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到公寓,同屋的大郅已經睡了。我洗漱之後,也要去睡,卻突然想到,明天早上,巴恩斯這小子估計得睡到晌午,等我訓練完去找他之前,他怎麼辦?陪他的人已經被我趕走了,這老小子再旁若無人的溜躂出來、逛個街,一不小心被媒體的人發現他是從那地兒出來的,估計又好成熱點了。唉,還是自己辛苦一趟,明天一大早去把他從床上拖起來,管他願意不願意,先去個正經地方老實待著再說。想了想,明天早上還要出早操,如果請假只能找季某人。冤家路窄,我還真不願意為這事和他打交道。但考慮一番之後,還是決定給季某人電話,儘管去接巴恩斯不算什麼非做不可的大事,但整天早上去出那見鬼的早操,早就已經讓我厭倦了。還不如趁這個機會找著巴恩斯一起吃個豆漿油條,讓他感受一下北京城的早點。於是撥通了季某人的電話,出乎意料,只響了一聲,就有人接,看來他還沒睡。我沒有全部說明,只是說我的隊友來中國,一大早自己找落腳的地點不夠方便,我作為朋友兼東道,怎麼著也得盡一下地主之誼吧。沒想到,對於我這個牽強的請假理由,那邊的季某人答應的很是痛快,並叮囑我早走,別讓隊友看見,再來攀比。掛了電話,心裡一陣的小激動加小感激,小激動是那種小時候編了理由騙老師不用去上課的感覺,而小感激是我發現季某人似乎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得,以後不管你叫季某人了,叫季領隊得了。
第二天一早,天剛濛濛亮,我就從被窩裡爬了起來。還好已經是夏天了,人不是那麼的戀床,洗把臉之後,簡單的套上沒有任何具體標識的airjordan運動長衫,拎起手包就出了門。臨出門時看看表,6:08分,這個時間不會碰上隊友的。果然走道裡靜悄悄的,對於每天經受著艱苦訓練的運動員來說,早上哪怕可以多睡5分鐘,都是非常寶貴的。
這個點的出租車儘管不如晚上多,但還是挺好打的。不多久,等來了空車,上車走人。一路上,我盤算著去哪吃早點,北京城我也很不熟,根本不知道哪裡能吃到地道早點又不會被人圍觀。管他呢,就是吃個早飯,隨便找一路邊小攤開吃就是,就算碰上人,也不會把我們怎麼地的吧。窗外的空氣清新涼爽,與昨晚那種醺醺然催人欲吐的感覺渾然不同,一路上到處都是晨練的身影,突然覺得,這些身影儘管樸素、單薄,但遠比夜裡見到的那些放浪形骸的身影要親切、可愛的多。想起小的時候,老爸也經常帶著我晨跑,然後去路邊喝一碗熱甜沫加兩個素餡餅,然後再精神十足的去學校。是啊,我本就是來自這樣的生活,我本就是這樣的人。想到這裡,不由得咧開了嘴角,微微一笑,心想:這次回家,一定再和老爸一起去晨跑、叫上老媽,再去喝甜沫吃餡餅,我絕不擺大牌,要和沿途遇上的每一個熟人打招呼。
帶著一路好心情,我到達了目的地。白天再看這八號公館,更有一番感觸。觸目皆是高級轎車,而且很多車牌都被店方用自己的遮擋牌給隱去了真實車牌。我突然樂了:婊子不知道當了沒有,反正牌坊人家已經送了,儘管小了點。我吹著口哨,一手抄在褲子口袋裡,步伐輕鬆的向前走去,心裡還在琢磨:「這麼早,人家不開門怎麼辦?我自己去叫門,萬一讓人認出來,多丟人吶。唉,計算不周啊。」
等來到門前,我才知道,自己完全是多慮了。一樣有人給開門,一樣有人說歡迎光臨。只不過,昨晚的兩排如花似玉的姑娘,到了早上就成了兩個年輕的小伙子。想到巴恩斯房內兩個陪過夜的女人,我否決了自己親自上去找人的念頭,於是衝前台服務生客氣的點頭示意,然後報出了我要找的房間號碼,讓他們打電話進去,說我要和裡面的客人通話。因為昨天是我付的賬,所以開的房間也是我隨便用的一個名字(用的是高中時讓我看不順眼的男同學的名字,在這裡,只要你給錢,沒有人會無聊到要來查實你身份的)。所以,前台的小伙還是很客氣的幫我接通了房間電話,好一陣,那邊才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巴恩斯那小子很不情願的接了電話。好一頓口舌,我才算說動了這小子,答應跟我走人。十五分鐘之後,滿臉倦容一身酒氣的馬特同學終於出現在我眼前,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中又給了我一個結實的熊抱,我尷尬的看看四周,不想再做任何逗留,趕緊拉著他走人。
正當我連說帶比劃的拖著巴恩斯走到大門口的時候,突然,一群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記者把我們包圍了起來,長槍大炮的拍了起來,更可笑的是,裡面有一些記者,那架勢那動作速率,簡直不是體育記者,而是標準的娛記。「**!這是怎麼回事?」我大腦變得一片空白,就這幾個字清晰異常。風一吹,我反應過來,巴恩斯嘴裡吆喝的也是這幾個字,我們倆都懵了。這大清早的一群記者不在家睡覺跑這來拍我們,敢情這個也有節目預告?
