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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136章 詫異之色 文 / 風雨

    第136章詫異之色

    檯子上,李歷頓足而歎,那語氣只把眾人聽的都是一愣。也直到此時,當日參與了王芬宴請管絡的一些人,才發現了鍾陽的存在。自有人奔近各自家主,將鍾陽的身份相告。幾位家主這才恍然,面現驚訝之色。那黑紗女子目中閃過一絲異色,一雙妙目只在鍾陽身上打轉,不知在想些什麼。

    鍾陽眼見是躲不過了,只得摸摸鼻子,起身上了檯子。路經那顏家兩兄弟時,氣的狠狠的瞪了二人一眼。顏英顏俊並不是傻子,這會兒從眾人方才一霎那的神色上,也自想到了關竅處,眼見鍾陽瞪眼,不由的嘿嘿慚笑起來。那副憨態,卻讓鍾陽大是無奈,歎息而過。

    「小子鍾陽,見過諸位家主了。唉,剛剛躲在下面,也是不得已,諸位想必也是明白的哈,我就不多加解釋了。」懶洋洋的拱了拱手,對著眾人環環一揖,鍾陽漫聲說道。

    眾人相互對望一眼,不由的都是瞥了一眼又跟到了鍾陽身後的顏家兄弟,皆是一陣的無語。

    尚姓老者面帶苦笑,微微搖頭,上前一步,深深一揖,歎息道:「先生此番可是讓我們這月旦會擔了好大的名聲了。唉,罷罷罷,今日之會,不想連現兩位大賢,便有些小風波,卻也是值得了,來來來,且讓老朽為先生引薦一番。」說著伸手相邀。

    先是走到那個中間一直穩坐的青衣老者處,那人早已起身相候,面帶微笑的看著二人。待得他們走近,不等尚姓老者說話,已是先一步拱手,含笑道:「汝南野人許劭有禮了。」

    這人從剛才開始便一直未發一言,此刻一開口,竟是語音清朗,神態溫和。鍾陽上下打量他幾眼,亦是拱手回禮道:「有禮有禮,小子鍾陽見過先生。嘗聞先生大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幸慰三生啊。」

    許劭呵呵一笑,搖頭歎道:「虛名累人,有何可說?不過書生嗟歎罷了。」言下,語氣到大是豁達。

    鍾陽微微愕然,不想這許劭初次見面就跟自己說的親近,頗有些倒苦水的味道。一旁尚姓老者請許劭就坐,又引薦起其餘諸人。他自是那四大家中尚家家主,單名一個宣字,表字逸之。另外三人,正是馮家家主馮章、崔家家主崔楷、尹家家主尹瓊,鍾陽一一見禮。待到介紹到那女子時,卻正是那位孫文寶的嫡孫,鍾陽這才恍悟,怪不得她竟可以以一女子之身而參與這種盛會,卻是身份擺在那兒呢。

    微微拱手,點頭道:「早就聽說過姑娘祖上的事跡,想文寶公當日苦讀的景象,我輩後人實在是慚愧啊。呵呵,姑娘家學淵源,想必定然也是博學多才之人,日後有暇,還請多多指教哈。」

    孫娘子清冷的眸子一閃,襝衽見禮,臻首微低淡然道:「不敢當先生謬讚。妾空擔盛名,所學實不及先祖之萬一,請教二字,萬不敢當。倒是聽聞先生所學甚博,不惟兵法精絕,更是兼學雜藝,一杯新茗震動北地,可不知何日有緣,也讓妾得能一品,此生無憾矣。」

    鍾陽微微一笑,洒然道:「這有何難,若是諸公不嫌麻煩,我這身上便帶著些新茶,大可趁此良機,現場烹製,也請諸位當世名流共同品評一番。而且,我在冀州城中,已然起了一家小鋪面,諸位有暇,不妨前去一坐,飲茗賞花,談詩論詞倒也算得上一個雅處。」

    他心中早早便打算好了利用這些大家世族,如今這孫娘子提起,正中下懷,哪肯輕易放過,當即宣傳了起來。只是說完之後,又自嘲一笑道:「呵呵,我可沒什麼學問,更不通什麼兵法,上次不過是玩些小把戲,碰到了一個蠢賊而已。說到底,我只能算一個商人,今日置身於此,倒是多有唐突之處了。」

    眾人聽他自稱商人,都是不由一鄂,相互對望一眼,大見詫異之色。孫娘子饒有趣味的看他一眼,只是點點頭微一襝衽,自顧退在一旁,不再多言。

    尚宣眼見眾人有些冷場,連忙打個哈哈,引著鍾陽來與一直靜立一旁的田豐相見。鍾陽緊上一步,先自施禮道:「元皓先生大名,小子早知,不想竟然今日有緣得見,實在是榮幸之至。那個,咳,尚公,不知可否安排小子與元皓先生共坐,也可稍慰渴仰之思啊。」最後一句,卻是轉頭對著尚宣而說。

