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啟良上前一把抱住高世強,一步一挨地向院裡走。這時屋裡的人都跑出來,川妹子傅碧瓊、梁俊茹的好友、高世強的兄弟和弟妹,接著走出一對老夫妻——梁俊茹的父母,還有兩個妹妹。一家大院霎時哭聲震天。回到屋裡,川妹子傅碧瓊現在已是完人,哀痛過後把她救治梁俊茹的過程一五一十地講述給高世強和王啟良聽。
那天晚上,高世強和王啟良去追蹤龔愛民二人。前腳剛走,後邊公安局刑警隊的小吉普車就來接梁俊茹。當她得知日思夜想的女兒妞妞還活在人世,高興得一下子什麼病都沒有了。坐上吉普車,車裡除司機,還有一個女民警,還有一個男公安陪她同去西山。見領導如此重視她心裡比喝蜜還甜。是夜,吉普車越走越慢,她的心越來越急。吉普車要走盤山路,一邊是山,另一邊就是懸崖峭壁!黑咕隆咚的深山溝,大山梁,走過一道又一道。不知走了多少時間,反正她感到走得特別慢,吉普車開到一座大山的半山腰,進了一個小山村。這個村子都是用石塊石板蓋的房子,最後,在一戶門前停車,敲門打問,正好是這家。
主人打開了院門,公安幹警進屋立刻和主人講了事情的經過。
主人說:「按說我要遵從我表弟的囑托。你們來接孩子,我當然相信,也同意。但我表弟沒來,還是恐有不便吧?」
公安幹警說:「是這樣,你表弟已經自首,為了他的安全,不能讓他親自來,所以讓他寫一封委託信,不知可不可以?」
主人說:「當然可以!」
公安幹警就遞給他一封信,主人看後說:「好,沒問題,可以讓女兒的母親接走女兒!」
梁俊茹早已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一步跨進屋子,倒地先給主人磕頭。主人驚慌地扶住她說:「這可使不得!」
梁俊茹說:「我聽說大哥是個善人,對我家女兒有天高地厚恩情,所以我要敬恩人。」主人說:「萬萬使不得,他娘啊,快把妞妞喚醒,把她的更換衣服全帶上。」
話沒說完,主人竟掉下眼淚。
刁螂的表兄是個有名的善人,三個兒子全在外地工作,家中就老兩口,心中非常思念身邊有個女兒,結果還真盼來了。可是這終究是臨時托付,即使這樣,老兩口還是高興得不得了。妞妞長得漂亮,聰明伶俐。來到的第二天,只哭鬧一天,後來就大爺長大娘短地稱呼起來。小嘴兒叫一聲「大爺」、「大娘」,主人心裡也美滋滋的,這總是一個小女孩叫的親切稱呼聲,心裡也得到一時的安慰。
三天後,妞妞就不鬧了,因為她知道,不久就能回家看到爸爸媽媽,還有伯伯、娘娘和小囡囡。在這裡吃、喝、睡,照顧得都特好。出門時沒有衣服,老兩口馬上去供銷社用布票買布,作了一夏一秋兩套服裝。還給她買兩雙鞋,一雙涼鞋、一雙膠鞋。後來就有小朋友找她玩,還上山摘果子,去野狸溝鑽山洞,每天玩得都很開心。只是一想起媽媽,爸爸心裡就難受。還好,她知道終會有一天……可到那時,還可能離不開這家大爺大娘哩!
妞妞從睡夢中驚醒。沒穿好衣服光腳丫子就從裡屋跑出來,一把撲在梁俊茹的懷裡,母女二人摟在一起就嗚利哇啦地哭起來。那邊老兩口也在一邊抹淚,三幹警也被感動地扭過身去抽泣。是啊,他們都有妞妞這樣大小的兒女,一旦突然失蹤、過後又突然失而復得,做父母的那個不激動?即使是鐵石心腸之人也會掉下那輕易不易掉下的眼淚!
