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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烙印(三) 文 / 亂世妖嬈

    第二百四十二章烙印(三)

    然而流光緊緊的握著她的手,不許她逃脫。

    他輕輕的笑,緩緩的述說:「其實蓮華的那個烙鐵做的差極了,要是真的按照那個烙鐵,這印跡根本不會像薔薇,只是一團亂七八糟的東西罷了,幸好我後來沒有好好保養,又扯裂了這個傷口,可是這些被扯裂的地方好了以後,彷彿天生就是為了來點綴這個烙印似的,竟然一點一點將這個痕跡豐滿起來,看起來,就好像渾然一體。」

    「流光,你……你到底想要做什麼?」薔薇猛的慌亂起來,現在的流光,太不正常,就像是今天早上流光看著她會覺得慌亂一樣,她如今看著流光,竟然也是沒有理由的恐慌。

    她隱隱約約覺得,流光會做一件事情,會做一件,非常,非常可怕的事情!

    流光對薔薇的話充耳不聞,對於她的慌亂也彷彿什麼都沒有看見。

    他拉著薔薇的手指在自己胸膛上緩緩遊走。

    薔薇的手很涼,既然在這麼暖的房間裡,她的手還是涼的像秋末時飄下的最後一場雨絲,有著訣別的溫度。

    這樣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胸壁毫無遺漏的傳遞給流光,流光覺得胸前的花朵彷彿在一瞬之間有了生命,正在因為這樣滲入心扉的涼而不由自主的收縮。

    薔薇的手用力的向後縮,想要由流光的胸膛上逃離,然而流光卻堅定的將她的手牢牢的按在自己的胸膛上,不許她有任何後退。

    抬手將薔薇掙扎中掉落額前的發拂回耳後,薔薇目光中的驚恐毫無遺漏的落入流光眼中,流光忽然覺得有些心疼,忍不住輕撫她的面頰,哄誘一般說道:「乖,別怕。」

    「你,你到底要做什麼?」薔薇用力的將身體抵在身後的床柱上,聲音裡有察覺不到的顫抖。

    「我一向覺得上天是公平的,他給了你一樣東西,就必然會奪走你另一樣東西,你欠了別人什麼,別人最終也會從你那裡討回什麼。」

    流光的唇角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薔薇,你在我的身上留下了一個印跡,來而不往非禮也,你說,我是不是也該回贈給你一個?」

    「什……」薔薇的眸子猛的睜大,櫻唇微啟,卻是連話都說不出來。

    眼角的餘光驟然瞥到旁邊桌上放著的東西,一陣恐懼猛的湧上心頭,薔薇忍不住開始劇烈的掙扎,嘶聲大叫:「御流光,不行,你不可以這麼做!」

    她用力掙脫流光的手,幾乎是連著被子摔下床去,下意識的跑向門口的方向。

    他要在自己的身上留下印跡,留下什麼樣的印跡?

    不可以,他怎麼可以這麼做?

    他不是說,要自己完完好好的回到他身邊麼?可為什麼第一道傷害,就是來自他本人?

    流光幾乎只是輕輕移動了一下腳步,就將薔薇重新抓起來帶回床上。

    薔薇的手腳胡亂的踢打著,希望逃脫流光的鉗制,有幾下重重的打在流光的身上,流光皺了皺眉頭,伸指一點,薔薇頓時僵在床上,連手指頭都不能移動分毫。

    「乖,很快就會沒事的。」流光輕輕吻了吻薔薇的額角,將她趴放在床上,緩緩褪去她上身的衣衫。

    沒有衣物的遮蔽,清涼的空氣讓薔薇的身上瞬間起了一層細密的疙瘩,流光細心的將她的頭偏放在枕上,好讓她不會太難受。

    薔薇毫無辦法的任由流光擺佈,她看到流光起身走到桌前,將那副畫著薔薇的畫拿起,放在她看不到的頭的另一側,然後又走回去,認真的在桌上挑選了一番,然後拿起一瓶顏料和一根針。

    轉身的一瞬間,那根針在晨光的照耀下突然閃出一道刺眼的銀芒,就連那光芒都彷彿會傷人,只是看一眼,薔薇就覺得身上的某個部位,己然開始尖銳的刺痛。

    絕望著看著流光起走越近,薔薇的聲音己經幾近乞求:「流光……不要……」

    然而流光不為所動,只是面容平靜的在床沿緩緩坐下。

    薔薇側轉的頭努力去尋找流光的視線,再次低聲哀求:「那至少,換個人來做好不好,你想要我還的,我一定還給你,只是,不可以是你……」

    「換個人?為什麼要換個人?」流光輕笑:「又為什麼只不可以是我?」

    手指在薔薇脊背上緩緩遊走,薔薇的背部的皮膚光潔細嫩,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任誰都不會相信這個身體,幾乎每個月都會被鞭打到皮開肉綻。

    「你可知道,七年前,我也是這般想法,至少,換個人來做也好,紅蓮宮裡那麼多宮女小廝,誰來都行,只要,不是你。」

    薔薇驟然語塞。

    流光將那根針在顏料瓶中醮了一下,針尖染上一點鮮紅如血的硃砂,那抹銀芒在視線中一點一點的逼近,在薔薇的視膜裡形成誇張的巨像,最終,徹底消失在視野之外。

    左肩背上猛的傳來細微的一陣刺痛,如果被蚊蟲叮咬般,一閃而過。

    身體上的疼痛,並不如想像中嚴重,可是為什麼,當那根針紮下去的時候,心底的某個地方,竟然彷彿也被同時紮了個洞一般,汩汩的冒著鮮血?