    尚宣一愣,隨即連忙點頭應下。田豐面上微現詫異,躬身見禮道:「鍾公過譽,豐本閒人,何敢當先生之贊。吾向聞先生曾發畿語,暢論天下之勢,恨不能當面請教,今日一見,卻是田豐之幸了。」

    鍾陽聽的心頭一凜,不想這位田豐果然是有心人,不似那些個自謂風流的名士只知大言空談。只是當日前車之鑒,今日又哪肯再犯,當下打著哈哈,卻並不接茬,田豐眼中閃過一絲清光,不由的有些若有所思起來。

    這一番喧鬧,終是將這場小風波平息過去,當下重新坐定。尚宣讓人按照鍾陽所授的方法,重新將茶沖泡一番奉上,整個凌雲台上頓時清香裊裊,眾人憑風而坐,手捧香茗,伴著遠處雲氣舒展,不由的俱皆沉醉,幾有寵辱皆忘之感,不由大讚。

    待到一杯新茗飲過,尚宣才又舊話重提,請田豐分說觀點。田豐微微沉吟,隨即搖頭道:「某所思所想,其中泰半原是從鍾公當日一言上所得。今日大賢當面,何以諸公竟捨珠玉而就瓦礫乎?況豐本意,也是想以此請教子將先生的,並非解說什麼,不若便請鍾公論之,豐當洗耳恭聽。」

    鍾陽正自捧著茶滋潤,忽聽這田豐竟然將球踢到自己這裡,不由一驚。偷眼看去,卻見田豐垂眉低目,嘴角微微勾起,不由心中大恨。這田元皓,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剛才問我見我不應,只怕多半以為我不肯說,便就玩了這麼一手,奶奶的,這些個謀士,果然陰險,便如這剛直之人,也是無時無刻不在算計旁人,自個兒以後跟他們遇上,可是要小心再小心了。

    眼見那邊尚宣等人目光看來,都是一股殷殷之色,知道推脫不了,心思電轉之下,已是有了計較。

    當下呵呵一笑,搖頭道:「我說各位,你們還真看得起我。我都說了,我不過只是個小商人而已,又哪裡懂什麼天下大事了?只不過今日盛會,好歹來了一趟,既是非要發言,也罷,我這兒呢,倒是有個我們那兒傳下來的小故事,不妨講給大家聽聽,只做一樂,可是跟那天下大事沒半分關聯的。」

    台上眾人聽他又再自稱商人,都是不由自主的微一皺眉,不知該如何對答。台下眾人卻是有些不樂意了,這次大會,他們自打來了這裡,就有些亂哄哄的,不似往常那般順暢。好容易盼到一位大賢出場,臨時不但被打斷,這會兒更是縮在一角不肯發言了。等到又介紹了這麼一位傳言中的鍾公出來,偏偏不說時政,要說什麼故事,還一個勁兒的稱自己為商人,難道這月旦會竟成了販夫走卒所聚之會了不成?

    檯子下一片議論紛紛,多有沉不住氣的,已是有些冷言冷語出來。他們本對鍾陽並不瞭解,眼見他年紀輕輕,而傳聞也確實大多是商事雜藝方面的,今日兩相一湊,哪還肯買賬。

    台上幾人眼見下面嘩然,亦是有些無奈,心中未嘗不暗暗後悔,方才對鍾陽抬舉過高,如今竟是成了騎驢難下的場面了。正自頭疼之際,那孫娘子卻忽然起身走到前台,清冷的目光逐一掃視一圈兒,場中漸漸靜了下來。

    「諸公何太心急?妾嘗聞淺顯之中見大學問,古之聖賢又豈是皆生而知之者?鍾公所言故事,妾雖不明其理,然自這新茗一事上來說,諸公又有何人能巧思至此?與坐諸公皆一時之俊彥,何不稍安勿躁,且聽上一聽,以妾料之,必當各有所獲矣。」說罷,不再看眾人,轉身對著鍾陽襝衽一禮,自回席上安坐。動靜轉換之際,給人一種說不出的賞心悅目之感。

    台下眾人被她這麼一說,各自面上均有慚慚之色,不復再言。尚宣等人大鬆一口氣兒,相互對望一眼,這才含笑請鍾陽宣講。

    鍾陽早打好腹稿,剛才雖見下面眾人起哄,正和心意。不想那孫娘子又出,竟將紛亂平息了,臨歸坐時那大有深意的一眼,卻似是看穿了自己心意一般,不由的暗凜。這女人果然大是不簡單!

