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書要上\六^九^中^文\,百度輸入\六^九^中^文\就能找到,這裡無垃圾廣告書更新快!)
回鄉過年
即便也有人進來看看,但出於應付是寫在臉上的,更令人難受。她擔心自己受不了,更擔心對丈夫刺激太大。於是她就想出了這個絕招:三十六計走為上——乾脆回鄉過年。
丁國義所以能很快接受這個建議,是因為回東峪村,他的故鄉。雖然從親緣關係講他在村裡沒有一個親人,他四歲時就隨父母離開東峪,對東峪也沒有任何印象,但是有一種特殊的情緣使他終生難忘。父母從河南逃荒來到東峪時,母親奶水斷絕,他餓得奄奄一息,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是村裡的四位婦女輪流給他餵奶,才使他活下來。是這種救命之恩拉近了他與東峪村的關係,使這個並非出生地的村子,成為他所認定的故鄉。大學畢業後,他被分配回縣裡工作,後來又到羅山鎮當書記。那時縣裡提倡鄉鎮幹部要有聯繫戶,他便將餵過他奶的四家作為聯繫對象。當年的四位婦女都已過世,他找到她們的後人,也就是當年跟他同吃一個奶頭的奶兄奶弟們。今天,他回東峪過年,就是衝著這四家的奶兄奶弟們來的。
現在他們站在黃河邊上,感受著黃河撲面而來的氣息。王慧激動得不得了,說道:「哎喲國義,這裡的河面沒有山東那裡寬,可氣勢磅礡,給人的震撼力特強。還有,這麼大的河,竟像是在默默流淌。不是說黃河在咆哮嗎?」
丁國義說:「這黃河不同於任何小河,何況這一段河槽也平,它的聲音在白天裡常常被人們忽略了,只有到夜深人靜之時,躺在被窩裡靜聽,才會把一種悠遠而深沉的嗚嗚聲送進你的耳朵裡。老鄉們說這叫河聲,便有『白天看水勢,夜靜聽河聲』的說法。我在鎮上工作時,每當深夜醒來時,總要聽一會河聲,常常是聽著聽著又走入夢鄉。」
「國義!」王慧是人前稱老丁,人後直呼名。「你在這裡工作過幾年,你對黃河習以為常了,可我不同,我的感受可是嶄新嶄新的。」
丁國義說:「此一時,彼一時,今天來到黃河邊上,感受也不同以往。以往總是有一種奮發向上、雄心勃勃的啟迪和鼓舞。現在三十多年的從政生涯結束了,我又被還原成一個平民,面對黃河,有種落葉歸根的親切感。」
「是啊!來這裡如此輕鬆愉快,何必窩在家裡受孤單和失落感的熬煎呢。」
「謝謝你提出這樣奇特而新鮮的創意。看來你的腦子還不老化,很管用。」
「我本來就不老,比你小六歲呢!」
王慧說著,很想依偎在丈夫身上撒撒嬌,可擔心村邊有人看見,欲動又止,克制住了。
丁國義夫婦從黃河邊回來時,另外三家的人已在李來福家等下了。同胡三梅並排坐在炕沿頭的叫高鳳娥,是丁國義計劃要去住的第二家的女主人。同李來福在一邊凳子上坐著的叫孫應寬,是丁國義要去住的第三家的男主人。緊挨孫應寬站著的是一位十一二歲的女孩,叫馬丹丹,是丁國義要去的第四家馬吉祥的孫女。見他們回來了,高鳳娥和孫應寬忙站起來打招呼。.
高鳳娥先開言:「丁書……」忙停住了。一者李來福對於稱呼有過叮囑,二者,她也有自己的理解,退休就是公家見他老了,不讓他在那官位子上坐了,就把他攆回家裡來了,你現在還喊他的官職,那不等於故意刺人家的痛處?因此她剛開口,又趕忙停住了。
李來福說:「看你錯了吧?記住稱老丁。」
孫應寬接上說:「老丁就老丁,咱們這些人誰大誰小也就是差個兩三歲,都是一輩人。喊老丁、老王更順口。」
高鳳娥從錯喊的尷尬中緩過神來,說道:「老丁——這回不錯了吧——你帶著老王妹子來,我們心裡不知該怎麼高興呢。只是你該寫個信來,或打個電話。電話打到鎮上,鎮上給我們捎話也方便。」
李來福說:「就是,該早告我們一聲,好有個準備。」
丁國義說:「準備啥?現在不是『夠不夠,三百六』的時代了,我們在每家只吃兩天飯,糧食還有困難嗎?」
李來福說:「村裡人沒啥好東西,用公家人的話說,水平不高。」
高鳳娥說:「是呀,我們該買點好東西才是。」
王慧說:「錯啦大嫂,我們來這兒就是衝著你們的家鄉飯,老丁講過你們有好多具有地方特色的飯食,把我饞得呀,直想早點來呢。」
