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暴第五更!)
「嗚——」
一聲悠長的汽笛,掛著星條旗的商船艾思妥號緩緩離開碼頭,迎著剛剛躍出地平線的紅日駛向大海。接下來的半個月時間裡,這艘五千噸級的商船將經停橫濱、夏威夷到達美國西海岸的舊金山。
郭淳手搭涼棚遮住紅色的光線,他似乎看到,蘇炎和十二位學友正在船舷邊拚命的揮手;他似乎聽到蘇炎在大喊:「郭大哥!我會回來的!我的中國,我會回來的!」
寄托著郭淳莫大希望,由他資助的第一批十三名優秀青年學生出洋了。
「喬伊,謝謝你。」
史密斯不滿的聳聳肩膀,哼了一鼻子,才說:「郭,我們之間還用說謝謝嗎?真有必要說的話,我可以讓你成天都聽到這個沒有必要的詞彙。」
「哈哈!」郭淳親熱的攬住史密斯的肩膀,兩人身高差不多,這個動作讓別人能夠輕易的看出兩人關係「非一般的密切」。轉身走向停放在一邊的汽車,郭淳說:「教會那邊向公董局提議了嗎?」
「嗯!」史密斯點頭道:「這個提議肯定能得到通過,你不是還有那麼多的公董朋友嗎?我相信,沙遜和哈同很快就會因為盲目的圈地行為來求你了。精明的郭,你似乎從來不願意欠別人的人情。」
「我寧願欠人錢也不願欠人情,對中國人來說,人情大於天!」郭淳說著,用力的在史密斯的肩膀上拍了拍,這個動作傳遞出一個信息——你史密斯例外,我願意欠你的人情,因為我當你是真正的朋友。
史密斯並不傻,其實他很聰明,知道該如何與財神爺相處。同時,他本著自己對美國的愛來看郭淳,現這個精明的密斯脫郭是個值得欽佩的愛國者,不折不扣的愛國者!憑這一點,他就值得別人的信賴!此時,對肩膀上傳來的信息,史密斯是心知肚明,甚至有些受寵若驚。
「郭,機器的事情你放心,我已經有辦法了,至於……呵呵,我不說,保密。」史密斯笑了笑,突然擺出一副豪氣萬丈的做派,說:「你該恭喜我了,我,艾諾德洋行大班,喬伊.史密斯!」
郭淳伸手到史密斯的臉上,扯了扯他的絡腮鬍子,笑道:「我就知道你能搞掂!為此,我要獎勵你,去漢米爾頓洋行挑一輛新車吧,你那破爛老福特早該扔了!不過,由你自己掏錢,哈哈!走吧,今天我很忙!」
史密斯呲牙咧嘴地無聲抗議了一陣,走到自己的車前,把車上的物品取下,一腳踹在車門上,出「篷」的一聲響,大罵道:「破車!丟臉的破車!你就待在這裡的吧!」他果真是說到做到,把可憐的福特t型車車門踹出一個深坑後,頭也不回地向匯豐大樓旁的漢米爾頓洋行走了。
禮拜天的郭淳很忙,先要去虹口景靈堂等禮拜後的聶雨菡,然後驅車到南京路逛百貨公司,中午要趕回聶家花園,以「聶家小姐」追求者的身份登堂入室,接受聶家人的檢驗。重要的是會見聶雨菡的三姑父、吳佩孚的席秘書——張其鍠。之後,還要在磐石公司會見上海學生聯合會代表和范博常。完事後,又要參加在哈同花園舉行的新地聯合正式董事會,並在晚間「借花獻佛」招待各方名流達人。
金黃色的凱迪拉克停在景靈堂外。
唱詩班的歌聲悠然入耳,聶雲台依然是等在教堂外面,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傻等,而是以看報紙打時間。見郭淳下車,他收起報紙遠遠地送上一句表揚:「小淳,董家渡的事兒你做得絕妙啊!」