    此刻見終是躲不過,也不推辭,笑吟吟的舉杯啜了一口,這才對台上眾人點點頭,目光掃視了下面眾人一圈兒,張口講道:「話說這世上有一國,卻是稱作宋朝的。那皇帝當日得了天下,輕徭薄賦,國泰民安極是強盛。傳至幾代後,其後人漸漸奢靡起來,及至到了仁宗一朝時,終是生出禍事來……祥雲迷鳳閣,瑞氣罩龍樓。含煙御柳拂旌旗,帶露宮花迎劍戟。天香影裡,玉簪珠履聚丹墀。仙樂聲中,繡襖錦衣扶御駕。珍珠廉卷,黃金殿上現金輿。鳳尾扇開,白玉階前停寶輦。隱隱淨鞭三下響,層層文武兩班齊。

    當有殿頭官喝道:有事出班早奏,無事捲簾退朝。只見班部叢中,宰相趙哲,參政文彥博,出班奏曰:目今京師瘟疫盛行,民不聊生,傷損軍民多矣。伏望陛下釋罪寬恩,省刑薄稅,以禳天災,救濟萬民。天子聽奏,急敕翰林院隨即草詔,一面降赦天下罪囚,應有民間稅賦,悉皆赦免;一面命在京宮觀寺院,修設好事禳災。不料其年瘟疫轉盛。仁宗天子聞知,龍體不安。復會百官。眾皆計議。向那班部中,有一大臣,越班啟奏。天子看時,乃是參知政事范仲淹。拜罷起居,奏曰:「目今天災盛行,軍民塗炭,日夕不能聊生,人遭縲紲之厄。以臣愚意,要禳此災,可宣嗣漢天師星夜臨朝,就京師禁院,修設三千六百分羅天大醮,奏聞上帝,可以禳保民間瘟疫。」仁宗天子准奏。急令翰林學士草詔一道,天子御筆親書,並降御香一炷,欽差內外提點殿前太尉洪信為天使,前往江西信州龍虎山,宣請嗣漢天師張真人,星夜臨朝,祈禳瘟疫。就金殿上焚起御香,親將丹詔付與洪太尉為使,即便登程前去……魯達再入一步,踏住胸脯,提著醋缽兒大小拳頭,看著這鄭屠道:「酒家始投老種經略相公,做到關西五路廉訪使,也不枉了叫做」鄭關西!」你是個賣肉的操刀屠戶,狗一般的人,也叫做「鄭關西!」你如何強騙了金翠蓮?」撲的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鮮血迸流,鼻子歪在半邊,卻便似開了個油鋪︰鹹的,酸的,辣的,一發都滾出來。鄭屠掙不起來,那把尖刀也丟在一邊,口裡只叫:「打得好!」魯達罵道:「直娘賊!憊敢應口!」提起拳頭來就眼眶際眉梢只一拳,打得眼稜縫裂,烏珠迸出,也似開了個彩帛鋪的︰紅的,黑的,紫的,都綻將出來。」

    鍾陽穩坐台上,洋洋灑灑之際,已是將一部後世人人耳熟能詳的水滸傳講了開來。那水滸傳原本說的是宋末官府**,皇帝昏昧,致使天下大亂之事。尤其開頭諸般天生不詳異象,及至後來官逼民反,良將謀臣逼上梁山等等,隱隱竟有和這漢末亂局多有相似相通之處。

    眾人初時不覺,只是聽的入迷,及待聽到他講到後面黃泥崗群雄算楊志,豹子頭雪夜上梁山時,有那機靈的,心下方始隱有所悟,這位鍾先生多半是借題發揮,暗喻當今呢。只是他講的本是他朝之事,並不牽涉本朝之人,所言所講的官制體制又全然不同於此時,卻是任誰也抓不到把柄,其中機變之處,而又能講的如此順暢,儼然信手拈來便成文章,文采心思斐然,果然非常人可及,由是大感佩服。

    ,台下眾人再無半分動靜,偌大的凌雲台上,便是他清朗的聲音迴盪。台上幾大家主並許劭等人,也是盡皆沉迷其中。唯有三人,卻是各有所思。田豐是目光閃爍,留心其中政局走向;李歷卻是越聽越是心驚,額頭冒汗,終不知這般下去,會不會有別有用心之人牽強附會,惹出事端;而那孫娘子,卻是怔怔看定鍾陽身影,眸中異彩連連。

    鍾陽這一講,直直講到日影西斜,卻是將一部水滸傳堪堪說了小半。其中但凡和前人有關聯處,自然是大展春秋之刀,刪減乾淨。眾人不覺時間流逝,目光全被台上少年吸引住,誰也沒發覺,便在那最後面處,正有一人悄然轉身,直往山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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