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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五十八章 絕情 文 / 孤心書生

.    「啪!」大宋天子趙曙把手裡的奏章用力丟在御案上,臉色複雜,既有怒氣又有疑惑。這裡是福寧殿,殿裡只有他與皇子趙頊,因此倒也不虞神態如何,反正沒有臣子在旁,一時放開了心懷,喜怒都可以表露在外了。

    「父皇何以如此生氣?」前面的趙頊嚇了一跳,小心地詢問。他今日也是例行過來請安,與父皇多聊了幾句,沒想到對方看著奏章突然就變了臉色,先自行檢點,最近都沒有出格之事,想來發脾氣的對象不是自己,不由鬆了口氣。

    趙曙吸了口氣,令自己沉穩下來,把奏章拽在手中,伸了過去,道:「皇兒你看看,這都是怎麼一回事?」

    趙頊緊張地接過去,展開一看,卻是開封知府所奏,有關刑案之事,報的是大理寺,正奇怪怎麼會跑到皇上這裡來了,待看得內容才明白過來,原來司馬光對前兩日那婦人殺夫未遂案又推翻重判,不再是死罪,改為徒刑三年,脊仗二十。大理寺覺得他畢竟是當朝翰林,不敢怠慢,加上大理寺裡面只有一兩個人同意如此判決,其他老大臣,卻又都認為判輕了,於是上報政事堂。政事們雖然也憤然,不敢獨決,又轉到官家這裡來,由他做主。看著奏章,趙頊臉顯奇怪之色,想起沈歡來,要司馬光改判,估計也只有他才能說服這位儒家大者了吧?

    趙曙又拍了一下桌子,道:「這成什麼話!司馬君實一案兩判,先後修改,如此朝廷還以什麼來做信立!他是不是糊塗了!再說此婦如此惡毒,殺了她還是便宜的,竟然只是徒刑而已?」

    趙頊趕忙解釋道:「父皇,我大宋律例裡並沒有殺人未遂要殺頭的條例,反而有減罪二等的先例。司馬翰林如此改判,足見他細心,又能遵循我大宋律例,不正是他忠心為君的說明嗎?有如此賢臣,父皇應高興才對!」

    趙曙疑道:「有這樣的條例麼?」

    「正是,父皇,兒臣已經查過了,不是死罪!」

    「如此惡婦,竟然不死?」

    趙頊苦笑道:「父皇,律令是用來給全天下臣民遵循的,如此宣判,司馬翰林並沒有錯。若父皇覺得輕了,得先修改律令,定為死罪,別人宣判死罪才是道理!」

    趙曙皺眉了,他是天子,也不可能把律例都背下來,趙頊讀書比他還要勤奮,既然這樣說,應該也不至於出錯,可他依然覺得心裡不舒服,道:「可司馬君實這樣修改,估計朝臣又該有爭議了!」

    趙頊道:「父皇多慮了,此事既然上奏了政事堂,他們雖然有異議,但是司馬翰林在奏文裡也說明了事理,想必他們也覺得有道理,不然早有決斷,萬不會把奏文上報到父皇這裡。只要父皇批文同意,想來他們說幾句也就停下了。」

    趙曙覺得有理,不由誇讚皇兒一兩句,接著還是責怪道:「這司馬君實,也太過胡鬧了,之前恨不得把此惡婦殺之以後快,如今卻又為她開脫,這是何理?他是個謹慎之人,怎麼會有如此失誤?」

    趙頊笑道:「父皇,此事想必與司馬翰林的學生沈子賢有關。」

    「沈子賢?」趙曙心裡一動,抬頭看見趙頊神秘微笑,不禁追問,「皇兒怎麼知道是這個沈歡在其中出力?」

    趙頊越來越覺得沈歡符合他的口味了,想在皇上面前為他誇譽一兩句,趕忙把當日沈歡的言辭仔細說了出來,末了道:「父皇,這個『禁令可立而治道具矣』的道理還是沈子賢與孩兒說明白,他也不贊成不依律令而殺人,因此孩兒猜想他一定是回去勸他的老師去了。如今看來,司馬翰林改判,理當有他的份兒。」

    「又是沈歡?」趙曙聽完後愣住了,皺了皺眉頭,「吾愛吾師,但吾更愛真理。皇兒,他真是這樣說的?」

    趙頊答道:「正是,父皇,此話並沒有不尊師重道,反而與孔聖人所說『當仁不讓於師』相符了呢!父皇,這沈子賢據兒臣觀察,是位大才,不為朝廷所用就真可惜了!他明年開春將參加禮部貢試,若有真才實學,父皇不防提拔上來使用。」