好在哥們都是見過世面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衝開包圍網,迅速到路邊打上一出租車,飛也似的逃離了這是非之所。打上車之後,司機師傅居然認出了我們:「吆,這不是高興嗎?怎麼,來玩讓記者逮著了啊?嗨,我就說,這些記者就是瞎胡鬧,整天閒著沒事折騰什麼啊。明星就不是人了?明星就沒有各種需要了?明星也得有自己的空間。你說是吧?」「呃」我一時語塞。「沒事,沒事,我這車快,一准甩掉他們。」
「大明星,看來你有麻煩了,中國的媒體可真熱情啊。」巴恩斯似乎還沒醒酒,這個算是熱情嗎?
「閉上你的嘴,要不是為了你,我用得著嘛!」
「哈哈,不就是夜店嘛,怕什麼,這是假期,你又是自由球員,不會有人罰你款的。」這傢伙還沒搞明白國情問題。
「唉」我懶得跟他解釋,只能轉移話題,問明白了他來北京時入住的酒店,於是讓司機開了過去。「你趕緊回去睡覺,沒事別亂跑,讓人當大頭宰了都不知道,等我訓練完了,再帶你到處看看。你如果真的想自己出去逛,就去聯繫你的合作公司,讓他們派人過來關照你。昨晚我把他們給攆走了,你就裝不知道行了。」叮囑完了這小子,我又鑽上出租車:「師傅,咱再走,天壇公寓。」
「照我看啊,你真是有范兒,大腕的范兒。對朋友可是沒的說啊,管吃、管住、管玩、管洗澡。」剛一關上車門,司機師傅就給了一句這麼噎人的話。
「我」算了,算了,似乎我更像是個大頭。
司機師傅的承諾似乎沒起什麼作用,我總算見識到了北京城交通高峰期的壯觀景象。車子趴在路上用蝸牛的速度緩慢前行,我倒並不是很在乎跳來跳去的計費表,讓我幾近崩潰的是司機師傅的侃才。從美國總統到國內油價、從金州勇士到中國男足、從國際政治形勢到芙蓉姐姐,似乎沒有他不知道、他不想說的。在忍受了接近一個半小時之後,我總算如釋重負的看到了天壇公寓的大門。「師傅,到了,謝謝,車票不要了,再見。」我推開車門,迫不及待的下車。
「哎哎,別急,高興,最後求你個事。」司機師傅打開副駕的車門,喊我。
「什麼事啊?」我很無奈的回過頭。
「我兒子也打球,他特喜歡你,你給簽個字吧。」
「簽字?我沒筆,也沒東西簽啊。」
「筆,我這有。」說著,他從手套箱裡翻出來一根纏著n層膠布的破圓珠筆。「就簽這兒吧,倍兒有紀念意義。」師傅指了指我剛才不要的出租車票。
老天,我發誓這是我出名以來,簽過的最差勁的一次名了。無論是用的筆還是簽的位置。簽完之後,我趕緊把筆和車票遞還回去,速速撤退。「謝謝啊,高興,你真是好人。回去我一定告訴我兒子,好好學你,用心打球,有朝一日也出去掙美金,孝敬他老子,讓我也去趟第八公館開開眼。」
「」
看了看表,上午的訓練課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小跑著向前進,想要趕緊回房價換衣服。這時,我的手機突然響了。很不耐煩的掏出來看,是尹毅,肯定是為了早上的事。我稍一定神了,接起了電話:「喂,大記者,找我什麼事啊?」
「你可真沉得住氣,你馬上就要成為今天的全國熱點了。」果然,不出我所料。
「我知道你說的什麼,可事情不是你們所看到的那樣。」
「我不知道事情的真實情況是怎樣的,我只想告訴你,媒體會按照他們看到的東西以及他們聯想到的東西去報到。」
「你也會報嗎?」
「這是熱點,領導不會允許我這裡有漏的。」
「打電話是要求證還是想讓我再多爆點料?」
「呵呵,你怎麼好這麼想我。我是想告訴你,我會報,但不會加上太多的評論。只是簡單的複述情況。而且,要告訴你,想好你的解釋和退路,用不了半天,你就會被這件事擾的七葷八素。」
「謝謝,我要去訓練了,有時間再聊。」
「還用訓練嗎?我認為你現在要做的是展開危機公關,儘管這還算不上真正的危機,但畢竟會讓你的形象受損。」
「好意心領了,明天就要比賽了,我覺得訓練要比什麼公關有用的多。」
