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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有原始味兒
火塔子底座是圓的,一層一層逐漸縮小,最後到了頂部,用一小塊炭蓋頂。中空部分填滿大小長短適中的劈柴,風口上填塞豆秸之類作為引火柴。點火時,先點引火柴,然後人力扇風,使裡面的劈柴著火,由劈柴再點燃炭塊,這時整個火塔子就熊熊燃燒起來。
王慧看著壘好的火塔子說:「明白了。所以叫火塔子,形狀就像塔,還要點火燃燒,這不就是火塔了嗎?」
丁國義點點頭:「你說得對,火塔子是因形命名,還有的地方叫旺火,點火後,熊熊燃燒,火勢很旺,預示著這家人的運氣也會一年旺盛,取其意,所以就叫旺火。」
李來福說:「老丁到底是當過領導的人,我們心裡是怎麼想的,都讓你給說出來了。」
丁國義說:「這倒與當領導沒啥關係。我一向對民俗很感興趣,每到一個地方,都比較留心,不懂的就問,有時還查資料,搞點追根溯源的研究。我的筆記本上,這方面的東西記了不少呢。」
火塔子要壘兩個,一個晚上九點左右點火,火著過去時再加炭,一直得維持到凌晨五點鐘將另一個火塔子點火。這樣兩個火塔子就把過去的一年和新的一年連結起來了。
每家的火塔子一點火,村裡就熱鬧了。鞭炮就在此時燃放,每家起碼要放一串500響或是1000響,劈劈啪啪聲此起彼伏,連成一片。孩子們一群一夥,奔跑著呼喊著,從這家到那家,都是衝著火塔子和鞭炮來的,看誰家的火塔子大,誰家的鞭炮響。丁國義夫婦也來到院裡融入快樂之中,而且巡視了左鄰右舍幾家院裡的熱鬧情景。王慧看得很是興奮,說道:「哎喲國義,如果在直升機上把此刻的情景錄下像來,一定很壯觀。雖說沒有城市禮花那種絢麗,卻也別具特色,我覺得是一種……帶有原始味兒的壯觀。這麼描述準確嗎?」
丁國義笑道:「一位市報的老編輯能不準確嗎?何止準確,如果放在一篇文章裡,簡直是難得的佳句。」
王慧說:「謝謝老公的恭維。咱們進屋休息吧。」
兩人回到屋裡。王慧問胡三梅和李來福,這除夕之夜還有什麼活動?李來福說,沒啥活動了,接下來就是熬年。年輕人是通宵玩牌,主要是打撲克,而且是帶錢的。李來福一提帶錢就來氣:「帶錢就是賭博,賭博自古以來都是最壞不過的事,怎麼現在都不當一回事了?人家說,現在是十億人民九億賭,這成什麼事了?」
胡三梅說:「賭不賭這是你管得了的?老王妹子是問你除了熬年還有啥事,不是問你賭博。」
李來福說:「我是說,年輕人都是玩牌熬年的。老人、婦女包餃子,準備年夜飯。吃過年夜飯,歲數大身體不好的,就早點睡了,其他人起碼得熬到第二個火塔子點火以後,頂多囫圇身子睡兩三個鐘頭。」
王慧突然想到春節文藝晚會,這是城裡人大年三十晚上主要的幾乎也是唯一的活動內容。就問:「村裡現在還看不上電視?」
李來福說:「原來能看,現在不行了。」
李志全歎了一聲說:「村裡糟糕得沒法說了。原來臥虎嶺上安了個差轉台,能收十幾個台。前年差轉台壞了,電視屏幕道道點點模糊一片,根本看不清,這樣有電視的人家就把電視機放箱子裡打包起來了。要能看春節晚會,誰還打撲克,要打也得等晚會完了。」
丁國義問:「差轉台壞了,村裡也沒有修修?或者乾脆換一台機器也用不了多少錢呀!」
李志全說:「說出來不怕叔叔笑話,農民負擔重,村裡連提留款都收不起來,村委窮得噹噹響。」
丁國義心裡「啊」了一聲,沒有再問下去。
王慧原先也想體驗一下熬年的滋味,跟著李志全夫婦熬到第二個火塔子點火。但年歲不饒人,吃過年夜飯之後,也覺得有些累,作為首批退出熬年的人,便和丁國義來到西窯裡休息了。中間窯裡志全夫婦和另外兩個年輕人的牌局已開場,說笑爭論聲不斷傳過來。李來福又給火塔子加炭塊,火焰再度升騰起來。映得門窗上通明透亮,使投在窯頂的亮光一閃一閃的有了動態。
王慧有點興奮,望著窯頂,突然用胳膊支起身子瞧著丁國義的臉問:「你瞌睡了?」
丁國義說:「不。」
王慧:「我見你好像有什麼心事似的。想什麼?」