    趙曙微微變了臉色:「皇兒,用不用他,朝廷自有主張,不是你為他說一兩句好話就可以的了,此事到時再說!」

    趙頊疑道:「父皇好像對沈子賢有點成見?」

    趙曙道:「皇兒,你還年輕,想得太簡單了,沈歡此人在你面前大談《韓非子》,說服了你,但是你也不想想,司馬君實一代儒者,又豈是一兩句法家語言可以服氣的?想來他在司馬君實面前又是另一番說詞,如此古怪之人,朕怎可放心?」

    「古怪?」趙頊愣住了,「父皇,沈子賢不過就事論事而已,何至於此。」

    趙曙看著趙頊著急的神色,不由搖了搖頭,歎道:「皇兒,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看人亦如此,你還有很多東西需要學習呀!罷了,先不說此人,朕累了,你先退下吧。」

    「是!」趙頊退了下去,依然滿臉疑惑與不解,他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的父皇怎麼會對沈歡有如此之大的意見!沈歡在趙頊的眼中,是位不可多得在人才,足智多謀,才華無雙,這種大才,不該使之在朝出力麼?特別是他那句「民不加賦而國用足」,更是深合他的心意,至今依然不曾忘記……

    在別人議論的時候,主角沈歡在做什麼呢?他逍遙得緊呢,正在悠哉游哉地聽著曲兒。十天的休養,如怡姑娘的病體早已痊癒,不再躺在床上,出得閣來,雅興一起,能為沈歡彈唱幾首詞曲了。當然,有美妙的琴曲,少不了蘇軾在場,雖有做電燈泡的嫌疑,也顧不上這麼多了,而且這個燈泡亮得緊,瞇著眼睛,搖頭晃腦地享受著。

    沈歡也覺得比較享受,如怡姑娘聲音清甜,又有磁性,加之琴藝高超,彈的又是他「填」的詞作,都是千古名詞,聽來有如仙音。不過沈歡心底也是複雜的,如怡姑娘是位美人,與之相處,當然也令人開心,不過腦子裡依然響起趙頊的告誡,不由思索著決策,大白天出入青樓藝館,他又不比蘇軾已經是朝廷官員,也許還真對前途有影響也說不定。若傳入朝廷大佬耳中,一不小心成了柳永第二,就是哭也來不及了!

    如怡姑娘就沒有這般顧忌了,她性情雖然溫婉,但心性卻又比較固執,看中的事就不肯更改,在她心裡,沈歡已然刻上了痕跡,難以磨滅。雖然有著蘇軾這個發著亮光的阻礙,不過她的眼裡已經容不下他人,含情脈脈地看著對面的沈歡,邊彈邊唱,能在心上人面前唱著他的詞曲,是再美妙不過的事了。心裡浮現的是沈歡溫柔地給她餵藥的模樣,那認真的神色,像一抹柔情,輕撫她的心兒,人也酥了大半。

    連彈了好幾曲,好在沈歡詞作不多,加之如怡姑娘不肯再唱它詞,因此待最後一曲琴音落下之後,享受的蘇軾回過神來,鼓掌讚歎:「不錯不錯,詞好,曲也好!」

    沈歡也笑著附和,接著遲疑一下,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如怡姑娘,咬牙道:「如怡姑娘,既然你的病也好了,沈某事多,今後也許不能經常過來,還請你多多保重身體!」

    「咚!」如怡姑娘聞言嚇了一跳,手一劃,撥斷了一根琴弦,臉色煞白,搖搖欲墜,眼眸又朦朧起來。

    蘇軾也愕然,看向沈歡,想要怒言,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什麼來,搖了搖頭,默坐在一邊。

    「為什麼?」如怡姑娘努力使自己鎮定,說出的話也顫抖著,悲傷地看著對面的沈歡,這一刻,窗外的雪花像滲入了她的心兒,只感覺週遭一片冷漠。

    「我……」沈歡本來還想用事忙來做借口,最後停住了,什麼都解釋不了,說到底,他還不就是怕別人的閒言碎語麼!理由呢,如怡姑娘再漂亮絕色,身份也不過是個風塵女子而已!枉他說什麼不在意,其實說白了對這個身份還是很顧忌的。想明白這點,沈歡大是慚愧。可又能怎麼樣呢?事實如此,他還沒有達到為了一個女人不顧一切的境界,這個女人的身份注定了他可能與之沒有什麼好結果。她做不了他的妻子,除非他能坦然面對天下人的白眼。做侍妾?心裡更是沒底了,司馬光與王安石一生都只有一個妻子而已,他該效仿嗎?和蘇軾一樣風流?看看旁邊一臉悱惻的蘇軾,不禁搖了搖頭,蘇老大有把自己侍妾送人的習慣,這個他做不來,他不習慣把人當作一個貨物而已,而侍妾在這個時代就是與貨物差不多呀!

    「多情總被無情惱」,蘇軾的詞句是否該用來形容此時他的絕情呢?沈歡自己也疑惑了,不由歎了口氣,慼然說道:「為什麼?是啊,為什麼呢?如怡姑娘,你是否又能說出沈某該如何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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