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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瓷器(二) 文 / 亂世妖嬈

    第二百三十九章瓷器(二)

    薔薇展顏一笑:「空口白話,怎麼做得了真?人命由天,又怎麼由得了自己做主?」

    「我不管,你答應我的事情,就必須要做到!」

    「靖王可能忘了,我可是慕容家的人,在朝雲,查出了大叛臣慕容家的餘孽,怎麼可能還有活路?」

    「你不會是慕容家的人!」流光這幾個字說的斬釘截鐵。

    「嗯?」薔薇略略詫異。

    「到目前為止,能證明你是慕容家人的證據,只有一個傅雪嬌,除此之外,再無任何人任何東西能證明你的身份,只要你不承認,有我擔著,沒人敢說你是慕容家的人。」

    「證據總會有的。」薔薇輕笑:「難道靖王以為韓大人這麼多年的大理寺卿是白做的?」

    「我這個靖王也同樣不是白做的!」

    眨了眨眼睛,薔薇有些無奈:「靖王何必執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紙裡終究包不住火。」

    「包不住也要包!」流光極快的接口,目光灼灼的盯視著薔薇:「薔薇,你想死也沒有那麼容易,你的命是我的,我允許你死的時候,你才能死!」

    薔薇一愣,望了一眼流光,終究妥協:「你想要我怎麼做?」

    螻蟻尚且貪生,何況是人?

    薔薇不想死,從來都不想。

    她之所以說那麼多交待遺言一樣的話,只不過是因為她知道,這一次,她恐怕是不得不死。

    既然現在有了一線可以不死的希望,她當然也願意試試。

    她的命雖然不長,可終歸還有幾天。

    比起在牢裡白白耗費,她更願意再去賭一賭,試著找找那枚慕容家徽的下落,也許上天垂憐,借她幾天好運氣,真就讓她找著了也說不定。

    流光見薔薇軟了語氣,心下大喜,連忙說道:「我只要你答應我,絕對不可以承認你是慕容家子孫。」

    「不行!」薔薇想都沒想就拒絕:「韓大人手下的刑訊手段,剛才我己經見識過一點了,如果我經不住刑,被他們打死,那怎麼辦?不論我活著的時候是誰,在我死的時候,我一定要姓慕容,以慕容薔薇的身份去死!」

    「那麼……三天!」流光忽然咬牙說道:「這三天裡,你不能承認自己是慕容家人,三天之內,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出去。」

    「一天!」薔薇淡淡回應,抬眸笑望流光:「靖王以為以我的身體,以韓大人的手段,還能撐得過三天不成?」

    流光悚然一驚,下意識的去打量薔薇。

    只見薔薇整個人都裹在一件黑色的大斗篷裡,之前光線暗,又有這件斗篷的遮掩,看不出什麼身形,然而此時天己漸亮,再加上晨風拂過,流光這才發現,隱藏在寬大斗篷下的身體,竟己單薄到彷彿風一吹就折的地步。

    那樣的纖細孱弱在寬大斗篷的映襯下,更顯得觸目驚心。

    「怎麼會……」情不自禁的脫口而出。

    雖然她一向瘦了些,可是什麼時候,竟己變的單薄至斯?

    腦海裡突然回想起相遇以來的一幕幕畫面。

    被陸霖修重新帶回旭日城憔悴無比卻又用盡心力擊出那支失魂引時,他就己然覺得她的身體裡彷彿只被一根線撐著,再沒有多餘的東西,只是當時場面太過混亂,所以並未多加注意。

    通天河遇險,又被豹子所傷,但因為多加將養,因此也未留心。

    寒冬蠟月在京郊河水中不知道泡了多久,可是見到她時,卻只被那件事情本身背後所具有的巨大意義和對韓書儀的妒意引去了心神,反而忽略了最應當注意的事情。

    再然後,是那一天的雪夜長跪,徹底傷了她的元氣。

    還來不及將養,又出了三皇子遇刺身亡之事,雖然表面上並沒有什麼影響,可是她的內裡,只怕早己鮮血淋漓。

    再思及蓮華對她家常便飯一般的鞭打,流光忽然驚恐的發現一個事實,薔薇的身體,就像一件上好的瓷器,雖然自我復原能力很強,每次磕了碰了之後,幾乎看不出傷痕,可是表面沒有傷痕,並不代表內裡也沒有。

    那一次一次的碰撞,早己讓瓷器的內部產生了一道道肉眼不可見的裂紋,這些裂紋不斷的積累,疊加,直到有一天,也許根本不用再磕再碰,只要一口氣吹的稍大了些,就會讓這件瓷器,轟然碎裂。

    心底驟然一陣抽痛。

    他為什麼從來沒有想過這些事情?

    他好像是突然才發現,自從薔薇跟他在一起之後,就在不停的受傷,生病,生病,受傷。

    他光是用蓮子糖幫她餵藥,就己經餵過那麼多次。

    他每一次都沉浸在幫她餵藥的那種美好感覺之中,可為什麼居然從來沒有想過,他喂的那些東西,是藥。

    吃藥,說明薔薇在痛,在傷,在難受!