丁國義:「兩件事使我心裡沉沉的。一是馬吉祥的死,他身體很好,年齡比我只大一兩歲,怎麼就死了?二是村裡貧窮到連修差轉台的錢都拿不出來,這出乎我的意料。我怎麼也沒想到東峪會是這樣!」
王慧說:「人死不能復生,想也沒用。至於村裡的事,你已告老還鄉,想也白搭。所以你乾脆啥也別想為好。」
丁國義說:「問題是我在任的時候,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呢?這裡是我工作過的地方,是我的故鄉呀!」
王慧用食指在丁國義鼻子上輕輕點了四下說出四個字:「官——僚——主——義!」
王慧注意到,這大年初一城鄉也是大不相同的。在城市或者說在他們景風市,正月初一沒有什麼活動,一切如常。熟人見面,互道一聲「過年好」,親朋好友間也是足不出戶,電話拜年。因頭天晚上看春節晚會節目睡得遲了,都感到疲憊,萎靡不振,休息休息是人們普遍的想法。而東峪卻不同,儘管人們通宵熬年,但依然精神飽滿地歡度這新年第一天。
青少年們尤為活躍,他們是轟轟烈烈拜年活動中的主力軍。本家同姓或外姓親戚家的爺爺奶奶、叔叔嬸嬸,都得登門拜年。單李來福家,小輩拜年者先後過了三撥兒十五人。王慧發現,這裡的拜年實際是一次敬老活動,而且不說空話,全來實的,一進門,嘴裡喊著輩分稱呼說,給你老人家拜年,同時雙膝下跪,實實在在磕兩下頭。然後小坐一會,喝一杯米酒,或吃兩個紅棗,或抽一支煙,小孩子還額外贈送一對好看的花饃,就匆匆而去。因為他們時間緊,任務重,按鄉俗本村內的拜年活動午飯前必須截止。如果抓不緊,就有可能落下某位或某幾位長輩,這是最大的失禮,是絕不允許的。
午飯後,正坐在一邊喝茶的丁國義夫婦聽見李來福和老伴在議論上午的拜年。胡三梅說:「除軍軍,別人都來過了。」
李來福說:「對,就軍軍沒來。」
「他當官時也沒擺架子,每年總要來的,今年沒官了,倒不來了,咋回事?」
「沒官了,心裡不好受,說不準蒙頭睡覺呢。」……
王慧聽到這裡,就朝老兩口說:「看來你們還很在乎年輕人來拜年,是不是?」
李來福說:「這是村裡人的禮數,一年也就這麼一回。我們年輕時就這麼做的,如今老了,也希望年輕人懂點禮數做下去。」
王慧問:「今天沒來的是哪一位呀?」
李來福:「老丁知道,就是李天祐的二兒子李軍。」
丁國義想了想說:「噢!對,李軍!」他想起來了,就是羅山鎮中學的那位留著寸頭的學生,不多說話,舉止穩重,見面喊他書記叔。有一次他把書記叔擋在路上,表情十分嚴肅地說,他有重要意見要提。問他什麼重要意見,他說中學校長不是東西,趕快開除他。一年後,校長果然被開除,而且是雙開除。當然不是因為李軍那籠統的「重要意見」,但說明李軍對那位校長的看法是對的。這給丁國義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後來他離開羅山鎮,再沒見過李軍,因而對他的情況就一無所知了。
李來福接著告訴他,李軍中學畢業後考上農大,農大畢業後自願回縣工作,又自願回到羅山鎮,先是副鎮長,兩年後就成了鎮長,鎮長只做了兩年,於去年辭職回家。
丁國義一聽,有些驚訝:「辭職?為什麼要辭職?」
李來福說:「聽說是和書記尿不到一個壺裡。詳細情況說不來。」
胡三梅也說:「是呀,公家的事,說不來就不敢瞎說。」
丁國義感到有點奇怪,村裡出了個從鎮長的位子上辭職回家的人,這可是街談巷議的話題,眼見的,道聽途說的,總能說好多好多。可李軍的事,本家同姓的李來福夫婦都只有一句話,別的就啥都不說了。這是怎麼回事?這個疑點使他們提前了半天,初二早飯後就到李天祐家去了。
進了李天祐家,丁國義剛落座就問:「老李,我想知道的是李軍辭職問題。李軍進步快,進展順利,為什麼要辭職呢?」
李天祐心情壓抑,吞吐其詞:「這孩子脾氣怪,不合群,就辭職回來了。公家的事,咱老百姓沒文化,實在說不清。」
高鳳娥一個勁地催他們吃紅棗、核桃、柿餅之類,好像要以此打斷剛才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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