孫應寬說:「也是。做那麼大的官,啥好吃的沒吃過,要是為了好吃的,人家來你東峪幹嗎?再說,在咱農村來說,肉、蛋就是好東西了,可城裡人都不願意吃肉吃蛋,說是有脂肪,怕胖。你買下一堆肥肉,那是招待自個,老丁和老王妹子怕看見都害怕呢。」
胡三梅扳著王慧的肩膀問:「大妹子有五十沒有?」
王慧笑了:「大嫂你可是把我小看了。五十四了。」
胡三梅嘖嘖讚歎道:「看看,五十四了,還是這號身條兒,皺紋也不顯,你說四十四也沒人不信。你說人家敢吃你的肥肉?吃得腰身成了一簍油,老丁看不下鬧離婚,誰負責任呀?」
眾人哄然大笑。
王慧對高鳳娥說:「大嫂,咱說正經的吧。那件羊毛衫你試過沒有?合適不合適?」
高鳳娥說:「挺合適的。得花好多錢吧?」
王慧:「不算貴,中檔品,二百多點。」
高鳳娥:「哎呀,一件二百多,四件快上千了!」
王慧又問孫應寬:「你們家的還行嗎?」
孫應寬歎了一聲說:「要是早知道,我們家的你就可以不花錢了。老伴沒這福氣,前年去世,穿不成了。不過你買來了,那就讓媳婦替婆婆穿去吧。等她過來時,讓她試試。估計也會挺合適的。」
這時一直聽大人們說話的丹丹也說話了:「我奶奶的羊毛衫也穿著合適。」說著就跪在王慧面前磕了一個頭。
王慧忙把丹丹扶起問:「你怎麼啦孩子?」
丁國義也奇怪地看著丹丹。
丹丹說:「我奶奶要我過來給新來的爺爺奶奶拜個早年。」
李來福忙說:「剛才忘了給你們說了,這孩子叫丹丹,就是馬吉祥的孫女。她奶奶走不開打發她過來給你們拜早年的。」
丁國義摸著丹丹的腦袋問:「丹丹,拜年只是一句話,說一聲就行了,不要下跪……」
「不!」丹丹頭一歪,兩個羊角辮一乍,「只說話不磕頭,那是空話騙人!」
在場的人都被逗笑了。
王慧摟住丹丹問:「這話是奶奶教的還是你自個想出來的?」
丹丹:「爺爺常說,不能光說不做,說了就得做到。」
王慧:「噢,所以拜年就必須磕頭,對吧?」
丹丹點點頭。
丁國義問:「你爺爺在忙乎啥呢?」
丹丹不說話,繼而眼裡閃著淚花。丁國義有點奇怪,忙看孫應寬等人,見他們的臉色也一下子陰沉了。
孫應寬說:「吉祥去年冬天過世了。」
丁國義吃驚道:「過世了?」
「過世了。」
「他比我只大一兩歲吧?」
「六十二。」
「意外事故?」
「病。」
「什麼病?」
「血壓高,沒注意。」
「啊!」
丁國義腦子裡出現了一位倒背雙手背微駝的中年人。紅潤的方臉膛上的表情經常是嚴肅而又不乏幽默。他把別人逗笑了,自己的臉卻嚴肅著,是一種嚴肅的幽默。他在村裡威信極高,凡有夫妻口角、婆媳爭吵、鄰里糾紛,人們首先想到的就是請老馬評斷。而老馬常常是不請自到,背著手出現在矛盾雙方的面前,跟雙方一起談,拽到一邊個別談,最後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當他平息爭端背著手離開的時候,當事人才想起來:「人家老馬磨牙費舌老半天,也沒讓人家喝一口水,抽一支煙呀!」
似乎不想在這件事上繼續說下去,李來福忙說:「你們都回去吧,該壘火塔子了。反正老丁每一家都要去住兩天的,早點把炕燒暖。」
三家的人站起來,都說了要丁國義夫婦早點到他們家的話,就各自回家去了。這時,李來福的兒子李志全也率領一家四口人回來跟爹媽一起熬年,吃一頓團圓的年夜飯。兩個孩子一來,家裡一下子就熱鬧起來。李來福拿了個小斧頭說:「西屋收拾好了,老丁你們過去歇著吧。星星和月月別鬧,跟爺爺到外面壘火塔子去。」
王慧問丁國義:「你累不累?」
丁國義說:「不累。」
王慧:「那就跟著老李,看他怎麼壘火塔子。」
丁國義:「好的。我見過火塔子,可沒見過是怎麼壘的。那就見識見識吧。」
兩人跟著李來福來到院裡。李來福的操作本來是極簡單的,但在丁國義夫婦看來,挺新鮮,也挺有趣。第一道工序是將方方整整的大炭塊用斧刃順紋理劈成二寸來厚的片塊,再將大片敲成小片;第二道工序是壘,先找三塊磚頭,按東、西、北三個方向擺好(南面是風口),然後將片塊炭往磚頭上面一層一層壘,每壘上一層時,必須壓住下一層的縫,以求牢固。
本書首發。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個(*^__^*),都會成為作者創作的動力,請努力為作者加油吧!
六^九^中^文地址:\|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