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啪啪啪!嘩嘩嘩!」
沈歡終於見識到什麼叫傾盆大雨了。此時晌午過了好一陣子,他坐在府衙裡,一臉憂色,看著窗外白濛濛的一片,心生感慨。不禁想起雨前的場景來:所謂「山雨欲來風滿樓」,當是時,天外刮來一陣烈風,好生厲害的光景,外面的樹木都吹得要倒下一般,還有那些門窗,止也止不住地在動。接著便是「黑雲壓城城欲摧」了,天空倏地混淆起來,一大片一大片的烏雲聚攏而來,暗淡了整個天空,把整個開封城都籠罩在一片黑色之下。
最後便是大雨了,沈歡前世今生從未見過如此猛烈的雨水。雨珠大得離譜,砸了下來,觸之令人生疼。連接著是雨珠成幕,白嘩嘩一片,像天穹開了個洞,直接潑了下來。看到這個場景,沈歡心想女媧補天前那個穿了個洞的宇宙也不外如是吧。
總之,這場雨開始了,下得令人揪心。整整一個時辰過去了,依然沒有見要消停的跡象,反而越下越大,而天上的黑雲也沒有淡薄的趨勢,隨著外來之風,越見了。沈歡穩坐在椅子上,隨著雨水的到來,他反而放下心來,再也沒有之前七上八下的感覺了,好似心兒解脫了一般。
不過屋裡的司馬光就沒有他這般的好心情了,只見他來回在屋子裡走動,時不時停下來看看天色,時不時捋一下鬚子,難以安生。府裡不少聽調之人都給他分派出去打聽消息去了,靜靜的衙門只能聽見雨水潑地的聲音,另外就是屋頂劈啪的聲響,聽得令人心煩。
兩個時辰過去了,司馬光也就更急了。天色越見黑暗,衙門外面院子有了積水,他的心揪了起來,看見雨水依然沒有消停的痕跡,人也更躁了。又走了幾步,發現得意門生沈歡一臉沉穩,以為對方有什麼好預測。不由問道:「子賢,這場雨好大,多年罕見,你說是不是該停了?」
「停?」沈歡苦笑不已,想想史書上的記載,能毀壞無數屋宇,甚至死傷數千地大雨。豈是下了那麼幾個小時就能停下的。依他推測,這場雨,如果沒有下到一天以上,難以造成如此規模的毀壞。當然,如今下了兩個時辰,雨量稍稍小了點,不過只要這樣不停下著,一天之後,開封城也應該內澇了。
「老師,依學生推測。這雨沒有一天是停不下來的了!」沈歡給了司馬光一個不好的消息。
「一天!」司馬光吃驚起來。看看外面的積水,想像一天以後開封城是怎麼一副場景,才開始就感到悚然——確實有點可怕了,「子賢,你說的是不是太誇張了?」老師,學生也希望自己推測是錯地,可您看。天上的烏雲和之前沒什麼兩樣。雲不消散,雨也難停!」
「這可如何是好!」司馬光已經沒有多少思維了。對這個學生的話,沒有多少懷疑,畢竟能提前一個月「預測」出大雨要下,這已經難以讓人理智思考了,雖然這個月來也下過一些小雨,不過像今天這種規模,還是第一次見。也許這個學生擔憂的便是這一場雨吧,一天以上的大雨,唉,也許難以收場了!
沈歡無語,該做的他都做了,還能怎麼樣,畢竟他不是神仙,不可能呼風喚雨。另外他這個人地理知識不是很過關,只知道某些下雨原理而已,像這場大雨,若單單只是因為天熱蒸汽下雨,不至於如此持久,至多只是一場暴雨而已,那麼,憑他那少得可憐的地理知識推理,這是一場季風或者什麼風地雨水——無論如何,只需憑記憶,他就能知道少不了要和這場雨做戰鬥了!
