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連雲城（五）
第二天含劍睡了一個這段時間裡難得的一個懶覺，起床之後雪梨給他補了妝，隨後和大家一起去了連雲城裡。
使團眾人是去做離港前最後一次補給，順便將手裡的神州貨幣花完，乾糧、水果、蔬菜、醃製的肉類，繩索布料和木材等等買了一大堆。另外含劍詢問了採購清單後還特意請艾略克團長幫忙買了好幾袋子幾百斤豆子搬上船去，黃豆綠豆黑豆各種都有。伊蓮娜後來好奇地問這是做什麼用的，含劍詭笑答道：
「我愛吃豆子。」
伊蓮娜總覺得蕭含劍從嵩陽學院分手之後再次見面，變了許多，可真要她說出這人哪裡變了，又覺得講不出來。比如這個詭笑，好像就是變化之一，可是在學院的時候，他好像也有這樣陰險的笑容，這不同究竟在哪裡呢？……
含劍本人則帶著小土去了城裡的術法材料鋪子採購，幾乎把那家小小的鋪子搬了個精光——這次去異域，時間怕不會短，光靠他手鐲裡的那些東西是不夠的，要好好準備一下。
店主見一個西洋女子操著流利的神州話來買術法物品，一時驚訝之餘也沒忘了狠狠宰一刀，不料這個西洋女子不僅言語利索，而且對術法材料質地價格瞭如指掌，店主不僅沒有討了便宜去，反而賣出了本年度最低價格……
這次含劍的手鐲裡放不下這許多東西了，於是雇了輛驢車裝上，正準備回船上去，很巧地遇上了霍克傑，那個有西洋血統的老頭。
「是蕭兄弟啊……呵呵，吃了嗎？」
「呃，沒吃……霍老先生，你去那個巷子裡幹什麼？」含劍朝老頭出來方向黑乎乎的巷子裡張望了一下。
「哦，沒什麼，」老頭老臉忽然有些紅，「老夫忽然有些內急，去那邊找茅房。」
含劍心裡呸了一口，笑道：「快要開船了，霍老先生不準備買些什麼嗎？你看我就買不少雜物。」
「對，對，正要去準備一下。」
兩人揮手道別，錯開十幾步之後，含劍童心忽起，道：「霍老先生，你左邊頭髮上怎麼有根水草？」
霍老頭下意識地伸手去摸頭，發現左邊頭髮裡洗得乾乾淨淨，哪有什麼水草！轉身看去，發現姓蕭的小子已經離得遠了。老頭面色微微一沉，眼光不由得掃向街邊張貼著的三張海捕通緝文書。
「這小子，他發現了什麼？不過還好，他的把柄也不小。」
含劍一直注意著週遭環境，待驢車轉出幾個彎子，確定沒有人跟蹤之後，他拍拍小土肩膀，讓他去瞧一瞧剛才霍老頭轉出來的那個巷子裡有什麼。本來這樣的事情含劍一向是自己來的，不過今天自己的一身打扮實在惹人矚目，加上近來小土大約是因為年歲稍長，也漸漸開竅，不那麼憨憨傻傻，足以幫忙做一些不那麼簡單的人物了。
小土沒多久就回報說，那個黑乎乎的巷子裡只有一家代人送信寄物的快遞鋪子，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些民居。
含劍點點頭，眼珠轉了幾轉，「快遞，那是做什麼？霍老頭果然有些奇怪……對了，說到這個，我也該找個人給家裡老爺子捎個信。」
兩人去和正在逛街的若水等三個女孩會合後，含劍果真就修書一封，讓李雪梨找了個代人送信的地方寄到韓小露家裡去——不敢請官家郵驛，去錢塘真溪村的郵件恐怕都在監視之下也說不定。
「小露，你買這許多牛肉乾做什麼？還有若水，這是什麼？十幾斤豌豆黃？……雪梨，這個是你的口袋吧，為什麼要買幾斤重的胭脂花粉呢？……」
三個女孩今天採購所得單純從重量來講並不遜色於含劍那一車子東西，但含劍一看那幾個鼓鼓囊囊袋子裡面是什麼之後只有驚訝和苦笑。韓小露還振振有辭道：
「高盧人說，他們那裡只有銅板能用，好像還用什麼銀元金幣，這些錢票都沒用，不把它們都花掉還留著幹嗎？東西是多了點，那也是沒有辦法啊。」
「這幾個小姑娘哪來這麼多錢？」含劍看她們所買雖然沒有什麼貴重的物品，但都很精緻，沒有十幾貫錢拿不下來，心裡忍不住嘀咕，不過沒敢問出來。邊上小土奇怪地問道：
「小露姐，高盧那裡銅板不是能用嗎？那為什麼不把錢票換成銅板呢？」
小露：「……」
回到船上，含劍等人才發現他們所帶的東西還不算誇張的，高盧人的採購更加瘋狂，光是水手們買的酒就裝滿了一個底層貨艙；司馬秦和柳遠也弄了一些酒上船，當然，這些人品味不同，所購酒種類自然大相異趣。
在一個陽光明媚，風浪適中的早晨，其中兩面主帆和一面三角帆吱吱嘎嘎緩緩升起，露出主帆上繪製的巨大帶羽毛的貴婦帽，以及標誌高盧公國的一隻毛色鮮艷威武非凡的高冠公雞。伊蓮娜穿著莊重繁瑣的正式祭師服裝，給使團全體成員和全體船員淋沐來自萬里外家鄉塞那河的大地母親之水，帶領他們感謝眾神的眷顧，祈禱在未來的旅程中繼續得到眾神的庇佑。即使是高盧人中平常最玩世不恭的人，此刻也全身浸沐在對神的信仰和虔誠之中。
這讓一旁站著的神州人顯得有些不那麼協調。三個女孩和小土最近對船上的事物興致很高，衝著高盧人的古怪儀式指指點點，不時還嘻嘻哈哈笑出聲來；霍克傑不會西洋人感謝神的儀式，不知從哪裡拿出一個香爐來點了三柱香，磕起頭來，這又免不了讓一旁的柳遠冷笑了幾聲。司馬秦盯著西邊天空中不知道什麼地方發呆，含劍看著他的樣子，歎了口氣，也朝著那個方向發起呆來。
儀式結束，一把有力的斧子猛地砍斷了繫在碼頭上的纜繩，船舷顫抖了一下緩緩離開了，高盧水手如同嚎叫般的歡呼響徹雲霄。含劍向著岸邊狠狠揮了揮手，大叫道：
「我會回來的！……」
不管怎樣，經過兩天的休息和補給，龐大的三桅帆船「貴婦人號」終於起錨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