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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七十六章 困守 文 / 雲意深深

.    「這場戰,要怎麼打?」

    臨時舉行的軍事會議,我望望泥塑木雕似的左右,再重複問了這麼一句話。

    他們面面相覷,半天沒人答腔。阮副將遲疑著,說:「皇上,箭支、滾木和擂石差不多放完了……」

    我心裡一緊,守城沒了這些東西,只有等死一條路:「你沒有再派人去收集嗎?鄰近州市,軍需品也沒運到?」

    阮副將搖搖頭,佈滿血和汗的臉,扯出一絲輕蔑的笑:「指望他們?那群軟泥巴蛋子——我們派出的求救信使,前天折回來說,附近的州縣,差不多跑空了,包括當官的!更遠的,只怕還在路上耽誤。」

    他閃動的眼裡含著深深恨意:「如果不是這樣,如果他們多點支持……舒將軍根本不會死!」

    我木然片刻,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門口,眺視遠處正忙碌著修葺工事的守兵。他們大多掛著彩,一個失去左胳膊的壯漢掙扎著,用殘餘的右手幫他的夥伴傳遞沙土。我心裡酸酸的,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原來有這麼大嗎?

    殘開口了:「阮副將,準備布袋,裡面填滿沙土;另外,下令燒開水和滾油,有多少就燒多少出來。」

    阮副將呆了下,看他冰冷的面具,又看我。我向殘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照這話做,快去準備。」

    阮副將敬了個禮,跌跌撞撞跑開,出門聽到他的自言自語:「怎麼我們早沒想到這招?太好了,用開水和滾油澆死那群***!」

    他是個粗人,但我卻從這粗人的語句聽出發自內心的喜悅與希望。我回到桌邊,仔細看攤在上面的一張軍事地圖。江十三,牟函青,卜飛連小櫃子都湊攏過來,沒外人在,他們已習慣在我面前無拘無束。

    「不好打啊……墜宏關外,全是光禿禿的山地,沒一點遮蔽,什麼奇襲火攻都用不上,只能硬拚。」江十三搖頭擺腦:「而且皇老哥你再看看我們帶來的京兵,一個個要死不活,像能征戰沙場的隊伍嗎?」

    我憋了一口氣說出來:「只怪我,以前太放縱他們了!國難當頭,竟派不上一點用場!怪我昏庸!唉……」反正遲早被他們罵的,不如自己先作檢討。雖然覺得一肚子憋屈和無辜。

    「你現在已經做得很好了。」十三嘿嘿一笑:「比起原來,是天壤之別。」

    我還沒來得及為他的話窩心,阮副將又磕磕絆絆跑進來:「不、不好了!皇上,鬼剎又發動新一輪的攻擊了,看樣子,作為接應的奴爾大軍也開到了!」

    我像被當頭打了一悶棒似彈跳起來,跟著他衝上城樓,舉目四顧,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比蟻群更密集的敵軍緩緩蠕動過來,抬著雲梯,推著土炮,架著攻城車,騎兵們井然有序的分四路縱隊夾擊掩護。中心旌旗開處,鬼剎一身玄鐵勁鎧,雙手各持一半飛輪,抹額下銀白的髮絲獵獵飛舞,在灰色的洪流中顯得格外奪目。

    他的身後,是望不到盡頭的人海。

    雙方死傷如此慘重,難得的是他所轄部隊竟無一絲混亂。從最近的這些遊牧部落戰士眼中,我看到的只是狂熱的戰意與不可動搖的堅定決心。相較之下,我們的士兵……我回頭只望見人人一臉菜色。

    沮喪象只扼住我咽喉的大手,掐得我窒息。

    小櫃子輕輕扯了下我衣袖,我少許回神,俯視,一匹快馬越過警戒線,騎士用力揮展手中的小旗,仰頭看著關上。他身後,大軍在靜靜地等待,一觸即發。阮副將舉手示意守兵暫停攻擊。十三在我耳邊輕聲說:「看他們的樣子,是想跟皇老哥你交涉什麼。御駕親征,實在太招搖了。」