「子賢,你家裡做好準備了麼?」司馬光走得不耐煩了,只能另找話題。
「都安置妥當了!」沈歡說道,打進入八月以來,他就找借口把母親與妹妹都安置到了「天然居」茶樓,那裡高達三層,重修地時候又加了有些轉,又高又牢固,若是到了那裡都還能淹著,那整個開封也沒多少地方能保存了。當然,為了慎重考慮,沈歡還讓周季托人在城外買了一條小船回來,配好食物與水,若真到了淹沒的地步,小船也能救生一些人。如此多層防護,應該能確保家人安全了。至於其他熟人家庭,都是一些大家族,自有他們逃生的辦法。
再說認識的人也多為宦達,住處一般都在城西。開封城有汴河經過,就在城南,經東而出。若是大雨,河水堵塞,內澇之地大多為城南城東,而皇城與城西地形相對高點,淹沒的可能相對較小。
想到地形,沈歡攤開開封府裡的開封地形圖,仔細一看,想了片刻,推到司馬光面前,道:「老師,這雨若是一直下一兩天,也許,就會形成水災了。學生認為還是該好生籌劃才是,老師請看,這是城東城南,地形低窪,又有河流經過,水災的可能性相對較大,您看是不是該重點關注這些地方呢?」
司馬光強自鎮定,聞言點頭道:「是的,確實該重點關注。老夫已經差人分派到這兩地,若是有什麼動靜,立刻匯報!子賢,這次多虧你提醒,要不然沒有準備之下,還真不知道怎麼辦呢!」
「老師都做好了準備?」
司馬光點頭道:「不錯,這一個月的休整,雖然不能說有多大成效,不過低窪水渠總算挖通了不少,排水也快了許多,不然也許現在就有險情匯報了!另外,你所說的竹筏等逃生物具也準備了不少,還有那些急救方法,不少廂兵也能施行了。若有險情……唉,但願這雨現在就停了吧!」
沈歡點了點頭,算是默認這些成績了,他在後世是南方人,家鄉雖然沒有大河經過,不過處於流域附近,下游只要淤水,他那裡也會澇水,淹沒屋子地水災也時有發生,因此政府組織多方宣傳水災防範與救治措施,他把這些方法挪到這個時代來,也不知道有沒有用處。
依他猜想,開封地處黃河附近,若到汛期,應該也會內澇,人們對於水災也不陌生,經他這個月努力宣傳,人們地自救能力應該強了不少,至少有個準備,不至於臨事慌亂。想想後世黃河地形比開封還要高,沈歡就不寒而慄,定都在這裡,還真是一個比較冒險的決定呀!
司馬光提到廂兵,沈歡想到了軍隊,在後世,太平年代,軍人沒多少用武之地,為了鍛煉,國家一有災情,首先前往救助的就是軍人了,這也讓軍人在世人眼中依然保持著人民子弟兵的角色。軍人,多麼美妙的字眼……可是,宋代的兵——沈歡搖了搖頭,直接無語。
「老師,若有災情,搶救工作是否安排妥當了呢?」沈歡不由問道。
司馬光道:「以老夫的權限,能調動地廂兵都調動了,足有一千,分批駐紮在各處,應該能應付得過來了吧!」
「一千?」沈歡急了,「老師,一千不夠呀!」想到這個水災死傷數千地規模,一千廂兵,能做什麼呢?怎麼說也該有三五千人才成,再說廂兵是怎麼一回事,他沈歡再瞭解不過了,這東西比後世的預備役還要不如,整一個民兵組織,不說什麼戰鬥力了,就是基本地紀律都難以保證。沈歡難以相信靠著這些無組織無紀律的廂兵去搶險救災,趕緊把這個擔憂說予司馬光瞭解。
司馬光無奈地道:「子賢,老夫也只有權限調動一千廂兵而已,多點都不成了,更不用說調動禁軍了,這需要朝廷的兵符才成!」
沈歡默然,宋代皇帝最重軍權,生怕別人造反,因此地方官要調動軍隊,都得事先請求,待同意後才能調用,若是違反,與造反無異,管你官有多大,一樣吃不了兜著走!另外司馬光對於這個水災,還沒有上報朝廷,畢竟之前只是沈歡自己的「猜測」而已,他並不敢真的讓上面知道,只能盡最大的力量做好準備而已。看到下了兩個時辰依然沒有消停的大雨,司馬光有點後悔了,早知如此,就該提前上報才是,取得朝廷的支持,才能更好開展救助工作!當然,這有點事後諸葛了,若一個月前就上報,估計換來的是別人的嘲笑吧,沒有理由根據的大雨,單憑猜測,有誰肯信呢!
沈歡無奈,也只能提醒道:「老師,這個雨照這樣下去,到明天這個時候,估計災情就會發生了,學生猜想,沒有五千禁軍,難以遏止災情!」
「五千?」司馬光吃了一驚。
沈歡肯定地點頭,其實這場雨大是大,放在後世,也不至於淹死多人的地步。不過在這個時代,建築本來就矮,加上材料多木,就是磚瓦,長時間浸潤,也不牢固,因此容易倒塌,沒有淹死的人也給這些倒塌的屋子給壓死了!
雨越下越大。當下人第一次來報災情的時候,司馬光再也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