    背部輕微的刺痛一下接著一下,微小的疼痛一絲一屢的彙集,終於也成就了強大的洪流。

    薔薇的額頭己經冒出了冷汗,牙齒也忍不住死死的咬住了嘴唇,可是背部的疼痛卻彷彿漫長的沒有盡期,一下之後,又是一下。

    她看到流光彷彿在完成某件藝術品一樣不斷的換色,換針,他的小指與無名指之間夾著一塊潔白的布巾,不時拭去她背部不斷冒出的鮮血,他臉上的神色凝重莊嚴,甚至有些近乎神聖。

    都說靖王擅丹青,可她卻從未見過。如今第一次見,竟又是畫在,自己永遠也看不見的地方。

    冷汗順額而下,漸漸模糊了視線,就連神智都似乎在離她遠走。

    她忽然有點能體會當年流光的心情,那種被背棄,被信任的人所傷害的心情。

    身體早就己經麻木了,痛楚也己經成為習慣,可是胸腔裡那顆跳動的心臟,卻好像己經隨著流光一針一針的落下,變成了一個破爛不堪的篩子。

    身上的傷終究會好,會淡去,可是心底的呢?

    薔薇忍不住想笑,沒有人知道心底的傷什麼時候會好,也沒有人知道,心底的傷,究竟還能不能好。

    就像流光,胸前的烙印早己成長為一朵漂亮的薔薇,可是心底,恐怕還是血肉模糊的一團。

    一條被捲成團的軟巾忽然遞到了眼前。

    薔薇努力睜開眼睛,瞟了一眼流光,淡聲問道:「做什麼?」

    「咬住。」流光的聲音淡淡的:「我怕你會受不了。」

    「都己經刺了這麼久,我還有什麼受不了?」薔薇抬眼瞪視流光,唇角冷笑:「靖王還有什麼要我還的,就一次都拿來好了,今日之後,我再也不欠靖王!」

    連那個傷痕都還了,又還能欠他什麼?

    流光望著薔薇,忽然伸手掐開她的下頜,將軟巾塞入她的口中,又再放手。

    薔薇縱然不願,然而身體絲毫不能動彈,又被布巾塞了滿口,只能用力的瞪著流光。

    流光並不看薔薇,只是轉身回到桌前。

    桌上還剩下最後一樣東西,那是一個白色的瓷瓶。

    就是厲玄剛才拿給的那個白色瓷瓶。

    流光看著那個瓷瓶,一動不動。

    他深藏在袖中的手,卻情不自禁的五指緊緊捏合。

    終於,他猛的伸出手去,像是下了什麼極大的決心,用力將那個瓷瓶握住手中。

    他握的如此用力,彷彿要把那個瓷瓶捏碎一般。

    然而最終,他也只是握著,握的再緊,也沒有傷到那個瓷瓶一分一毫。

    他豁然轉身走回床邊,拔開瓶蓋,連一絲猶豫的時間也不給自己,將瓷瓶猛的傾倒在自己剛剛完成的畫作之上。

    「唔……」薔薇的身體猛的僵直,隔著布巾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呼。

    她的眼睛幾乎要睜裂,即使穴道受制,可那疼痛似乎己強烈到連這樣都無法壓制,讓她的身體猛烈而細微的顫動掙扎。

    疼,從來沒有過這麼疼。

    那樣的痛意彷彿是無數根隨著血液遊走的針,血液到哪裡,就痛到哪裡。

    疼痛由左肩背的傷口發源,兵分幾路向著身全身上下蔓延。

    傷口疼,頭疼,四肢疼,臟腑疼,就連眼睛,耳朵,毛孔深處,都在死命的叫喊著疼痛。

    像被竹籤釘入指甲縫,被鐵釘砸入頭骨,被刀劍刺穿胸膛,被細針插入皮肉。

    那麼疼,怎麼會有那麼疼。

    疼到她恨不得就此死掉,也不要再受這樣的折磨。

    塞入口中的布巾被死死的咬住,幾乎要被牙齒咬穿。

    身體裡像是攢射著無數的針,它們沒有方向,沒有目的,胡亂的衝撞著,遊走著,在皮膚底下喧囂咆哮,彷彿只要一找到出口,就會從她的體內一湧而出,將她徹底的撕裂。

    疼……

    疼到連暈過去,都做不到……

    身體一輕,突然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薔薇感覺到自己的手腳可以動了,可是她卻沒有了要動的念頭,有人緊緊的抱著她,下巴抵在她裸露的肩上,輕輕的顫動。

    她聽到那個人在對她說話:「沒事的,很快就會過去的,很快就會過去的……」

    面色煞白,冷汗透濕,可是薔薇卻忽然覺得想笑。

    流光,你怎麼忍心……

    我們,還能有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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