    他覺得薔薇背叛他,出賣他,欠了他,他覺得無論薔薇為他做什麼,都是理所應當,既不用感謝,更用不著愧疚。

    可是當薔薇這樣看著他笑,這樣雲淡風輕的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他為什麼竟會產生如此強烈的懷疑:薔薇,真的欠了他的麼?

    「來人!」突然大吼一聲,一道黑影悄無聲息的出現。

    來的是厲玄,這種時候,他向來不會讓其他無干人等隨侍在側。

    「帶薔薇去我的房間,準備熱水給她沐浴,多派兩個丫頭服侍,房間的炭火再加兩盆,把地龍也燒上,還有,叫,叫廚房燉些補身體的湯……」

    想到薔薇的身體和那件內裡滿是傷痕的瓷器類似,流光忽然恐慌的連話都有些說不完整。他想要對薔薇好一些,卻發現,他竟然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又彷彿無論現在做什麼,都己經是太遲。

    於是他只好說這些瑣瑣碎碎的小事,拚命的想每一件他想的起來的事。

    可惜他是坐慣了上位的人,能想的起來的事情,實在不多。

    深吸一口氣,穩定下自己的情緒,流光看著薔薇極用力的說道:「等我,我一定,會讓你完完好好的回到我身邊!」

    薔薇眨眨眼睛,不知道流光剛才究竟想到些什麼,怎麼會突然之間變得如此小心翼翼。

    然而流光並沒有給薔薇發出疑問的機會,因為說完這句話,他的身影一閃,突然就從薔薇的面前消失了。

    不僅薔薇有些驚訝,就連厲玄的目中都閃過一絲詫異的光:他還從來沒有見過他的主子,如此行色匆匆的去做一件事情。

    那樣的身法,速度,他幾乎己經將他的輕功用至極致,快的如驚雷,如閃電,輕悄的如雲煙,如薄霧。

    主子要去哪裡?要做什麼?

    這個念頭在厲玄腦海裡一閃而過,然而卻也只是一閃而過。

    靖王府的外面雖然圍滿了京城衛,可是那些京城衛,恐怕連主子的影子都看不清。

    他走到薔薇身前,微微一伸手,平平板板的說道:「薔薇姑娘,請。」

    薔薇笑笑,坦然的走在前方。

    她並不打算拒絕流光的好意,如果想在韓充的刑訊下撐夠一天,她真的需要一點休息和體力。

    如今,他們是合作,雙贏互利,無所謂該不該,欠不欠。

    既然如此,何樂而不為。

    流光的確很急,他迫不及待的要去一個地方,要見一個人,要弄清一件事情。

    他要去的地方是陸府,自從出陸霖雲之事之後,陸府己經加強了防衛,但是當他穿牆而過,閃入陸明持書房的時候,陸府幾乎沒有一個人發現,護衛森嚴的府邸裡,己經進了外人。

    陸明持正在書房中看書,忽然大門忽開忽合,一道身影猛的竄入。

    「誰!」多年的沙場征戰畢竟不是等閒,只是一句問話的工夫,陸明持己然伸手拔出了書桌下暗閣中的刀劍,嚴陣相待!

    「陸帥!」流光進來的時候快流星,然而停下的時候,卻是一派從容,彷彿他從來就沒有急奔過,而是一直就站在那裡似的。

    「靖……靖王?」陸明持詫異的詢問,手中的刀在第一時刻放了下來,略帶困惑的問道:「這種時候,靖王怎麼會……」

    「陸帥,我沒有時間和你細說,我到你這裡來,是要見一個人。」

    「見一個人?」陸明持疑惑更甚:「我陸府之中,有什麼人值得靖王親自前來?」

    流光面無表情肅立當場,一字一頓:「石、中、岳!」

    陸明持的身體猛的一僵,面色也不自然的繃緊,沉聲說道:「一個小小的管家,何勞靖王過問?」

    「陸帥!」流光挺立當場,目光灼灼直望陸明持,銳利如尖刀利劍,似乎能一直望到他的心底裡去。

    「我沒有時間為陸帥解釋為什麼,不過,今日我可以把話敞開了說。陸帥對我曾有庇佑回護之恩,如果沒有陸帥,便沒有今日的靖王,對於陸帥的恩情,我一直都記在心上,所以,就算陸帥因為念舊情而有什麼不適宜的行為,我看到了,聽到了,只要不會危害流夜的江山,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從不過問。不過今日與往時不同,我必須要見到石中岳,而且是現在,馬上!」

    當流光說到念舊情與不適宜幾個詞彙的時候,陸明持的面色明顯變的極不好看,目光審慎的在流光面上梭巡過一圈,沉吟著開口道:「可是他……」

    「他在府中,而且,若是我沒猜錯,他應該剛剛回來不久!」

    陸明持己見花白的眉頭緊緊皺起,鬍鬚輕輕顫動,顯是在做著極為激烈的掙扎,他將石中岳收在府中己經有近二十年,這些年來,從未有人知道這件事情,可是這個靖王,竟然早就知道。不僅知道,甚至連他的行蹤都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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