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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聽房得來的信息
黃玉明晃晃腦袋,又歎口氣說:「看來你是靜不下來了,你可能恨透我啦,是不是?好吧,郭老兄,我的話到此為止,往下你愛怎麼著就怎麼著,你可以走你的陽關道,我呢,走我的獨木橋,等到我身敗名裂那一天,只求你別落井投石就行了……」
郭春海說:「老黃,我再叫你一聲黃書記,依我看你不能這樣,當務之急,你應該主動跟組織講清楚,想方設法把陸玲弄去的錢找回來,盡量減少損失。這麼著,不光對全縣人民能有個交待,也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黃玉明打斷郭春海的話,拍拍胸脯說:「良心?這年頭還有良心嗎?跟我一塊下來任職的,除了我,不是都回去了都升了嗎!他們靠的什麼?我心裡最清楚。哪個不送禮?不送大禮?老郭,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等你坐到我這個位子上,你試試……」
郭春海也打斷黃玉明的話,朝門口走了兩步說:「行啦,我也甭試。我這個代縣長這就打住了,我已經知足了。老黃,我看你這狀態,再幹工作也是心不在焉,為了青川幾十萬人民,我就直說了吧。你找個什麼理由,回家歇歇,這攤子事,我替你忙乎吧。」
黃玉明哈哈大笑,然後猛然收住說:「哎呀,怎麼,要搶班奪權呀!老郭剛才我是把你當老兄看,才跟你說那些話。出了這屋,那些話就全沒影了。在青川,還得我說了算!你,不行!你不過是個代縣長,代的,明白嗎?就跟戴帽子一樣,能戴,就能摘……」
郭春海拉開門說:「摘就摘!你以為我把這帽子多當回事呀!」
郭春海終於知道自己該怎麼說怎麼辦了。他光哨把門一摔,就出去了。從縣委到縣政府的路上,他覺得有許多目光在狠狠地射向自己,比電視台記者的鏡頭厲害多了。天上有一大片雲層,雲層裡轟轟響了雷聲,那聲音更像是有人在喊:郭春海,郭春海,你要當個什麼人!
一滴冰涼的雨珠落在他的臉上,他伸手去接,卻又沒有雨。他抬頭望,身邊電線桿頂端有工人在拆線,那是要把電線埋在地下,為縣街道路全面改造作準備。噢,那幹活的工人抹一下額頭的汗,往下一甩,原來,那是勞動者的汗呀……郭春海想了想,腳下就有了勁。是啊,我郭春海又不是給你黃玉明干,我是給全縣老百姓幹工作!全縣人民的好日子這才剛開個頭,我憑啥把縣長的帽子摘了!我不僅不摘,我還得戴得牢牢的,把那個「代」字去掉,正兒八經地當個一縣之長……
「郭縣長,你等等。」胡艷梅追上來,她說,「黃書記讓我告訴您,有話好好說。」
郭春海笑道:「好像有那麼個電影。」
胡艷梅上前說:「您千萬別回辦公室,市委組織部的那個人在那等您呢,那是黃書記的鐵哥們。」
郭春海不解地問:「小胡,你這是怎麼回事?」
胡艷梅說:「我還年輕,我不想跟黃書記、潘老八他們玩邪的,我知道他們早晚得出事。」
郭春海心裡翻動了一下,擺擺手讓胡艷梅走了。老侯這時突然冒出來,抹了把汗說:「有人在辦公室等您,挺大的架子。」郭春海點點頭說:「趕快借六千塊錢,記在我頭上,讓酒廠的人還給潘老八。」
老侯說:「沒問題,還有什麼事?」
郭春海說:「告訴梁德寶,堅決把陸玲她男人和孩子扣住,再讓銀行的人立刻到我辦公室來。」
老侯說:「那不就全露了嗎?」
郭春海說:「對,我就是要全抖落出來,我還要向市裡匯報,看誰怕誰!」
老侯的手機響了,是張廣廈打來的,他希望老候摶告郭春海,要沉住氣,千萬得給黃書記留面子。郭春海把手機拿過來說:「廣廈嗎,我看你不像廣廈,不像大房子,倒像小茅草房,東倒西歪隨風倒的小草房,哈哈……」
老侯說:「有好幾個開發商告潘老八,說他搞不正當競爭。」
郭春海心想那個小潘,也不知把那金貨還回去沒有。後來一想算啦,還不還也得干了。郭春海對老侯說:「保護那些遵紀守法的。潘老八,收拾他!」說完他就心裡挺踏實地朝縣政府大院走去,到大門口時,他甚至還有心思想,那天那些酒瓶是咋擺的呢,看著小山似的,一碰嘩啦全倒了,我的天呀!得好好研究研究,那一下子就六千塊,不得不防呀。
也不知古人怎麼就給這個小城取了個「壁」城的名字。筆劃多,寫起來麻煩,字也太生僻,不查字典誰都不知它的讀音。於是就有人找了一個同音的「地」字代替,叫地城。地城叫了許多年,到了改革開放的年代,有人又動開了腦子:既然「地」也是替代字,那就乾脆再替代一下,用英文字母「d」,不是既簡單又時髦嗎?於是就叫d城了。
