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緩和
「某,穎川郭嘉。」
「噗!」鍾陽乍聞此名,先是一愣,隨即一口酒噴出,探手一把拉住郭嘉衣袖,大聲道:「你是郭嘉?你是郭嘉?你就是郭嘉?」
他一直淡淡然的,這一刻忽然大為激動,直讓王芬等人,甚至郭嘉自己也是驚愕不已。迷惑不解的看看死死抓著自己衣袖的那隻手,郭嘉點點頭道:「正是郭嘉,怎麼?公難道識得某嗎?為何激動至此啊?」
「我靠!你真是郭嘉?郭嘉郭奉孝的那個郭嘉?」鍾陽並不理會眾人神態,只顧再次證實著。
郭嘉神色一動,點頭道:「是,正是郭嘉。不知公如何得知嘉的表字?難不成真的識得郭嘉嗎?為何嘉卻從無印象?」
努力嚥了一口唾沫,兩眼呈現無焦的神態,隨意往一處席上一坐,鍾陽沖郭嘉擺擺手,嘴中嘟嘟囔囔的,也不知說些什麼,逕自喃喃自語起來。
他後世讀三國,最喜愛的一個謀士,便是這郭嘉郭奉孝了。只覺此人一生揮灑不羈,雖壽命短暫,卻留下了極為輝煌燦爛的一頁。其人才學,單只從後面老白臉曹操數次提起,數次感歎便可見一斑了。今日措手不及之下,忽然知道了跟自己喝了多時酒水,且大是投緣的人,竟是這位鬼才,其心中之激動,委實一時難以控制。
王芬眼見這位爺問也不問的一屁股就坐下了,不由的大感尷尬。只因這位老爺現今坐的位置,實在是他這位主人的位置。這麼一坐的話,他要是往旁邊去坐,那麼對於一旁的管絡卻又置於非主賓的首位了,自是大大不敬的了。雖說管神相當不會介意,當總歸是自己失禮的。但眼前這位鍾公,明顯有些神遊物外的意思,也不是有意為之,自己可是不好說話了。也不知這個郭嘉究竟是什麼人,竟讓鍾公這般失常,真是奇哉怪也。
他心中驚異,卻不知郭嘉更是驚詫。此時的郭嘉,尚自處於剛剛學成,四處遊歷尋主之時,聲名不顯,鋒芒未露。就算對他才學有所瞭解的友人,也不過寥寥一二人而已。而如今鍾陽聞名則驚,其中蹊蹺,豈不讓郭嘉驚詫。
眾人眼見這番變化,都是驚愣,不知下面究竟該如何進行。廳中一時間忽的靜了下來,便是那些武將也都紛紛注目這邊。
「咳咳」
便在寂靜之中,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忽然響起,眾人一驚,循聲看去,卻見正是那位一直冷眼旁觀的神相管絡,心中微驚之餘,不由的都是精神一振。
「這位小兄弟,你。」管絡捋鬚微笑,對著坐在自己一旁,托著腮幫子遐想的鍾陽說話。
只是他這一說話,鍾陽頓時好像驚醒過來,蹭的跳了起來,轉頭看看管絡,擺擺手急道:「啊,老頭兒,咱有空再聊哈,我這兒實在忙著呢。那個啥,咱哥兒倆各忙各的。你算你的命,我喝我的酒,你別招我,我也不惹你哈,得,就這麼著吧。」說著,向前兩步,也不再理會愕然呆住的管絡,一把拉住郭嘉往一旁席上坐去。
王芬見他這會兒總算是坐對了地兒,不由的輕輕吐出一口氣來,只是旋即卻又暗暗苦笑起來。這位爺在那兒說的歡實,竟是毫不理會一手半抬,愣在那兒的管絡了,想必這位管神相打從成名以來,這種事兒也是從未遇到的了。
微微歎了口氣,連忙上前迎住管絡,將尷尬的場面緩和了下來,眾人這才都不約而同的重重吐出一口氣來。管絡面上波瀾不興,目中卻是微不可察的閃過一絲異彩,瞬間隱去。只神態平淡的應酬著眾人,但目光卻時不時的掃向那邊的二人。
「奉孝兄,我對你聞名久矣,唉,不對,應該是佩服久矣。啊,也不是,嗯嗯,其實,我對你的景仰,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黃河氾濫,一發不可收拾。」
郭嘉委實有些失神了,看著眼前這位主兒,面色嚴肅,偏偏語調怪異,滿嘴如同背詞兒一般的念誦著,那諛辭層出不窮,讓他竟有應接不暇,頭暈目眩之感了。
其實,要是這會兒再有個後世之人在場,定然一聽就明白,某人所誦所念,不過是一時激動,找不到合適的詞兒,忙中直接照本宣科的一段經典台詞罷了,只是激動之餘,學的又太熟練之下,連那腔調也不知不覺學了過來,這才讓郭鬼才生出怪異的感覺來了。
「且住!」郭嘉實在不堪那連綿細雨般唾沫星子的噴淋,微微側身抬手打斷道。
