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人,城東有兩座破舊的房子塌了!」夜幕降臨時分,分派下去的人終於有了匯報,卻是一個讓司馬光不甚高興的消息。
「可有百姓受傷?」司馬光驚悚而起,關心地問道。
那人回道:「還未曾發現,房子都是老舊廢棄的,並未有人居住。」
「還好。」司馬光噓了一口氣,又令人退下繼續關注周邊情況,之後人又愁了起來,到如今,大雨整整下了三個時辰,為開封歷年罕見,窗外的小院都已經開始積水,快要淹沒到膝蓋;而雨勢卻沒有停下來到意思,依然嘩嘩地下個沒完,這樣下去,局勢就難以控制了。司馬光轉眼看向沈歡,希望他出個什麼主意。
沈歡無奈地搖頭,該做的基本都做了,其他只能聽天由命而已。
「唉!」司馬光歎了一口氣,「子賢,就按你說的辦,老夫這就入宮,懇請官家授予調動禁軍的兵符,以防萬一!」
「現在?」沈歡愣了一下,看看天色,已經開始入夜,襯以天上烏黑如墨的雲層,顯得整個天地都陰森恐怖。
司馬光整理了一下衣服,道:「對,這就入宮,這場雨也許真如你所言,要下到明天了。今晚一過,又不知道有多少地方要倒塌了,只靠些廂軍並不能很好地保護百姓,只有動用紀律更強的禁軍!此事刻不容緩,必須去辦!」
看到司馬光一臉急色與愁色,沈歡除了感動還是感動,這般把百姓放在心中的官員,古今俱少,能有幸一見,份屬難得。勸也勸不來。只能把司馬光送出門,看他匆忙步上馬車,疾馳而去。
司馬光一走,沈歡在開封府衙就坐不住了,看到外面磅礡的雨勢,也開始擔心起在天然居的家人。他並不是開封府衙之人,統籌不了這些人力。司馬光既然不在,留在這裡也沒有用處,想及此處,不肯多呆,披上準備多時的蓑衣,頂著風雨,也出了開封府衙。上了自己的馬車。讓馬伕趕緊打馬奔向天然居。
外面的大街也開始積水了,畢竟不比後世地排水系統,三個時辰的大雨,終於讓這些渠道飽和了,再也難以消逝。好在雨雖然還在下,卻比兩個時辰以前小了許多,饒是如此,若一直下完今晚,形勢估計也不容樂觀。
天然居落座在官員府邸附近,在城西。一路過去。這裡的形勢又比東南要好上許多,至少積水還未曾發現。這點讓沈歡感慨不已,達官貴人與平民百姓差距如此之大,單是住處,在天災面前,就多了一層保障。可惜了那些處於水深火熱之中的百姓了,人們說亂世人命如草芥。其實就是治世。除了統治階層,人命又何來不是草芥呢?
雨勢大的離譜。在外面淋了幾個時辰的馬車也禁受不了,厚厚的油布也都浸透,雨水濕潤了進來,滴在身上。坐在車中,耳聽外面風聲雨聲,沈歡覺得有如身處漂泊在海上地小舟之中,搖搖晃晃,難有保障。不禁佩服蘇軾的豁達,至少面對風雨,這傢伙能說「也無風雨也無情」、「一蓑煙雨任平生」,當然,也許這些雨太過小了點,比不上此次。也許蘇軾現在在家裡也哆嗦著吧。沈歡不無惡意地揣度蘇軾面對如許風雨時的膽怯表現,聊以自娛。
神思飛馳,不知過了多久,天然居終於到了。如許風雨,怕是沒有多少人願意出門的。若是往常,雖是夜晚,天然居依然***通明客似雲來,就是不喝茶,在這個充滿古典氣息的地方聚上一聚,也是幸事。如今景況,也只有門前的兩盞燈籠還亮著,不過在大風之中搖曳,不知道它的命運。
「子賢,你可回來了,外面雨大,沒出什麼事吧?」才一進門,周季就迎了過來。
沈歡倒是奇怪了:「雲飛兄,這般晚了,你不在家怎麼在這裡?」
周季笑道:「為兄看雨勢不小,擔心這邊有什麼事,就過來看看。後來看雨沒停,打算在此落腳一晚了。」
沈歡聞言大是感動,周季說得輕鬆,其實內裡心酸,又豈是這般簡單。自兩家合夥做生意後,沈歡由於性子或者身份問題,並沒有直接出面,大多時候都是周季一人在操勞這些事物,又是印刷館又是茶樓,還有那研究所,事務繁忙,做起來也不輕鬆。這不,一遇大雨,這茶樓他又得過來照顧。想來自己欠他頗多,令人難以自安。
