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城市看守所坐落在王帽坑胡同,路北朝南。說是胡同,卻是只能進不能出的死胡同。高高的牆上布著一道道電網,荷槍實彈的公安戰士在上邊巡邏。看守所兩扇大門緊緊關閉,只有大門中開一扇小門,供人們進進出出。來這裡的除了看守人員就是押送犯人、或者拉出犯人的人。很少看見平民在這裡走動。
走進小角門就是一個四方四正的大院。大院的東西兩邊是兩個籃球場。專供看管人員和執勤公安戰士休息鍛煉的運動場所。大院正北就是一排尖頂瓦房。這一排瓦房西半部是公安戰士的宿舍,東半部就是公安局預審科。預審科就是把關進看守所的犯人經過細細審訊、取得口供、印證材料,落實定案,供檢察機關起訴,*院量刑參照用。但在那個非常時期相互制約的關係被打破,公檢*合署一家辦公。基本上預審科了結的案子就成為最後量刑的依據。預審科後院就是關押罪犯的看守所,審訊罪犯可隨手拈來。那時候,你要認為審訊犯人只是一問一答,一答一記就成了,世界上的事情沒有那麼容易。反正可以這麼說,凡是能走進看守所的人就沒有一個是傻子、白癡。凡是能到預審科工作的幹警,都是業務尖子、行家裡手。每一場審訊都是一場暗暗心力、角鬥的較量。除了攻心、思想、人性的較量,還配備一些實用手段。這些手段有明有暗,有強有弱,互相結合。
最明顯也是最老掉牙的方*就是在審問桌上擺一把手槍,藉以嚇唬膽小的犯人。
如果這一招不靈,就讓罪犯做一個騎馬蹲襠式。不過十分鐘,罪犯就會大汗淋漓。
罪犯雖然大汗淋漓,卻不等於罪犯認罪服*。接著就開始「熬鷹」。過去農村狩獵愛好者每年秋天,是用粘網捉老鷹的最好季節。捉到老鷹後不給它吃飽,在半個月內*班熬鷹。就是白天黑夜不讓它合眼睡覺,一直到馴服為止。用這種辦*對付罪犯很實用。但不是百分之百的適用,還一招就是關鐵籠。當然啦,除此之外還有很多方*,「捆棒子」,「蘇秦背劍」,「老頭看瓜」,「大燈照」,「騎馬鞍」……招*多得很。有多少鐵嘴鋼牙、錚錚的硬漢,也耐不住金剛石砂*的打磨,一個個都敗下陣來!
龔愛民和「鋼蛋」張興東等有關涉案人員,一個個被陸續關進看守所。刑警隊把偵查材料、裝訂案宗,一併轉交給預審科。預審科馬上熟悉調閱材料,進行口供認證審訊工作。
第一次審訊龔愛民。經過兩個月的治療,龔愛民腿傷已被治好。腳上帶上二十斤重的鐵鐐。雙手帶上手銬。琅琅當當被押進預審科。把他按在審訊椅上。預審員開始審訊。
「你叫什麼名字?」「龔愛民。」「曾用名?」「龔立泉。」「出身?」「貧農。」「文化程度。」
「初中!」「家庭住址」「臨時住在紡印廠」「為什麼進看守所?」「不知道!」「為什麼不知道」「你們問我?我問誰?」「你不老實!」「那是你們說!,……」再問什麼問題,龔愛民一句不說。任憑審訊人員不厭其煩地問話,就是一句不說。
龔愛民自恃自己是順德市土生土長,人脈關係廣,對自己所犯罪行大多沒有實證,再有公安局長馬馬鳴奇撐腰,所以對預審科的實證,一概不予承認。有時兩個小時不說一句話。因為龔愛民身份特殊,預審科沒有使用特殊手段進行審訊。
龔愛民就是一言不發。任憑預審人員用多少唾沫和心計,都不能撼動他的上下牙床。預審科長沒有對他採取措施。正是這樣,龔愛民自我感覺良好。隨著調查審訊工作的不斷深入,像「鋼蛋」這樣的「死硬貨」,一個個都服了軟。呼啦一下子交待了不少罪行。方利國為爭取寬大處理,把小時候偷人家十幾斤紅薯都交代的底兒掉,……預審科沒用一個月時間就把外圍的有關打證材料取完了。這樣,龔愛民就像一顆白蘿蔔,把四周的土都挖走了,現在就成一個露出根須的光桿蘿蔔。主人啥時想做菜時輕輕一薅就連根帶葉拔走。
預審科的審訊工作一般都在晚上進行。罪犯都吃飽喝足,只想睡覺。這時候把犯人提來審訊,放在大度數燈泡前一照,更顯得沒有了精神。所以這時審訊犯人效果比白天好。
第二次審訊龔愛民。把他押進預審室,按在審訊椅上。
審訊還是那天的程序。龔愛民回答完開始的訊問,又是一言不發。既然一言不發也不能撬開他的嘴巴。就是在他的面前放一盞一千瓦的碘鎢燈。雖然不是熱天,審訊室關窗閉戶,再點一盞一千瓦度的碘鎢燈,溫度很快升高,審訊室就像蒸籠。
沒有幾分鐘龔愛民就受不住了說:「嘿,我得提一個意見,別把這麼大度數燈泡對著我?」
預審員說:「不對你能對我嗎?你嫌烤得慌嗎?就別害人吶!」
