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士農工商論
大廳中,鍾陽這麼突然一說,眾人都是不由的微微變色。蘇雙張世平是暗暗害怕,鄒靖和劉備卻是暗暗叫苦。這漢之一代,罷黷百家,獨尊儒術。崇尚的便是那君子之道,凡事當隱晦而委婉。
這進奉一說,其實就是一種變相的行賄。頗有些大家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但是大家都不去說的意境。似鍾陽這般張口就向事主直問的,卻是從所未有的。
劉焉目中閃過一絲訝然,這個鐘陽的事兒,昨晚鄒靖自然是已經告訴他了。只是一來,他並未像鄒靖那般直面三件兵器,少了那種震撼;二來,以他老辣的經驗,隱隱感覺鍾陽固然是來歷奇特,但若說就是自仙界而來,卻也並不可信。
是以,當鄒靖說完,他只是不置可否的笑笑而已。當鄒靖將那羽毛筆奉上時,看那筆的樣式,自也是頗感新奇。當場就著墨水試著寫了幾個字,便搖搖頭將之重新放了起來。要知道這個時代,人們早已用慣了毛筆,不論是從運筆方面,還是書寫習慣上,都很難接受頗似硬筆的羽毛筆。
劉焉本是世之大家,素有清名重臣之譽。這所謂的清名重臣,是指以清廉名聲並身居要職的中央官員。試想,能做到清名重臣的,又有幾個不是飽學之士?自然,似之後的何進、董卓之輩,卻是異數,實為畸形政治下的產物罷了。
劉焉今年已五旬,一生之中,不知用禿了多少支筆。那毛筆使用的習慣,早已經根深蒂固了,又怎麼可能去接受這羽毛筆。於是,鍾陽自認為的神奇之作,到了劉焉眼裡,卻不過只是一種談不上大用的機巧之物罷了。
有鑒於此,在他心中,對鍾陽的定義,便只是一個來歷較為奇特的商人而已。而且,還是那種善於鑽營的奸商!對於商人的態度,他是打心眼裡看不起,卻又不會去刻意打壓。畢竟,作為一個清明素著之士,謙和待人乃是表面上的基本素質。
此刻,聽的鍾陽這麼無禮的發問,饒是他從鄒靖處多少瞭解了一些這人的事跡,卻也不由的頗感驚訝。在這個上下等級森嚴的時代,面對著一洲之長,坐立無狀,且坦然質問的,唯此一人!
兩眼微瞇,劉焉一手撫鬚,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淡然道:「這位便是鍾陽鍾公吧。呵呵,你所制之羽毛筆,於焉看來,少有實用。我亦知你進此筆之意,然,焉不敢妄廢聖人傳承,卻來推奉別物。某亦當奉告鍾公,商者亦當自律,坦蕩經營,方是正途。於這鑽營之道,還是謹慎為之最好。某今日傳見爾等,本為商討退賊輔國之大事,這些瑣碎之事,且俟之異日閒暇之餘,別做計較吧。」
鍾陽聽的有些暈,好在劉焉語速極慢,上下連貫起來,倒是搞明白了這番話的意思。只是明白之後,鍾大爺愈發惱了。
什麼?老子搞的羽毛筆沒有實用?我擂了個擦的!丫算是文人嗎?對於這種劃時代的巨作,竟然做出這種評價,簡直就是文學界的悲哀啊。奶奶的,什麼沒有實用云云,毛!你丫根本就是看不起商人,這才來故意貶低老子的偉大發明。你現在要說大事?媽媽的,難道老子的事兒就是小事兒了嗎?一個國家不顧商業發展,那還能繁榮富強起來嗎?咱們後世幾代領袖,不都是致力於繁榮經濟,鼓勵商業,這才終於站到了世界諸國的前列。你丫如今竟這麼輕視商業和商人,文盲!簡直就是文盲!不行,老子的責任重大啊,這掃盲工作,看來還真是刻不容緩啊。
他心中忿忿,決定好好教育下這老頭。只是將堂堂一個廟堂高官,當世大儒稱作文盲的,卻也只有鍾大爺方才幹的出來。到不知劉焉知曉他心中這個稱呼的含義,會不會還能維繫住那清名重臣的謙和儀容了。
「嘿,聽劉使君這話兒,他怎麼就那麼彆扭呢?我倒想請教請教,不知劉使君對於商之一事,又是個什麼看法?劉使君口中每每以國家為重,又不知對於這商業與國家的關係瞭解多少啊?」鍾陽面含冷笑,滿是不屑的問道。
劉焉見他臉含譏誚,心中不由恚怒。只是礙於身份,也不好發作,聽他問到這兒,不由輕哼了一聲,譏諷道:「公身為商者,難道竟不知自己等級嗎?管子曾曰,士農工商四民者,國之石民也。士最上,農次之,工再次之,這商嘛,嘿嘿,不過底層之民也。若說商之一業,對於國家社稷的作用,不外乎促進了流通而已,卻還有什麼作用?商人趨利而動,重利而輕義!公不見囤積積奇者,商者十之**乎?公不見犯禁倒賣匆匆者,除卻商者又是何人哉?故,商之於國,少奉獻而多危害,可酌情扶之,卻不可過罔。哼,不知某如此解釋,公以為然否?」劉焉說罷,滿是不屑之情,嘴角瀉出一絲冷笑,看著鍾陽等他回答。
