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一,嵩山之顛。
於吉坐在一塊青石之上,緩緩吐氣,結束了一次內功修煉。他睜開雙眼,看著滿天星斗,一時之間心潮澎湃,竟是有些癡了。
「魔尊,天色已晚,何不早些入睡,明日便是論劍之期,早些歇息也好養精蓄銳。」
於吉循聲看去,卻是自己手下的副門主,看著眼前的嬌娃,他心中不禁一暖。
「小虹,這些年苦了你了。」
副門主張虹聞言,頓時微微一笑,但她的心中卻不是這般平靜。
多少年了,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張虹本是前代張家家主之女,當代張家家主之妹,按理來說,擁有這種身份的她本應嫁個門當戶對的士族子弟,就此相夫教子的平淡一生。可是這位大小姐卻在年輕時不幸與一個江湖人來了個一見鍾情,之後兩人約定私奔,自此郎情妾意,天地逍遙。
如果故事就此結束,倒也不失為一個完美結局,但時間並不會因任何人的意願而停滯,故事也不會就此結束。成親之後,故事的男女主角很是過了一段幸福的日子,但由於形勢的變化,男主角成為了某個門派的首領,本來這也沒什麼,可要命的是男主角並沒有配的上這個身份的實力。
就這樣,男主角為了責任,離開了妻子,開始了武道的修行,為了能夠專心武道,這段美滿的婚姻也就此告一段落。
張虹哭過,鬧過,也恨過,但是在最後的最後,她想通了。作為女人,應該不遺餘力的支持自己的丈夫,既然放不下他,那就去陪伴他。於是,魔門產生了有史以來第一個副門主。
她本以為一生就只能這樣了,可自從長江一戰之後,於吉的態度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如同當年的噓寒問暖,如同當年的關懷呵護,張虹彷彿回到了三十年前。
心中雖然山崩海嘯,但張虹最後只是淡淡說道:「這沒什麼,魔尊。」
「不要再叫我魔尊了,還是像當年那樣叫我吧。」
「吉……吉哥……」
於吉站起身來,走到了張虹的面前:「小虹,以前是我錯了,如今你美貌如昔,我卻垂垂老矣……」
張虹搶道:「吉哥,你知道我的。」
於吉一呆,然後便是一笑:「小虹,替我生個兒子吧。」
張虹立時面紅過耳:「學什麼不好,偏去學那個下流老道,我……我都這麼大年紀了,哪裡還能……還能……」
「那個下流老道的妻子不是也曾在你這個年紀產過子嘛,估計他一定有秘方,我們可以去請教他。」
「……吉哥,你學壞了,你當年不是這樣的……」
其實這件事並不能怪於吉,這個年代本就不流行**這回事,就於吉個人而言,他所能學習的渠道也只有那個下流老道了。
同一時間,山腰某處,一個老道連打了十幾個噴嚏,使得他身邊的年輕男女讚歎不已。
「老頭,背後說你壞話的一定是絕世高手,這威力也太大了。」
沒人知道接下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第二天早上首先出現在山頂論劍壇的卻是另有其人。
慕容若和司馬雲芝急匆匆的趕到了論劍壇,不料此地是毫無人跡,兩人頓時相對無言。
「你們這兩個小丫頭,我不是說了,現在還早得很,跑那麼快作什麼!我年輕的時候,哪有女孩子是這個樣子的,你們兩個要是再不注意,當心以後嫁不出去……對了,你們兩個好像都許了人家了……說起來,你們和對方見過面沒有,要知道這可不是小事,不如先去見見面,要是不滿意,退婚還來得及……」一個中年道姑從兩女身後的山路上慢慢走來,嘴裡正在不停的碎碎念叨。
慕容若對此早已習慣,如果哪一天自己的師父不是這麼嘮叨,她反而會覺得奇怪:「師父,婚事是您親自許下的,要是反悔,豈不是下了您的面子?」
「徒弟啊,其實當初答應的時候我就想好怎麼反悔了。你看,我和那個老道是同輩,你是我的徒弟,那個小子是那個老道的徒孫,你們兩個的輩分根本就不對,想要反悔還不容易?」
