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管沈歡情不情願,日子還是晃晃悠悠地邁入了八月,而他的心也跟著忐忑與緊張起來。世看史書,只知道治平二年八月有一場淹死千多人的大雨,至於具體日期,倒不是很明瞭了。因此一到八月,他就異常害怕,生怕今天還好好的,明天就是大雨了,那樣的話就連他自己也逃不過吧。
正是如此,他只能運用後世學來的某些知識來預測雨水的到來了,這裡沒有氣象衛星,也沒有各種儀器,只能用原始古老的方法來觀察。好像小學的時候就學過,在大災大難之前總會有些預兆,特別是動物的預兆。大雨之前,魚兒螞蟻之類的動物總有騷動,特別是螞蟻,算得上大雨的預測事物了。因此時間一進入八月,沈歡就多次浪蕩在開封街頭,在居民區裡,低下頭去,仔細觀看,尋找螞蟻的蹤跡。
走在開封的街頭上,烈日當頭,市民游列,全然沒有什麼大災前的恐懼。看到如織的遊人,或笑靨,或喧鬧,沈歡歎了一口氣,縱使活在科技發達的後世,一遇天災**,不也是人命如草芥麼!更不用說這個科學極其落後的古代了,在這裡,天災之類的禍害為他們的知識所不能解釋,只能歸之於上天,於是各種迷信活動也就產生了。
「真可憐!」沈歡感歎不已,為這些古人,也為自己——列日當頭,連續幾日都要到外面來尋找螞蟻的蹤跡,弄得混身是汗,氣喘吁吁,縱觀古今,再也沒有比他更可憐的氣象研究員了!
開封城的規劃並不是很理想,本來是方型都城。後來擴建,倒弄成了多邊型的怪物,也就是因為擴建到處挖掘,使得下水道等渠道沒有一定的規劃,排水系統紊亂,一遇大水則難以疏通,造成內澇。這應該是這次大雨死人的客觀原因吧。另外,歷史上說此次大雨毀壞閣樓屋宇無數,想來雨量大得驚人,不過偌大一個城市,在沒有外來河流衝擊地情況下,只因為內澇就造成千多人死亡,就不能不說人們低下的抵抗能力了。
其中最大的原因。沈歡猜想應該是沒有防備。給這場大雨打了個措手不及。也許他們誰也想不到這場雨會大到如此局面,沒有準備之下,雨水一到,也只能眼看著災害形成了。這也是沈歡要在《文藝》雜誌上刊行防備大水知識的原因之一,只希望經過這些宣傳能引起人們的注意,增加求生的幾率。
整個七月,《文藝》雜誌發行了兩期,防範大水的知識也就連續刊行了兩期。好像市面上對此反應不是很好,罵聲頗多,對於眾多士子文人來說。他們購買雜誌。是沖了歐陽修與沈歡地名頭去的,前面史記與拼音的內容還讓他們覺得物有所值。如今卻換成了什麼防範水災,雖然有些知識也比較有意思,不過對於這些正統文人來說,就沒有多大價值了。
「嘿嘿!」沈歡冷笑幾下,這個世間,又有誰知道他頂著偌大的壓力去刊行這些知識。只是為了能多救幾個人呢?也許。雨水一到,死亡人數里就有這些在開罵的人吧。還是司馬光有見識呀!一想到司馬光。沈歡就不由得心兒緊了緊,也許是出於政治敏感性,也許是出於好奇,第一期刊行水災防範知識的雜誌一上市,司馬光就把沈歡叫了過去,只為詳細詢問而已。
沈歡依然能清晰地記起差不多一個月以前的那個夜晚,司馬光連自己地親生兒子都支開了,書房裡只剩兩個人而已。那種神秘地氣氛,還有司馬光突兀的問話,害得沈歡以為司馬光瞭解了點什麼,聞言之下心兒一突,差點就要老實說了出來。
好在最後能以一點理智克制了這種衝動,生生扯了一個謊出來。他不能直接說他知道八月有水災,不然對方詢問之下難以圓謊。司馬光是儒家高賢,不語怪力亂神,若是以一些迷信或者術士之流的話來敷衍,肯定過不了關,說不定還要給他數落一頓。另外若是這些話傳了出去,他也就不用混了,沒有哪個主子希望臣子有些莫名其妙的能力,特別是這種能力還能威脅到他們的統治!