鍾陽靜靜的聽著,眼見他說完,輕輕點頭,笑瞇瞇的道:「劉使君好博學,竟然知道管子曾曰的話。這個什麼士農工商嘛,我也聽過,只是跟你的理解卻有些不大一樣。你問我然否,我的回答就是很不然,大大的不然。」
劉焉聽的額頭一黑,什麼叫我知道管子曾曰的話啊,那個但凡是天下士子,又有誰人不知誰人不曉的?這廝只怕並不是什麼大家出身,言語粗鄙,殊無半分文采。還很不然,大大不然呢,簡直是牛頭不對馬嘴。
暗暗吸口氣,將那股深深的不屑藏起,這才風輕雲淡的淺笑道:「哦?鍾公的這個很不然,大大的不然到不知是究竟如何,某便洗耳恭聽了。」
聽出劉焉話中的譏笑,鍾陽這會兒倒也不惱了,笑嘻嘻的端起杯子,滋潤的嘬了一口,這才點頭道:「也罷,我就說說。好歹這掃盲的活兒,也只有我能幹了。」
劉焉聽的面色又是一黑,他雖不知那個掃盲什麼意思,但眼見這小子說這詞兒的時候,滿臉的歎息,一雙賊眼便在自己身上溜來溜去的,顯然是沒什麼好解釋。忍著想要一巴掌拍死他的**,劉焉也懶得多說,只是微微一抬手,示意他可以開始了。
「士農工商四民,國之石民也。嗯嗯,只是這後面卻還有幾句話,想來劉使君是不知道的咯?那便是無士不立,無農不穩,無工不興,無商嘛,卻是不富。」鍾陽說到這兒,面色漸漸端肅起來。眾人聽他忽然說出這麼一句有水平的話來,都是微微一鄂,不由的都側耳仔細聽了起來。
「所謂的士,可分為國士、學士、三軍將士。古之士大夫、謀士,以才智用於國家百姓者,謂之士;到如今,為國盡心盡事者,可稱為國士;傾心教授學問、答疑解惑者、學有所長者,稱為學士;入軍旅,守疆土、安人民、為國征戰者,謂之三軍將士。
所謂農,有谷農、牧農、百作之農。稻黍稷麥豆,五穀豐登,為其所種;東西牛馬羊,草原放養,為其所牧;果蔬肉類食、山珍海味品,甘鹹苦淡,都出自他們之手。辛苦耕耘,養活天下人,都是他們打理。
所謂工,可分為普工、技工、智辦之工。普工者,勞其筋骨以力辛勤制物;技工者,在辛勞的基礎上,充分發揮自己的特殊技藝;智辦之工者,則是肯多用腦多勞心,整合前面兩種,提取其中的長處,以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再來說這個商,商者分類卻有糧商、帛商、百業之商。他們長年奔波,通貨南北,交換東西,取其生意中利,行其買賣商道;開互通有無之場所,使得物資流通,人們才可享用百物;拓衣食住行之商路,不但豐富了百姓的生活,也同時為軍事探出無數路徑;商人們依靠辛苦奔波,享受貿易中的利潤,繳納賦稅以充盈國家之用。若沒有商人,單只士農工,可不知國家每日花費又能支撐多久?
嘿,現在但凡說士農工商,就有人扒拉著指頭數什麼一二三四。第一高於第四,第四就是低賤;我倒不明白了,要是沒有商人,各位大儒士子們,你們又怎麼可能穿上這麼色彩艷麗的服飾?又怎麼能吃上如此多種多樣的食物?要是沒有商人,國家財政必將緊張,又不知各位官老爺,你們那俸祿薪水又從哪兒來?
所以,綜上所說,應該是農不亞於士,工商皆為本。士農工商本是同級,並無上下等級之品,無高低量級之別,不過是眾生百態相對之分類罷了。
商貿之物涵蓋衣食住行,囊括社會百業,百業之需就需要百工之匠,匠人製造之物給百作之農,百作之農再養育國學將士,國之士子。
這四個行業各有所宿,各有所職,此彼間互依互照。士不不是什麼最高,商不居於最末,工農亦是並排。要是把國家比作一間大屋,社稷可稱為大梁,這四民便是國家之柱。
我曾聽說神州有九鼎,那鼎便代表國家。劉使君身居顯耀,自然該知道那鼎的形狀了?鼎做四方,東南西北。以故舊傳承來說,應當是分別對應青龍、白虎、玄武、朱雀四神獸,也就是常說的四相。世人只道那鼎暗指四極方位,只以神意推測,卻不知道,既然以鼎代表國家,那所謂的四相,可不正是與士農工商相合嗎?嗯嗯,我這人學問淺,這些道理,卻也是從我那世界一本天書上看來的,對與不對,卻要請劉使君並在座諸位品評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