「……師父,您真是深謀遠慮啊……可是這個風格好像在哪裡聽說過……」
旁邊的司馬雲芝突然滿臉奸笑的湊了上來:「婆婆,您還不知道吧,慕容姐姐早就見過她的親親未婚夫了,還滿意的很呢。不說您不知道,當時他們兩個一件面,立時就天雷鉤動地火,那叫一個……」話音到此為止,並不是因為說話的人不想說下去了,而是某個在此話題中擔任中心角色的人物用暴力阻止了話題的繼續。
「啊?徒弟,不是我說你,女孩子應該矜持一些,就算你再怎麼喜歡你的未婚夫,也不能在成親之前就……唉……對了,你最近沒有特別想吃酸的吧……咦,不對,特別想吃辣的不好,那麼,應該吃甜的還是鹹的來著?」身為師父的某人很詭異的在三言兩語之中將思路完全拓展開來。
「沒有啦,師父!芝芝是在胡說,我沒有……沒有……哎呀!總之是沒有啦!」慕容若氣的滿臉通紅,眼看著一臉壞笑的司馬雲芝就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便把瞪到極限的鳳眼又瞪大了幾分。
讓慕容若始料未及的是,雖然嘴巴被完全封鎖,可司馬雲芝居然用起了腹語術:「婆婆救命啊,慕容姐姐殺人滅口了!」
這話猶如火上澆油,慕容若當場就跳了起來,司馬雲芝見勢不妙,扭頭就想逃跑,但惱羞成怒的某人又怎會讓她全身而退,於是一場美少女之間的追逐戰就此展開。
旁邊的某位長輩本來還在考慮徒弟的嫁妝問題,可是被少女的尖叫聲一打岔,便也想不下去了:「我說你們兩個,小心一點,這是在山上,當心別掉下去了。還有,別把衣服弄髒了。」
當日慕容若和司馬雲芝離了水鏡谷外的水井山莊,本打算一路直奔南海去幫助某名男子,誰知在路過襄陽城時發生了意外。
此時適逢亂世,人命賤如豬狗,為了安全,如非必要,女子並不出門,若是非出門不可,儘管女子都以貌美為榮,但也不得不想盡各種方法遮掩容貌,以免招致不測。慕容若和司馬雲芝雖然都身懷不俗的武藝,但俗話說得好,只有千日作賊,哪有千日防賊,兩人都是麗質天生,若不加掩飾,必然躲不掉有心人的惦記,縱然一次兩次能保平安,但若是百次千次,終究不能確保無事。
不過,天下間總不會只有她們兩人才有一定要出門不可的理由,所以遮掩容貌的方法也用不著她們兩個自己去想,早就有若幹成品擺在她們面前任憑選擇。
說起天下女子遮掩容貌的方法,雖是千奇百怪,但也脫不了以下幾個思路:一、女扮男裝;二、化美為丑;三、以巾蒙面;四、駕車而出,藏身於車。
慕容若和司馬雲芝的達成共識並沒有花費多少時間,兩人本來都打算女扮男裝,可怪只怪兩人的容貌過於秀麗,雖是換上了男裝,但怎麼看都是女人,無奈之下兩人只得另想他路。
接下來司馬雲芝提出了化美為醜的想法,但是慕容若立即指出這個方法中要求將煤灰、泥土抹在臉上的缺點,兩人當下便有志一同的放棄了這條思路。開玩笑,她們是要去見某個生命中的重要男性,怎麼可以髒兮兮的。
坐馬車的想法也被兩女否決了,原因簡單的令人無奈,這兩個傻丫頭,同為有計劃的離家出走,卻都是只攜帶了必要的生活費,如果她們掏腰包買了或是雇了馬車,怕是只能像司馬雲芝說得那樣,「賣藝到南海」了。
最後,兩人別無選擇的執行了「以巾蒙面」的想法,事實上,早就開始行走江湖的慕容若一直以來都是這麼做的,她這次本打算給某人一個驚喜,可惜天不從人願,她只好期望能夠以懷舊取勝。
頭戴斗笠的兩名少女行至襄陽時已是傍晚,於是就找了一間客棧投宿,如同天下的大多數客棧一樣,她們所投宿的這間客棧同時也提供類似飯店的服務,當兩女走進客棧大門時,裡面已有不少人在用餐,其中一個正在喝酒吃肉的矮子看見兩人,立時便將手中的酒碗摔在地上,大叫了一聲:「居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