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草原上的飛鷹
鍾陽拉贊助的第二天,蘇雙張世平二人拿著金銀,帶著張成來尋鍾陽。鍾陽大喜,讓張成立刻對外招人,籌建工坊。對於來做工的人,每人每月給予半斗黍米的薪資。
他來了這麼久,終於是知道了此時的金銀大不值錢。所謂的金,不過是銅而已,絕不是他先前以為的黃金。
這個時期,政治混亂,經濟糜爛,統治者持續的搜刮民財,所鑄造的五銖錢越來越輕薄,最終造成米糧價格高達幾十萬錢。到得後來董卓亂政時期,更是達到了百萬錢一斗的天價。
物貴錢賤,資源匱乏,通貨膨脹到了一種難以想像的地步。人們少有用銀錢購物,多是用布帛糧鹽等物互易。是以,在搞清楚了這時的狀況,鍾陽遂定出了直接發糧的策略。
幽州多有大戶,蘇雙給的金銀拿去換一些米糧,雖然價格高的離譜,但用來支撐付工費倒也寬裕。餘下的錢,鍾陽令張成全部換成小錢,同時對外發佈了一份讓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佈告。
佈告聲稱,在全幽州境內,收購各種飛禽、家禽的羽毛。送來的羽毛,只要質量過關,每根羽毛便支付十個五銖錢。
這個消息一經傳出,眾皆嘩然。有說此人是發了癔症的,也有說此事定是戲弄人的,一時間,眾說紛紜,人人都在表示懷疑,卻又人人又都期盼著那是真的。雖然說每根羽毛才給十個錢,但那羽毛本就是廢物,若能換回十個錢來,怎麼也能補貼下家用不是。只是大家說歸說,卻沒人真的去嘗試兌換。話說這事兒要真是虛假戲弄人的,自己去了豈不惹人笑?
於是,以涿縣城為中心,整個幽州地界,但凡得到這個消息的地區,茶餘飯後都在談論此事,人們將信將疑的,又滿懷期待的等著這個消息的落實。
直到數日後,這消息行至白登,終是引了一個人出來。鍾陽之名,由此廣為傳開,人們在爭相獵取禽類羽毛的同時,也慢慢知道了其人其事。引發此事的這個人卻是一個鮮卑人,他的名字便叫軻比能。
軻比能,隸屬於中部鮮卑。因其部落領地便建於邊郡之地,與漢人多有交集,嘗慕漢朝禮儀。袁紹時,漢人為避其苛虐刑政,多逃亡其地。軻比能盡收其才,令族人向漢人學漢語,習漢字,討教兵器冶煉之術,勢力大增。曹魏時,先降後叛,帶領部族屢次擊退魏國大軍,斬殺魏國大將。若不是之後,魏國幽州刺史王雄派人將他刺殺,歷史走向究為何方,實未可知。於漢末時空,端稱得上是一英雄人物。
其人少時便有勇有謀,胸有大志,嘗以檀石槐比之。那檀石槐本是鮮卑一族不世出的人物,漢恆帝時,建王庭於高柳彈漢山,北拒丁零,東敗扶余,西擊烏孫,南擾漢邊、盡據匈奴故地,建立了一個強大的軍事部落聯盟,實為鮮卑中興之主。
此時,軻比能已至弱冠之年了。雖年幼,但崢嶸早現。因其不貪財物,作戰勇敢,素為族人敬重。凡此族中有難辨之事,常常請他評判,軻比能施法公平,明辨曲直,遂無敢犯者。於鍾陽所出的告示傳至白登時,軻比能剛剛得到族人推舉為大人,帶著幾個侍衛於漢地觀風,聽到這個消息,不由大感興趣。
這一日,涿縣張家莊外的大道上,正遠遠奔來十餘騎。到得莊前,在為首一人示意下,眾騎士齊齊一勒韁繩,便在健馬的嘶鳴聲中,整齊劃一的停了下來。不經意間,展示出了一身精湛無比的騎術。
這十幾人個個窄袍寬帶,雖俱皆是一身儒士打扮,卻掩不住那份輕捷剽悍之氣。當先那人身材壯碩,氣端神凝。一張國字臉上,高鼻深目,面色微赤。兩道濃眉粗重,橫如一字。順著鬢角往下,兩腮虯髯纏繞,集於頜下,配上髮髻遮掩下,隱隱可見的一隻黑耳環,整個人便彰顯出一份雄渾之氣。
此刻,端坐馬上,凝目細細打量眼前景象,面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這幾日,劉關張三人徵召壯丁,多有志士前來投軍。見這幾人貌相不凡,早有張府家人上前,抱拳作揖,問起來意。
那漢子聽聞家人問起,雙眉一軒,面上顯出一份詫異來,隨即翻身下馬,亦是抱拳回道:「某等聽聞此處有人收集禽羽,正是為此而來。還請通報一聲,早早兌換之後,也好趕路。」