「呃,咋的?」某人尚自懵懂未覺,被陡然叫停,大是意猶未盡。
「公尚未說究竟如何識得郭嘉,嘉自問並沒名動八方,聲播四野,公如此謬讚,嘉著實有些承受不起。況如公言,你我相交,自當隨興隨意,緣何諛辭如潮?豈不有失君子之道?」郭嘉微微蹙眉,頗有些受不了的說道。
「呃,這個,奶奶的,雞凍了雞凍了哈。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某人總算清醒過來了,伸手摸摸鼻子,大是尷尬的說著。
郭嘉面色稍齊,這才又目光一凝問道:「嘉早聞公名,收禽羽,制鍾筆,澤惠涿縣士子;未出城門,而廟算無雙,以數千雞鴨之物,一戰而退數萬黃巾;而後施奇術,破妖法,終使賊酋授首;烹新茶,傳茶道,片言折服葛仙長。凡此種種,每一件莫不是能人所不能,於世人難查之處入手,精微奧妙之處,嘉委實拜服。今日得見,本當嘉來百拜參見,如何公竟反之耶?」
鍾陽開始聽郭嘉數說自己的得意往事,頗是熏熏然,待聽到最後一句,卻驀然一驚。這位主兒可是鬼才啊,又怎麼可能平白無故的這麼大讚自己呢?他一再追問自己,顯然是心中起疑了。
心中暗暗歎息,面上笑容漸漸收起,看著郭嘉,半響端顏沉聲道:「奉孝,我若說是從一本天書上看過關於你的記載,你可相信嗎?」
郭嘉聽到這話,不由的頓時一呆,瞪眼看著鍾陽,久久不語。好半響,雙眼微微瞇起,點點頭道:「好,嘉信了。」說罷,便不再多問,只舉杯邀飲起來。
鍾陽眼見他面上毫無半分激動之色,不由大是驚佩。聽聞自己這種匪夷所思的回答,一般人就算不是半信半疑,多半也會千方百計去問上面如何所記,後面運勢如何等等,但如郭嘉這般,卻是壓根不放在心上,便如聽到尋常問候一般一樣,果然超乎常人。
只是郭嘉這麼不問,鍾陽心中反而癢癢起來,勉強和他對飲了幾杯後,終是忍不住道:「你就不想問問上面怎麼說的你?不想知道你後面的吉凶禍福之類的嗎?」
郭嘉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歪著頭瞅瞅他,哈哈笑道:「公既言乃是天書所載,便是定數。某問之如是,不問亦然。若問之,知曉其後,行事必畏首畏尾,豈不氣悶?大丈夫行事,但求心安,無拘無礙。知與不知,原沒甚麼兩樣,何必自尋煩惱呢?」
鍾陽聽他言談之間,直有一份不問鬼神問蒼生的灑脫,心中大讚。他自來了這漢末所交數人,與蘇雙張世平乃是恩義相結,與劉備等人卻多是因利益互用,唯有今日與這郭嘉論交,全無半分私心雜念摻和。二人初時甚至互相不知對方是誰,這種心境之下,均有知己之感,讓鍾陽心中極是歡喜。
大樂之餘,遂放開心懷,二人推杯換盞,便在一旁自顧對飲起來。兩人都是個行事不羈的性子,如此作為,卻全沒將旁人放在心上。整個大宴上,便如獨立的一桌小宴,竟是自得其樂。
兩人一個本身學識淵博,一個借助後世海量信息的洗禮,這般聊了起來,鍾陽倒也並不落下風。而且,每每言語中帶出些精闢之言,讓郭嘉不由拍手大讚,這般你一言我一語的,大是相得。
「汝二人何太無禮耶!竟視我冀州英傑於無物?即便如此,又怎敢連神相也這般相輕,當真是狂悖至極了!」
兩人正自聊的歡暢,冷不丁耳邊響起一聲怒叱,轉頭愕然看去,卻見滿廳之人都在注視著自己。一邊管絡面色尷尬,仍在保持著雙手抱拳的姿態對著這邊,想必剛剛定是跟兩人招呼,二人卻因聊的投機而沒發覺。
而如今呼叱的這人,也不是別個,正是那位開頭鬧的灰頭土臉的許攸許子遠。眼見管絡跟那鍾陽招呼,鍾陽竟然理也不理,暗喜機會來了,這才張口相叱。
「啊,老管,你可是跟我說話嗎?啊,歹勢歹勢,沒聽到哈,莫怪莫怪。咋的,有啥指教啊?話說我不用你算命的啊。」鍾陽目光從許攸面上劃過,並不做絲毫停留,便如那裡只是空氣一般,而直接將目光望向管絡,笑瞇瞇的說道。
許攸不由的面色再次一黑,張口欲言,旁邊王芬暗暗歎息,連忙打個眼色阻住。此番請了這位主兒來了,究不知是對是錯,但求不要生出什麼別的事兒來才好。否則,得罪了管神相,可是等於得罪了一干冀州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