    「關上黃羅傘下站的,可是大沂皇帝?我們將軍要我來傳兩句話?!」

    那野人騎士標滿一嘴臉的傲慢和輕蔑。我很想親自動手搬起塊石頭砸下去,忍了忍,還是保持點風度好。阮副將扒著牆垛喊:「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他肯定比我更想丟把刀子下去。

    「我們將軍,代表赫圖王子奉勸你們,及早獻關投降!如果大沂皇帝親手遞上降表,伏首稱臣,將軍會保證你們性命無虞!否則,城破時後悔末及!」

    「我抄你個小蠻子十八代祖宗——」性烈如火的阮副將掂弓搭箭,我上前一步拉住他,沉聲對那赫圖騎士道:「有本事,就攻關吧!我堂堂大沂皇帝,絕不向異族人低頭——朕誓與大沂共存亡!」

    「皇上萬歲!」

    「死蠻子,滾吧!」

    「你們這些狗崽子來多少,爺爺宰多少!」

    守關的士兵紛紛助喊,那騎士冷笑一聲,灰溜溜在轟轟烈烈的一片叫罵聲中馳歸本營。敵陣令旗招展,龐大的軍隊又開始前進,這次,他們是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嘯,殺氣瀰漫整個天地,是鐵了心要碾平我這座小小的墜宏關了!

    「活捉大沂皇帝——誰第一個衝上關的,本將軍重重有賞!」

    鬼剎的環刃在陽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寒光,隔那麼遠,我都感覺出他一雙犀利譏嘲的眼在盯視我,猶如撲鼻之貓玩弄即將到手的老鼠。

    滿山遍野都響徹活捉大沂皇帝的口號,我下意識倒退數步,彷彿肉身裸露在群狼的包圍下。寒粟中,牟涵青大喝那一堆堆兀自傻楞的京兵幫助守城將士搬運擂石,傳運開水和滾油。

    關上關下對射,亂箭如飛蝗;一袋袋土雨點般砸在攀爬在雲梯上的敵人身上,一鍋接一鍋的開水和滾油鋪天蓋地澆下去,當場腐爛的**下餃子似跌落,人類原始的慘叫令我毛骨悚然。而最令我心悸的,是那些赫圖族武士,完全不因身邊同伴死亡的慘狀稍有動搖,沒接到鬼剎的收兵命令,他們越過已開始紛紛後撤的奴爾兵,照舊勇往直前。

    我親眼看到一個躥至我身邊的猩猩大漢,赤著兩條膀子,身上中了三箭被砍了數刀,頻死還拚命抓過了兩名京兵,將兩顆腦袋碰出了白花花的漿。那雙猙獰血紅的眼睛,成為纏繞我長達半生的噩夢!

    「皇上,這裡危險,請您先退到安全的地方去吧!」沐浴成血人的阮副將提著刃都砍缺的刀,急促的對我說。來到這,他沒當我是援兵,只知道保護我是他的天職。

    我搖搖頭。我清楚因為我的存在,使攻擊的敵人變得更瘋狂。但這種關鍵時刻退縮,不止別人,連我自己也會瞧不起自己。我招呼小櫃子,跟他合力抬起一包包沙土往下扔。阮副將站那,看了我好會,只聽他轉身爆發出野獸般的嘶吼:

    「兄弟們!是個爺們樣的就給我把吃奶的勁使出來——皇上在跟咱們並肩作戰!別讓京裡來的兄弟些小瞧笑話了——」

    他粗劣的呼喊顯然比牟涵青的命令更有效,連萎靡不振的京兵也開始動作迅速起來。這場慘烈的攻防戰從早上持續到午後,等鬼剎終於肯鳴金收兵的時候,關上關下遺留了幾千具屍體,城牆都被鮮血染紅了。除了我,連小櫃子都掛了點彩,若非大家捨命護衛,我想我早被衝上來的那些野人生吞活剝了!

    虛脫地坐倒在地,看江十三奔忙於傷兵間,再望望不遠灰蒙綿延的敵營,我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頹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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