「你確定你還要參加明天的比賽嗎?」
「為什麼不!我覺得你們要是有精力,不如明天好好去現場看看比賽,然後寫一些有技術含量的比賽稿。好了,明天見了。拜拜。」說完最後一句,我掛掉了電話。
事情的發展一如尹毅的預測,只用了半天的時間,在網絡和電視的推波助瀾之下,我又一次的成為了國內的熱點人物。
「高興、巴恩斯夜店尋歡。」
「金州老友會,第八公館。」
「第八公館,黑八聚會進行時。」
「內部人士披露,高興此前一夜未歸,並且錯過今天上午球隊早操。」
「留美大牌球星,帶回來的都是精華嗎?」
「高興夜店happy,引來國家隊高層震怒。」
「高興、巴恩斯意猶未盡,兩人精神抖擻決定白天再戰江湖。」
「第八公館,何不索性請高興做代言?」
「天涯頭條:昨晚,高興進了我的包房。」
「」
「鑒於目前事態的嚴重性,總局的領導也在過問這個事情。我覺得,高興還是不參加這次比賽的好。」當晚的隊會上,季某人高談闊論著。看著他滿嘴的唾沫橫飛,我似乎明白了為什麼我會如此容易的請下假來、為什麼他要我避開隊友出門、為什麼那麼多記者會在那等著我。如果真是這樣,這孫子也太損了點吧。儘管我知道這事如果深究起來我基本沒什麼事,但經過這麼一鬧,就算有理我也虧了三分。本來明星就是被人放在顯微鏡下挑刺的一種人,現在出了這檔子新聞,不管是真是假,有一部分人,絕對是等著看熱鬧和笑話的。就算以後解釋清楚了,還是會有人以為我是給自己找理由辯護,沒有人會相信一個大牌明星的自我辯解,在他們眼裡,所謂的名人出錯,一定都是真的,名人是沒有自我辯解權的一類人。這口黑鍋,我是背定了。
「不行!他是我的隊員!能否上場由我說了算!」今天破例過來參加會議的還有尤納斯,他果斷的表達了自己的不同意見。
「教練,你要知道,他這個事情影響很壞。領導現在很重視奧運形象問題,我們可以輸球,但不能丟人。」眼睛季冷笑道。
「我不知道!我是職業教練,我只知道按合同帶隊,成績好,我留下,成績不好,我走人。除了我的合同對象,我不會對任何負責。」老尤立即給頂了回去。
「我覺得你還是尊重一下我的意見,這也是隊委會的意見。」
「得了吧!這次我不會做任何的讓步。他能否出場,只取決於他的訓練效果。只要他沒有被法律所限制,那麼,沒有人能阻止我使用他。如果連使用隊員的權利都沒有的話,我現在就辭職!」老尤拍桌子,像一頭憤怒的豹子。
「好了,好了,教練,季隊,大家都稍微冷靜一下。」白喜林站到了兩人中間,調停起來:「至於高興的處理,我覺得不一定非得現在就有一個結果。事情的究竟,我們還沒弄清楚不是嗎。現在的媒體啊,捕風捉影的能力也太強了。我問過早上大門外值班的大爺,他說看著高興是一早從大院出去的,應該不是夜不歸宿,所以啊,我們還是不要太武斷。最後究竟如何,還是等領導有了具體的指示再辦也不遲。至於明天的比賽,我覺得我們都不要說話,讓高興的隊友們來決定,無記名投票,我們還是尊重一下隊員們自己的意見吧。兩位,這樣辦,如何?」
「我聽你的,白,讓隊員們決定隊伍的事。」老尤已經冷靜了下來。
「好吧,我們也是很講究民主的,不是一言堂,當然需要聽取大家都意見。」在聽到白隊說到門口老大爺的時候,季某的神色已經變了。
「既然這樣,大家就自己來投個票吧。大家來開會的,都有本子和筆是吧。這樣,每個人用一張紙,同意高興明天比賽的紙上打鉤、不同意的就打叉。完了就疊好了交上來,我這有個空運動包,你們都扔包裡,攪亂了之後我再拿出來看結果。高興,麻煩你先出去一下,等會叫你進來看結果。」在白隊的指揮下,周圍的哥幾個都開始了自己的投票活動,我則起身走到了門外。
等了大約5分鐘的時間,白隊推門走了出來,同樣的框鏡,同樣的笑容,卻有著季某人所不具備的儒雅和親善:「等急了吧,告訴你結果,10:6,大家同意你參加明天的比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