不過以如今兩人地交情,說客套話就太過見外了,笑了笑,沈歡問道:「雲飛兄,這般大雨,印刷館那邊是否安置妥當了?」
「子賢放心,半個月前就按你地吩咐,把館裡的佈置都增高了差不多一丈,一遇風雨,就書籍與機器都安放在上面,就是進水,亦是無妨!」周季笑著說道,接著人又激動起來,「子賢,說到這裡,不得不佩服你呀!你是如何知道會有這場大雨的?」
沈歡掩飾道:「小弟哪有這般神奇,讓你提前安排,也不過是未雨綢繆罷了!所謂有備無患,不正是今日情況麼!」如今的沈歡有點後怕了,他多處表現出對這場雨的「預測」,在有心人眼裡,就太過神奇了點,也不知道會不會惹出禍害來。因此現在不得不多方解釋,幸好當時與司馬光也是敷衍拉扯而已,並沒有說出真相,別人有疑問,他也能胡亂說說,矇混過關即可。
周季微微一笑,胖胖的臉上有著紅光閃現,半瞇著眼,也不再追問。在他眼中,這兩年來沈歡一直都是神奇的象徵,有什麼特別的能力,也不出奇。他只要跟著悶聲發大財就成。在他眼裡,沈歡的點子主意,那是比聖旨還要管用,遵行就成。也許,在他的潛意識裡,沈歡地話已經與當年地趙高差不多了:沈歡說鹿是馬,他就不敢說是鹿,更不敢說是什麼獐子耗子!
總之一句話,凡是沈歡擁護的,他一定遵行;凡是沈歡反對的,他一律否定!他是一個有夢想的人,大宋首富的夢想,有沈歡指點,將不是幻想!
沈歡沒有理會周季的幻想,直接上了頂層,上面有他安置的母親與妹妹。在走廊發現房子還有著亮光,愣了一下,才走近門就開了,母親沈氏看見他時一臉喜色。
「娘,你怎麼還沒睡?」
沈氏微笑道:「歡兒,你回來了!外面雨大得厲害,娘還怕你出了什麼事呢!」
「娘是關心孩兒才睡不著麼?」沈歡感動地問道。
沈氏不置可否地道:「為娘把蓮兒哄睡下了,外面雨大,聲響也大,睡不下呢!歡兒,你怎麼把衣服都弄濕了,快去換上,免得生病!」
沈歡感覺眼睛濕潤了,別過頭去,笑道:「孩兒這就去換!娘,孩兒回來了,你可以安心去睡了。」
「你先把衣服換了!」
「是!」沈歡強忍熱淚,轉過身去,往準備好地房間走去。待到轉角,回過頭去,發現母親依然在關切地注視著他,不由微笑以對,接著才進房換衣。在昏黃搖曳地燈光中,沈歡面對如許風雨,卻覺得心中有了一盞明亮的燈兒,在溫暖著身心。和衣躺下,心思又一下子飛馳起來,一下子擔心司馬光地處境,一下子又擔心這場雨造成的破壞。翻來覆去,難以入睡,直至半夜,才半昏半醒迷糊睡了過去。
翌日一大早就驚醒過來,未及整理,就傾耳細聽,外面依然有著淅淅瀝瀝的雨聲,推窗一看,好傢伙,樓下的院子真的積水了,那綁著的逃生小船都浮了起來。心裡一驚,又跑到前窗觀察,外面大街真的成了汪洋世界,水不深,卻淹沒了街上店舖的門檻,大概只到小腿而已。看看天色,烏雲終於沒有昨日那般墨綠了,不過天色依然陰沉,還下著中雨。可以想像:城西高處都如此水勢,城東城南更不知是何許景象了。最糟糕的是雨還沒有停,另外天色也不好,也許一段時間過去,雨勢又有反覆也說不定。
不敢怠慢,匆匆梳洗完畢之後,告別母親,打馬趕往開封府。在開封府衙外看見一批批披著蓑衣的大漢,心裡一喜,難道司馬光入宮請求調動禁軍成功了?
才一進府裡,就看見司馬光在指揮著部署,一見沈歡,他憔悴的臉上竟然有了一絲笑意,招呼沈歡過去,道:「子賢,如你所言,禁軍調動了些過來,你認為該怎麼做?」
沈歡也喜道:「老師,這裡有多少禁軍?」
「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