d城人喜歡聽房,以至成癖。新婚夫婦入洞房,那是必聽的。那個年月,兩地生活的夫婦很多,誰家的家屬來了,久別勝新婚,也是必聽的。因聽房,裡面嚇得不敢動作,外面的人等急了,曾有出言威脅的:有本事你就忍著,明天還聽,後天還聽,聽你一個月,看你能忍到啥時。有意志堅強者,不管你說啥,我就是不動,外面急得乾瞪眼,沒辦法。也有熬煎不過的,就對妻子說,反正就這麼回事,家家都一樣,愛聽讓他們聽吧。
外面的人終於聽到想聽的內容,這才心滿意足地走了。聽房在d城是不受譴責的,它成為一種風俗,不知從哪朝哪代開始,一直沿襲至今。哪家結婚沒人聽房,那是一種缺憾,做父母的就要在門外立一些掃帚、雞毛撣子之類的東西,以替代聽房的人。五六十年代,聽房比較容易。那時d城還沒有樓房,所謂宿舍全是平房,等次好壞,是以間數、新舊、朝向來體現的。門窗全是窗欞格子糊麻紙,基本沒有隔音功能,只要趴到門上,微小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也許這正是d城聽門風盛行不衰的一個重要原因吧。
時代在前進,一切都在變化之中。進人九十年代以後,d城出現了宿舍樓。樓房設計複雜多了,進了第一道門是過道或者客廳,進臥室還有一道門,這樣趴在第一道門外聽房,顯然是不可能了。但是d城的聽房風並沒有因此而杜絕。那些聽房的高手們對此並不悲觀。他們說,樓房沒啥了不起,只要我們想聽就能聽得上。我們正在策劃聽王大美人的門,你就等著瞧吧。
他們說的王大美人叫王玫麗,容貌出眾,是人們公認的絕色美人。因找對象過於挑剔,大齡三十才完婚。男方外號馬千萬,實際上資產早已超千萬而逼近億元,是全縣首富。一個絕色美人同一個全縣首富的新婚之夜,自然很有誘惑力了。可這兩人的住宅也絕非平房那樣好竊聽,二層小樓,三百多平米,院有圍牆,牆高三米,養了一條狼狗,白天拴住,晚上放開。哪個膽敢越牆進院,無異於白白送死。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些聽房高手們全不把這當一回事。你牆高狗凶,人家就不進俺的院,在牆外手裡拿個錄音機就啥都有了。因為人家的人早已打到內部,在佈置新房時,就把微型竊聽器隱藏在床上面十字拉花的交叉處。聽法也是極現代化的,錄完一盤磁帶就走。回到家裡,放到桌上,一圈人圍了邊抽煙喝茶,邊細細品味機內的語言和使他門興奮不已的聲音。某個地方沒聽清,或是還想再聽一遍,就倒回去重聽。聽完還要複製,拿回家又有朋友複製,這樣一夜之間就有幾十盤磁帶傳開。有人評論說,這次聽房的科技含量、現代化程度以及傳播之快之廣,都是d城聽房史上前所未有的。
對於磁帶中的內容,自然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當磁帶傳到縣政府辦公室主任魏吉民手裡時,他對夫妻倆的一段對話感了興趣。因為對話涉及到剛調來的副縣長郭春海,既是他的上司,也是他的朋友。他把那段對話轉錄下來,匆匆去找郭春海去了。
正在招待所109房間酣睡的副縣長,有一個很怪的名字,叫郭春海。這個名字的來歷,曾經是同學和朋友間廣為流傳的一段佳話。郭春海原名郭海,是祖父早早的給還未出世的孫子起下的名字。起名字都是往好裡說。這裡面寄托著祖父的希望,希望孫子將來學業、成就絕非平庸之輩,要比常人高大突出。
豈知孫子讓祖父失望了。郭海上高中以後,就對這個名字很不滿意了。到高二那年期末,郭海提出要改名字。父親不同意,說爺爺取下的名字不能改,會把好運氣弄掉的。他不聽,硬是鬧得讓學校在他的申請上簽字蓋章,然後拿到縣公安局去。當時的公安局長是他父親的朋友。他說,劉叔,我要改名字。劉局長問,為啥好端端的要改名字?他說,我個子只能說是中等,學習雖然不錯,可這樣的同學班裡有三四個,也不算太突乩可名字吹乎得嚇人,大海,名不符實。同學們常開我的玩笑,弄得我很不好受,無論如何我得改改名字。劉局長問,怎麼改?他說,中間加一個字就行。劉局長說,加什麼字?他說,春字。劉局長有點驚訝地問,自我否定?他說,也沒有否定,只是改個意境。劉局長被他纏得沒辦法,只好給他辦了。
現在,副縣長郭春海正在酣然大睡。頑強的敲門聲把他驚醒。他問,誰?門外招待所所長王俊華答,是我們。他說,是俊華?有事嗎?自己開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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