龔愛民這才知道這是變相的刑具。看沒有人理他也就不說話了。龔愛民滿頭滿臉流汗,大汗淋漓濕透囚服。那含鹽的汗水流進眼裡蟄得太難受。用手擦,兩手被鎖著。心想,用這種辦*來對付我,好說,今天還是那樣,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你們有本事,把我的嘴撬開!過了半個小時,審訊還不開始,龔愛民渾身濕熱,頭腦發昏。審訊人員都在外邊喝茶閒聊去了,只有看守人員看著他。又過了半個鐘頭,龔愛民成了一隻落湯雞。口乾舌燥,嗓子眼冒白煙,高聲叫罵要水喝。看守人員說:「你老實點,就忍著吧!我們都沒有水喝!」
龔愛民說:「說得好,你們可以換班去喝水!我能和你們比嗎?」
看守回答得更好:「對了,誰叫你犯罪?你自由時沒想到受罪吧?今天就讓你嘗嘗!」
龔愛民知道,除了刑罰,還有體罰。龔愛民就不再說話了。
過了一個鐘頭,審訊開始。審訊開始要照常問,姓名、年齡、性別、階級成分,……
龔愛民硬硬氣氣地回答:「羅索、沒必要!」然後就一言不發。把頭一縮合眼裝睡覺。他能睡得著嗎?只要他一合眼,就有人拉他的手銬。
這樣一直扛到深夜一點,又乾又渴又頭暈,就說:「求你們了,快給點水喝吧!」
預審員說:「等著吧!喝涼水怕你鬧肚子,想喝熱水還沒有燒開!」
龔愛民知道不給水喝,就一個勁的舔嘴唇,乾嚥唾沫。
那碘鎢燈又亮又熱,快把龔愛民烤成北京烤鴨了。
這一夜雖然熬過去了,但白天又換一撥人預審。只有吃飯時可以喝一點水。解決得了乾渴,可解決不了困乏。到晚上又接著預審。預審科為審龔愛民分成三班,*流審訊。這樣經過一個白天,兩個黑夜,就把龔愛民「熬透」了。再也不想硬頂硬撐發橫了。只有昏頭昏腦,老老實實規規矩矩,交待自己的罪行。
他痛快地承認、描述了暗害「保全工」的時間、情節。使用了祖傳秘笈點穴功。
承認、敘述了讓郭士信設套把劉福田用酒灌醉,留在宋巧巧屋內,製造「美人計」。第二天夜裡派「鋼蛋」張興東和他的徒弟方利國用熏香熏昏趙景洲、劉福田,把劉福田抬到廁所掛在二門的門框上製造一起『自殺』假象。又指使「刀螂」翟洪江去殺害高世強的女兒妞妞。當刑警隊把重點對準郭士信時,讓「鋼蛋」張興東帶徒弟方利國用迷幻藥把郭士信迷倒,又製造一起『自殺』的假象。
承認、敘述盜挖宋朝古墓的來龍去脈,最後盜得「赤金官印」、「銀質長明燈」、「顆夜明珠」但是不知什麼時候丟失了兩顆夜明珠,還有那枚赤金官印?,……
審訊人員拿出從文管所取來的那幾件文物說:「你抬起頭來看一看,是不是這幾件文物?」龔愛民抬頭一看,大吃一驚說:「對對,就是這幾件文物!你,你們,怎麼在你們手裡?」審訊人員哈哈大笑說:「現在不瞞你說,這幾件文物就是你們廠的王、高二位大俠在柳樹莊地道裡拿出來的!怎麼?你還不知道吧?」
龔愛民嘴裡叨叨說:「唉,小鵪鶉鬥不過大老雕哇!我還是栽在趙景洲的手裡啦!那二位大俠可不是等閒之輩呀!我太輕視了他們!」
他很快承認,描述了強姦婦女、玩弄女性的有關情節、人員。
刑警隊長隊長楊萬春專門打來電話,要審訊人員審問那起「槍擊」案件。但是,龔愛民死不招認。聽說龔愛民不招認,夜裡趕來親自詢問。
楊萬春問:「龔愛民、龔立泉,我問你,一九六九年三月三日【正月十五】,這天你在什麼地方?」龔愛民說:「我一直在配合「技術員」維持燈會會場秩序。」
「在鞭炮聲中你看見技術員受傷嗎?」
龔愛民說:「我看到他受傷,當時還以為是被鞭炮炸傷,……」
楊萬春看龔愛民不肯交代罪行,這個案子還是個無頭案。只好撤退。
審訊人員對龔愛民說:「回小號後你要馬上寫交代材料。你再把楊隊長訊問的問題好好想一想,寫一個材料,好不好?」龔愛民點頭作揖說:「好好,我一定按政府的要求寫出來!但是,因為時間久了,有些事我記不清了!」
楊萬春說:「你都記得清楚,你把你、「保全工」、「技術員」、張興東、丁大林諸人當時所在的方位畫張圖,標清楚,就交給預審員!」
為了驗證龔愛民交代的罪行,隔一天就審訊一次。經過反覆審訊、驗證,初步定龔愛民是一系列案件的首犯,「鋼蛋」張興東是主犯,方利國是從犯。現在剛把龔愛民拿下來,下一步要把「鋼蛋」張興東拿下來。最後把這些材料核定無誤才能報到局長,簽字才能上報。
馬鳴奇翻看案宗後,覺得案情嚴重,罪不可恕。但一想,二人這幾年的關係,他就想*要拖延時間。常言說,一個時期,一個政策,萬一趕上政策變化,或判處從輕,他就可以躲過這一劫。馬鳴奇能左右局勢嗎?
這正是:腦袋聰明心不正,
賊心賊膽賊眼睛,
機關算盡套自己,
到頭還是一場空!欲知後來事,請看第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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