那家人一呆,心中暗暗嘀咕。鍾陽貼出來那告示已過了這許多日,並無一人前來。眾家人初時也曾多有議論,均是暗笑其人瘋癲。到得後來沒人前來,便也漸漸忘了這事兒。不成想,今日竟真有來陪著那神經病一起瘋的了,真真是古怪之極了。
滿面古怪的上下打量了這人一眼,點點頭笑道:「既如此,還請諸位壯士稍侯,容我前去稟報一聲。」說著抱拳告退。
那漢子點頭還禮,並不多言,只是隨意的觀看四周的景色。聽著後面隱隱傳來的操演馬嘶之音,雙眸中不由閃過一道異彩,一閃而逝。
「哪兒哪兒,送毛的人在哪兒?你妹的,上門就是客,人來了不趕緊給請進去,居然讓人家在外面等著,有沒有點服務意識啊。老子告訴你,這莊子現在是我的,你們在這兒,那叫借住,這規矩那就得按我的來。下次再這樣,別說老子扣你薪水!聽明白沒?」一個古怪的強調,便在那漢子沉思中忽然傳來,讓那漢子不由的微微一怔。
循聲看去,卻見大門裡,一個滿面古靈精怪的青袍少年,正隨著剛剛那個家人一道走來。邊走邊在後面不停的嚷著,那家人滿面發黑,卻是諾諾稱是,不敢多言。
那漢子看著眼前這架勢,一時間搞不清楚兩人的身份,愣神間,只見那個少年已是邁步出了大門,目光轉動,看到自己後,不由的滿面眉花眼笑,遠遠的便沖這邊喊了起來。
「啊哈哈,這位大哥就是來送羽毛的人是吧?哎呀,辛苦了辛苦了,快請進快請進。這大熱天的真是,唉,下人們不懂事,慢待了慢待了啊。」口中說著,兩手前伸,卻不是什麼行禮的架勢。
大漢兩手抬起,正要作揖,看他這架勢,不由的一鄂。那抬起的兩手,一時間竟不知是該繼續,還是放下,就此舉到一半,愣在了那兒。
那少年卻毫不以為意,幾步跨到他身前,微微一頓,隨即兩手抓住他右手,緊緊握住,一陣搖晃。那股子熱情勁兒,讓大漢不由的身上汗毛都炸了起來。
「呃。這。這位先生,不。不知如何稱呼?某。某這裡有禮了。」大漢忽然有些結巴了。他心慕漢禮,平日裡也是多有研究,只是這般上來就抓人家手的禮節,怎麼自己從來沒聽說過呢?渾身的不自在之際,也不好甩脫,只得任他抓著,口中問候,權當做禮了。
「啊?哦,我叫鍾陽,你喊我鍾公也行,先生也行,不嫌棄的話,喊我聲鍾兄弟最好。哈哈。啊,對了,還沒請教大哥貴姓啊?」鍾陽滿面堆歡的說道,總算是鬆開了手。
話說打從貼了那告示出去後,他老人家幾乎鬱悶毀了。據他所知,那些個鴨毛鵝毛之類的,從來都是被當做廢物扔了的,而今,自己出了十個大錢的價錢來收這些廢物,在他想來,定然應該是顧客盈門,忙不勝忙的。但是大出意外的是,這都好幾天了,居然沒一個人來送。他這邊沒人送材料,那邊張成那兒卻是早已招了幾十人了。這些人來了,卻沒事兒干,那每人每月半斗黍米卻是要付的。扒拉著指頭算計著自己的損失,鍾陽急的簡直要蹦蹦了。
他心中焦急,但為了面子,又不肯去問別人,生怕別人恥笑他,故而只得忍著。這些日子,眼見劉備那邊招人很是順利,自己這兒卻是半點動靜也沒,不由的又是忿忿又是嘀咕。喵了個咪的,難道這個時代的人都是腦子有病?這好好的錢財不賺,偏偏那打架廝殺之事,一個兩個的緊著往前湊,這造反就那麼有前途?
他只顧眼紅嫉妒,卻忘了要出去走走,探聽一下市場的反應,晃眼間,十多天就那麼溜了過去。這日正在房裡閒的發悶,和那白貓大眼瞪小眼的鬥氣,卻聽到終於有買賣上門了,如何不讓他欣喜若狂。
這滿心激動之下,只想用最熱情的方式表達一下自己的心情,卻完全忘記了,在這個時代,那握手禮卻是根本就沒有的。這上來就抓著人家的手,又握又捏的,會不會被人以為他有龍陽之癖,也是全然不去想的。
此時,聽到人家問他姓名,先是報上大號後,才又想起還沒請問人家怎麼稱呼,趕忙問道。
「某。」大漢略微猶豫了一下,隨即雙眉一軒,宏聲道:「某鮮卑軻比能是也。」說罷,身軀一挺,目光卻緊緊盯住鍾陽神色。
檀石槐時期,鮮卑極是強大,對於漢朝的封號招撫,全然不理。及至檀石槐死後,各部分崩離析,多有一些部族以擄掠邊郡為生。這幽州一地,雖也有許多胡人走動,做些邊貿之事,但漢人往往對其極是仇視不公。軻比能自負身為一部之主,雖知讓人知曉自己胡人身份,多有不便,卻不肯行那改名易姓的鼠輩之舉。故而,微一猶豫之後,直承自己身份,眼睛卻盯著鍾陽,看他會不會輕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