郭淳恭敬的見禮後,瞅了一眼聶雲台手中捲起的報紙,卻瞥見了復旦大學校董會的公告。他笑了笑,說:「擴建碼頭是順應航運的需要而已,算不得什麼。重要的是要讓地皮投機商們看到大型倉庫的建設,看到更多的實業界人士對董家渡表示出興趣。伯父,是您出手的時候了。」
「出手?」聶雲台故意笑著反問了一句,又道:「是出口吧?」
「對,您只需出口說幾句話就行,晚上的哈同花園是個不錯的聊天之所。」
郭淳的臉上突然顯出自得而又有些詭異的微笑。因為他在說這話的同時,想起了沙遜和哈同如今的處境。兩位大亨不惜借貸重金砸到地皮上,而新地聯合的籌組事宜又因為各方利益糾葛和某人的故意拖延而遲遲未定,加上史密斯洋行遵照郭淳的旨意連續推出兩批房源平抑房價,還通過報紙隱隱透露出今後的展方向——董家渡。由此,真正的購房者對房價上漲的擔心減少了,地皮投機者們則把注意力轉向董家渡。最大的問題還是在郭淳身上,新地聯合一日不成立,郭淳和哈同、沙遜之間就不是合作者關係。
聶雲台揚揚手中的報紙,笑道:「恐怕哈同和沙遜都在翹以盼著你呢!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新地聯合籌組的事情恐怕拖不下去了吧?」
郭淳笑而不語,點了點頭走向江邊,站在那排更加蕭瑟的柳樹下。聶雲台則微微一愕,他現這幾天來準女婿的氣度又有了一些變化。以前是自信的、有些小小的狡猾,而今天的感覺則是更有城府了,顯得智珠在握、揮灑從容,話語不多,卻更能給人以強大的信心。
年輕人進步的很快!
「伯父,還有一事想請您出面。」郭淳能感覺到聶雲台走到了自己身邊。「最近幾天來,我與上海學生聯合會的代表聚了聚,也徵求了馬相伯老人、蔣百里先生和李騰飛先生的意見,他們都認為從長遠出,應當而且必須在國民中普及基礎軍事教育、增強國防意識,青年國民軍的組建是大勢所趨啊!只是,租界當局方面還有阻力,需要伯父您以總商會會長的名義聯絡商界同仁,出面轉圜。」
聶雲台當然知道郭淳的目的,對此也當然不會拒絕了。對於郭淳來說,今後的戰略將是在各方中遊走,以實現自己的力量增長,從一個知名商人逐漸的轉變成一個有足夠政治影響力的青年領導者。
上海和四川,就像是槓鈴的兩頭,而長江這條大動脈就是槓鈴的桿。上海有大量受過中高等教育的熱血青年和繁榮的經濟,四川有國民黨熊克武的軍隊和廣闊的展空間,兩者在某種條件下的結合可以產生巨大的效應。當然,在結合之前,兩者都會打量對方的實力,從而決定結合的方式。幫助郭淳掌握一支武力,就是謀求在今後的「槓鈴同盟」中佔據主導的地位。
「當然沒有問題。」聶雲台一口應承下來,隨即轉口道:「你三姑父這次來上海,名義上是作為吳次帥的代表聯絡南京的齊燮元,而後順道來滬探親。實際上,他是來化緣募資的。」
「看來,這位吳次帥是要在洛陽大幹一番了。」郭淳面色凝重的說道:「五四運動時,吳次帥屢次通電支持學生,因此在青年學生心目中,他的形象很不錯,據說上海就有不少青年投奔洛陽。這一次三姑父來,恐怕不僅僅是募資這麼簡單!直系看似團結,實際上卻分為四大塊,即天津、保定、洛陽、南京。聯絡蘇商就是給齊燮元一個信號,可以合作也可以打壓的信號。伯父,您說是嗎?」
聶雲台無語了,那小子一眼就看穿了三妹夫的來意,自己本想賣賣關子考考他的,結果……唉!這年輕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