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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一百一十、遺言 文 / 老爺x

    一百一十、遺言

    「算了,算了,這種人不值得。」余石匠也說。

    余石匠開口,我和王三娃這才住手。嫂子趕忙趁機把我們兩人拉開。

    孫小明也不哼一聲,只是摟著肚子坐在地上,臉色痛得煞白。師傅有些看不下去了,喊他:「你起來做到板凳上。」

    孫小明慢慢抬起頭看了師傅一眼,冷笑道:「有些人現在猖狂。只怕過了今晚上,有些人哭都哭不出來!」

    余石匠一聽這話,整個人突然萎靡了下去。他連忙把臉扭向一邊。

    我心裡那種恐慌和絕望又一次冒出來。「狗日的龜兒子,你是不是嫌剛才還沒打到你肉痛?」我邊說邊又要動手。

    「老大!」師傅即時喝住了我,「難道我們還要仗到人多欺負人?」

    我不敢惹師傅生氣,訥訥的站住,規規矩矩的回到:「不是。」

    王三娃和嫂子仍然有些迷茫的,王三娃看看嫂子,嫂子也同樣迷惑不解的看著他。

    這時,一直躲在牆角落裡的馬清平說話了,他說:「王老先生,本來我們是想,既然你……那你為啥子不做個順水人情幫我們移下龍脈……不過剛才這個余師傅說喊我們放規矩點。他們是大人物,我們只能放規矩點。也就當我這幾十年的心血白費了。不該我得,老天爺不給我,我也莫得辦法。」說到這裡,他看了看孫小明,又道,「小明,走吧。」

    孫小明不可思議的看著馬清平:「就這麼走了?」

    「草,那你還想做啥子!」我今天火氣重的很,「媽的,你是什麼玩意!」

    「我不是啥子玩意……我……」孫小明的聲音開始變得心平氣和,進而柔和起來,「我只不過……」我只覺得心神一動,整個人就有點迷糊起來了。

    「滾!」余石匠上前一步,狠狠的看著孫小明,說。我見狀馬上回過神來,敢情剛才孫小明又在對我施法——他居然敢當到余石匠的面施法!我硬是曉不得哪門說了。

    余石匠話一落音,孫小明乖乖的站了起來,他陰陽怪氣的看著我,說:「何老大——你娃兒有啥子好猖狂的,明天莫哭都哭不出來。有人要是死了,你們不用來給我報信。到時候我自己曉得來……」

    「草你媽!」我咬牙切齒的大吼一聲,抓起一條板凳就朝他砸過去。

    馬清平見狀趕忙把孫小明往旁邊一拉,孫小明這才躲開。

    「那王師傅……我們走了……」馬清平拉著孫小明邊賠笑邊往外走。

    一屋子的人都冷著臉不甩他。

    等他們兩人走開,王三娃也覺察到有些不對勁,他走過來,把我拉到一邊,悄聲問我:「老大,孫小明說的是啥子意思?」

    我不曉得該不該給王三娃說——我只是猜測,還不敢確定。所以我支支吾吾的半天,到底還是沒說。

    嫂子向來不管大老爺們的事,所以她趕忙去收拾碗筷。

    余石匠和師傅兩人坐在那裡,直到我和王三娃進去,他們兩人仍舊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爸爸,你看余叔叔來了,你們哪門不擺龍門陣?」王三娃拉過一條板凳,挨著他們兩人坐下,我也就順便跟著王三娃一起坐下。

    「哦——」師傅好像突然才回過神來一樣,他尷尬的笑笑,「余老弟,硬是……你看我……」

    余石匠神色悲慼,只管低著頭,並不接師傅的話。師傅話說到一半,也就再也說不下去。

    王三娃有些摸不著頭腦的看著余石匠:「余叔叔?」

    「哦。」余石匠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去。我看到余石匠眼睛有點紅,整個屋子頓時充滿了悲慼,彷彿要生離死別一樣。本來余石匠不能隨便動感情,而現在他一點都控制不住自己。一瞬間,我和王三娃都悲悲慼戚起來。師傅倒是沒事人一樣,他還問嫂子忙不忙得過來,要不要他幫忙。嫂子顯然不習慣師傅這樣子,她在灶屋裡大聲回答道:「我說爸爸你硬是,這些事哪裡要你幫忙,我能忙得過來。你好生陪到余叔叔就是了。」

    師傅好像發了一下呆。過了一會,他慢慢的看著我們三人,眼睛從上到下的慢慢打量我們。他先看王三娃,王三娃一臉的悲傷。師傅把目光停在他身上停了好久,想說啥子,想了半天還是沒說。看到這樣的情況,我眼淚就在眼睛裡打團轉。師傅看完王三娃又看著我,他無限悲憫的看著我,我哀哀的看著他,一句話也說不來。師傅歎了口氣,轉過頭去和余石匠說話:「余老弟。」

    余石匠低著頭,悶聲悶氣的回答:「嗯。」

    「屋裡好歹要有個長輩主持到起,這幾天是非常時期。想必也不算是你和三娃他們有多親近。」師傅平靜的說,「你留下來幫下忙。」

    余石匠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師傅說完,想了一會,對王三娃說:「你們兩口子到我屋裡來一趟。」

    王三娃此時也覺察到不對勁了,他慌張的問:「爸爸,到你屋裡去幹啥子?」

    師傅慈愛的看著他,說:「我還有些事要單獨對你和小華(嫂子的名字)說……你喊她莫忙了,趕快過來。」

    王三娃求助的看著我,我搖搖頭,表示不曉得哪門辦。他只好去喊嫂子。

    嫂子一過來,師傅帶著他們夫妻進屋去叮囑事情。

    堂屋裡只剩下我和余石匠。

    我聽見我自己的聲音慌張空洞而絕望的問余石匠:「余師叔,過不了今天?」

    余石匠默然。

    我聲音開始發抖,抖得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字來:「你……你……你……有……辦……法……」

    余石匠還是低著頭:「命。」

    我一下子癱坐在地,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堂屋裡靜得可怕,那種生離死別的氣息越來越重——這是余石匠的情緒。一種完全徹骨透心的哀痛完全充斥了我身上的每一個細胞。

    ……王三娃和嫂子都紅著眼出來了。嫂子抽噎著,沒有說話。王三娃低聲喊我:「老大,爸爸喊你進去。」

    我慢慢的站起來,慢慢的走到師傅睡的屋裡去。師傅端坐在床上,看到我進去,他喊在床沿坐下。「老大,我本事都教給你了。」師傅摸了摸我的頭,像第一次見到那個孤單無助的小孩子我一樣,「你要收個徒弟。一定要選個好人——就像你一樣。我們這一脈是我師傅最得意的,千萬不能讓它失傳。」我聽到這話,再也忍不住,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滾。

    「莽娃兒,莫哭。你還要幫到王三娃一起辦事……」師傅停了下,又說,「我曉得你心裡有個女人一直沒放下,不過人這輩子。好過歹過都是過。人老了沒得伴,那才是最淒涼的事——所以,你要聽話,找個人成個家……好了,你跟到我那麼多年,該說的你也都曉得了。你去喊余石匠進來。我好多年沒有和他好生說話了。」

    「不,師傅,我要一直陪到你……」我哭著說。

    「莽娃兒,哪裡這麼快呢……」師傅竟反過來安慰我,「沒得這麼快……我是真的想和余石匠說話。他是好人……你喊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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