梁俊茹千恩萬謝地領著妞妞走出院門。老兩口一直送幾人上車。吉普車啟動起來時,妞妞向他們招手,老兩口又跑過來攔住車,大娘抱住妞妞臉貼臉地又親熱一陣,最後還是留戀不捨地離開了這個小山村。
那蛇仙一直跟著梁俊茹,看到她那高興的樣子,暗暗說「姓高的,我也不讓你高興得太早了,……我要你哭不出來!」
吉普車開下山上了公路,又沿山沿谷沿河繞來轉去。吉普車在山間公路上盤旋。一會兒爬大坡,一會兒大轉彎。一邊是萬丈深淵,一邊是峭壁懸崖。司機不敢有半點馬虎,大眼瞪小眼地直看前方。車裡的梁俊茹和妞妞一路開懷一路歡聲笑語。梁俊茹反覆詢問颳大風那天如何被大風捲到鍋爐房的細節。妞妞想想說:「那是大風刮得我啥子都不曉得了,只記得忽然伸出一雙大手,摀住我的嘴巴,我就更不曉得以後的事情了。就是這個樣子!」梁俊茹的心像一顆熄滅的火焰又被重新點燃,生活有了希望、動力,又有了人生樂趣。她想,今年暑期是沒有希望了,到明年暑期一定帶著女兒回一趟四川老家。逛逛成都的大商場、看看大光明的立體電影。去看看都江堰爬爬峨眉山,……想到這裡不又摟住妞妞……就在這忽忽悠悠的思鄉之中吉普車突然撞在公路邊的一塊大石頭上。慣力把吉普車甩得掉轉車頭,梁俊茹被甩出吉普車,妞妞也被甩出來,瞬間砸在她的身上。梁俊茹的頭碰在護路樁上,妞妞卻安然無恙。司機被甩在車下,肩頭摔傷,但無性命之憂。副駕駛座上的那個男幹警,一條腿被擠斷。只有那位女幹警有一點輕傷。司機爬起身來急忙搶救梁俊茹。搬開妞妞時,梁俊茹一句話沒說,但神志還算清楚。女幹警把梁俊茹抱上車,等待有過往車來幫助救護。半個小時後,從西往東開過一輛麵包車。司機站在公路中間攔下車來。麵包車司機一看有重傷員,就不想拉傷號。擠斷腿的公安幹警掏出手槍說:「今天你拉走重傷員,算你是個大丈夫。你膽敢說『不』字,我叫你前心窟窿後心透涼!你可以不拉我們,但我命令你必須把那個重傷員送到市醫院!」麵包車司機一下子被嚇楞了,他哆嗦著嘴說:「哥們,你放下槍,我拉就是,我哪能見死不救呢?」那個公安幹警說:「那我就給你磕頭作揖了,謝謝!」
麵包車裡其實還拉著四個人,沒辦*大家擠一擠,就騰出一條椅子,把梁俊茹抬上車,她還有意識,用手拉拉妞妞,女幹警把妞妞抱上車。麵包車司機心裡也難受,在山裡開車可提心吊膽,一路小心翼翼,到天亮終於來到市醫院。
醫院醫護人員馬上把梁俊茹用擔架抬到搶救室,妞妞一直跟著媽媽。這天晚上是川妹子傅碧瓊值班,聽說來個重傷號,馬上去會診。一看是梁俊茹,當時就哭了,但又不能大哭,只能哽哽咽咽。她讓護士給梁俊茹清洗創傷,洗淨創面開始驗傷。這時的梁俊茹已經昏迷過去。但是,因為流血過多,時間過長,她以無回天之力,眼瞪著自己的好友,好姐妹,閉上了雙眼。她抱著她大哭起來。她讓護士給清洗包紮好傷口,停在原處不動,要等高世強、廠領導到來。廠領導、朋友很快來探視。但高世強一去多日一時沒有消息。天氣太熱,不好保存,只好進入醫院太平間的冷凍櫃裡儲存。
高世強回來,安撫丈人丈母娘和妻妹。梁俊茹的後事,就由王啟良操辦。老書記趙景洲自梁俊茹發生車禍,他幾次來看望。書記從外地開會回來,一下火車就來到高世強的家,此時已經是夜裡十一點鐘。高世強、王啟良向書記匯報這幾日的工作。書記說:「成績很大,只是……這事情太巧了,也太對不住你們,家裡發生這麼大事情!」
高世強說:「這是天災**,想躲也躲不過。不能怨哪個人,誰也不想發生這樣的事。」書記說:「你們一定要處理好小梁子的喪事,有什麼困難,需要什麼,明日去廠裡取!啊?別抹不開面子。好好休息,要節哀,要照顧好孩子,你要特別注意身體!」
書記說完就告辭走了。
第二天高世強和王啟良等人去醫院太平間看梁俊茹遺體。工作人員已給整了形,好像活人一樣的面色,又換上她生前最喜歡穿的衣服……,看到梁俊茹的遺容,高世強、王啟良就想起十年前四人搞對象的情景。四人怎麼在一起搞?誰也沒聽說過,然而卻是事實。兩人約梁俊茹和傅碧瓊,都是由高世強去約請,四人一前一後,各說各的事。因為四人無話不說,所以四人面前就沒有悄悄話,也沒有小秘密。高世強就知道梁妹子和傅妹子都喜歡自己,王啟良也知道梁妹子和傅妹子不喜歡他,但誰也不怕說,而且是公開說,氣得王啟良就拍打高世強:「個老子不搞對象了,你一個人去兩個老婆算了!」
梁妹子和傅妹子就嘰嘰嘎嘎逗王啟良:「如果憲*允許,老子就嫁給高娃子,就把你推到一邊!就氣你,就氣你!」
星期日休息時,四人就三四點鐘騎單車去游青城山、都江堰。玩一天四人又嘰嘰嘎嘎騎車返回來,誰也不累。那時,四人是何等的幸福?何等的愉快?可是今天,梁俊茹卻離他們而去,……歲月的流逝,人世的變遷,再也不會有四人的當年了!
三天後,把梁俊茹的喪事辦完。又過兩天,高世強和王啟良把梁俊茹的父母、兩個妹妹送走,高世強才得到喘息的時間。就是這幾天,高世強和王啟良二人睡臥不安、茶飯不香,身體明顯瘦了一圈。看川妹子傅碧瓊忙活這幾天,累得無精打采,傷心的淚水說來就來。
高世強就說:「幫我忙活完事,你們也該回家了!」
王啟良故意對囡囡說:「爸爸離家有半個多月了,和爸爸回家吧?」
囡囡說:「要得嗎!媽媽,咱們該回家了!」
王啟良不等川妹子傅碧瓊說話拉著囡囡就走。看爺倆騎車走了,那怒火一躥就拱到腦門。她尾隨爺倆回家,一進家門那張很周正的臉立刻變了樣子:橫眉豎目,大眼瞪著小眼;嘴角下勾,一張戰鬥臉!
這正是:悲中喜來喜中悲,
事事件件命中催。
不要暢想安廣福,
警醒噩夢那一回。欲知後來事,且看第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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