丫頭,你怎麼會在這裡?」
受驚的人兒倏然回頭,一張黯然失色的悲苦面容映入周澤的眼簾,給他嚇了一跳,印象中的凌東舞從來都是神采飛揚,神氣活現的,急忙問道,「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凌東舞強笑了一下,「沒,沒什麼!」
周澤對不遠處等著他的幾名將官揮揮手,示意他們先走,回身緊跟在凌東舞身邊,
凌東舞始終低著頭,聲音倦怠,「我沒事,你走吧。」
周澤雖然粗豪,但也不是傻子,他也知道蕭昊天讓楚腰進府的事情,猜出凌東舞的失意一定和這件事情有關,也不多問,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只是默默的跟著她。
走到一個大酒樓前,周澤拉住凌東舞,「你不是喜歡吃東西嗎,走,我請客!」
凌東舞被他拽的掙不脫,只有跟著他進去,那夥計最是眼尖,一見是周澤,急忙把他們請進了二樓的雅間。
大蒸棗,雕花梅球兒,酒醋肉,花炊鵪子,潤雞,五珍水晶膾——周澤叫了一大桌子的菜餚,「看看,都是好東西,吃吧!」
「嗯。」凌東舞夾了一口菜,大滴大滴的淚珠從的睫底無聲滾落,順著臉頰流到嘴裡,又鹹又澀!
「其實,其實你也不用那麼在意的,哪個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更何況他是鎮南王!」
「那你會嗎?這邊跟一個人說喜歡她,那邊又找了別人!」
周澤張張嘴,低聲說道:「那要看我遇到的是誰,如果我遇到的是,是——我就不會!」說到後來,聲音竟然低的聽不清楚。
凌東舞只顧想著自己的心事,並沒有在意他說的是什麼,淡淡地扯了扯嘴角,「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周澤不禁呆住。
凌東舞見夥計送上烏銀壺溫的黃酒,便自斟了一杯來飲。一口喝進去,只覺得又辛又辣,但臉上並沒有懼色,又到了一杯,「來,陪我喝一杯!」凌東舞向周澤一舉杯。
周澤沒想到她竟然敢跟男子坐到一起喝酒,愣愣的也將杯中的酒飲乾了。
二人對著一大桌子菜,默默飲酒,不知不覺,暮色降臨,喝到最後,周澤覺得酒酣耳熱,忽然道:「沒想到你這麼能喝酒。」
凌東舞此時已經有了幾分醉意,臉蛋粉撲撲的,眼波橫流,看得周澤魂不守舍。
「周澤,我給你唱首歌好不好!」
「好!」周澤傻傻的點頭。
凌東舞拿筷子擊著碟子,「綠草蒼蒼白霧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她就那樣一首接一首的,把曾經給蕭昊天唱的歌都唱給周澤聽,一雙眼睛神采熠熠,燈光下似乎未央的夜,黑如點漆,流動著瀲灩的光芒。
「我唱的好聽嗎!」
「好聽!」周澤已經聽的癡癡呆呆。
「還是不好聽,不好聽!」凌東舞自言自語的說,神色突然變的黯然。
蕭昊天看著窗外,兩泓眸波深不見底,一抹頎修身影立於微風拂過的窗邊,寂寞如斯。
他選擇了要這個天下,就注定他要失去很多的東西。
這個皇位原來就是他的,他是一定要奪回來的!
現在北漠皇帝的父皇中宗皇帝十五歲即位,在位三十餘載,所育皇子成人的共有三人。分別是太子興盛,薛王守緒,滕王庸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