把災害預測托於仙人或先賢寄夢,那是一種很愚蠢的事,這個認識沈歡早就瞭解。為此他不惜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把這個雜誌給鼓搗了出來,只為了預先宣傳一番而已,走的是「曲線救國」的路線。至於結果,很明顯,至少沈歡最想幫助的司馬光起了最大地注意之心。
那一晚,沈歡也裝起神秘來,生生把這個謊圓得極其圓滿,只說自己雜學頗多,最近研究天文地理,加以總結開封多年氣象,得出一個兩個月內必有出人意料地大雨的結論!這個說法也許很幼稚,至少一開始司馬光是不信的,不過沈歡又裝模作樣顯示他雜學的威力,解釋了一番雜誌上司馬光並不懂的內容,像那個「人工呼吸」,起死回生的作用令司馬光半信半疑。最後秉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念頭,還是問起了防範措施。
沈歡當即大喜,他就清楚,以司馬光謹慎地性格,就算不大相信,卻也會有所準備地。因此道出了思謀已久的對策:第一就是宣傳,《文藝》雜誌有了這些防範知識,但是宣傳得還不夠,因為一般平民可不會買什麼雜誌回去閱讀,大多文人又看不起這些知識,更不會去教授這些人了。好在沈歡也有準備,那就是多雇些人到民間去宣傳這些知識,特別是這一個月內,一定要讓更多地人瞭解這些救生本領,這個需要取得開封知府司馬光的同意,免得這些宣傳之人給以妖言惑眾的名義關進了大牢!
這一點司馬光思慮再三,最終同意。另外一個對策就是清理下水道。開封城作為當世大城,若要全城整治下水道,那也是一個大得離譜的工程,至少以大宋如今的財政狀況,是不允許有這般大規模的花費。這個沈歡作為三司副使,瞭解得通透,因此倒也沒有建議全盤整治,只是讓司馬光動用些廂兵到城裡低窪之地去疏理一番即可。司馬光作為開封知府,倒是有權力動用幾百廂兵,而這些廂兵不同於禁軍,基本上沒有多少訓練的目標,整日閒得發慌,以知府名義讓他們去做些勞役,也屬正常。這一點,司馬光同意了。
於是整個七月,在開封的某些街頭,都能看見一些大漢揮動器具,翻開渠道,清理出不少的淤泥,最後送出城外;另外,在一些平民聚集的地方,特別是那些地勢低窪之處,還能時不時聽見一些讀書人拿著兩本《文藝》雜誌,在宣傳上面的水災防範知識,做得正是普及工作,令人佩服。
所謂工夫不負苦心人,沈歡多日勤勞,終於迎來了回報。八月初三是他公休的日子,不過八月一天天過去,他更不敢怠慢,一大早就出去了,繼續尋找螞蟻的蹤跡。走了一段路,終於在一個草叢裡發現了好多螞蟻成群結隊地行走著。沈歡頓時心兒一緊,低下頭去,觀察這些螞蟻的去處,毫無意外,正是從低往高搬家!
螞蟻搬家,要下雨!沈歡腦海裡閃現這個念頭,身體也繃緊了,拔腿就要跑,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往其他草叢走了過去,低下頭,又發現一些螞蟻也在做著搬家的事兒!這次終於肯定是要下大雨了,沈歡抬起頭來,瞇著眼,早上**點的太陽依然升起,紅通通照耀著世間,不過周圍的氣氛倒是有點悶了。
沈歡再也不敢怠慢,直奔開封府衙,經過通報,找到了正在處理公務的司馬光,開口急道:「老師,真的要下雨了!」
「什麼?」司馬光握筆的手一頓,頓時也緊張起來,一個月前因為沈歡所謂的預測,這一個月他也不得安生,日夜都為這場是不是會下的大雨揪心,連睡覺都不得安穩了,整日高度集中精神,如今乍聞大雨即至,還真吃驚,「子賢,你怎麼知道要下雨的?」
沈歡把雨前螞蟻搬家的道理給仔細說了出來,末了歸功於他之前提到的「雜學」:「老師,這些都是學生涉及一些雜學研究出來的成果,其實算不得上什麼,估計一些從事農桑的老人都懂得這個道理!今日學生觀察到大群螞蟻搬家,因此估計這場雨不是今天就是明天要下了!」
司馬光這時候顧不上讚賞對方的雜學了,依然半信半疑:「這是真的麼?」
沈歡撓撓頭,他剛才所說,在後世也不過是小兒科普知識而已,算不上什麼大道理,不過對於一心只讀聖賢之書的文人來說,這些生活現象,就顯得太過遙遠了,難怪司馬光懷疑。
沈歡急了,道:「老師,除了螞蟻,就是塘裡的小魚也會有異常,如果不信,老師可以差人到後院池塘觀察,若是即將下雨,魚兒肯定會浮上來透氣,比平常要活躍一些!」
這次司馬光沒有怠慢,讓人觀察去了,出於謹慎,不敢讓沈歡離去,兩人窩在府衙等待消息,時間漸漸過去,過了晌午之後,周圍的空氣更悶人了,接著下人回報池塘的魚兒果然有異常。這也讓沈歡肯定大雨就在今天要下了。果然,晌午一過,本來高懸的太陽瞬間消失在厚厚的烏雲之上!
大雨,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