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平已整整消失了七天。
就連三日前十萬援軍抵達的盛大儀式,他也沒有出現。
或許
是根本不能出現?無法出現!
這也是大多數人心中的一個潛伏卻蠢動著的想法。
這同樣也是點燃雪藏在腦中野心的一個催化劑。
有很多人,胸含著一股懷才未遇的憤郁之氣,枕戟待旦,隱忍不發,秫馬厲兵,就是為的便是足以叱詫風雲驚天下的一擊。
至於這一擊是成是敗?
成當如何,敗亦如何,大多數人都沒有去仔細想過。
只要衝過拼過!那便已無悔無愧!
相信此時聚集在這間破舊的小屋中密謀的人,心中都懷了一般的念頭把。
………………….
他在彷徨,他的心當中彷彿被燃了一把火後又在澆上一碗冰水,而火卻依然熊熊的烤著,水在下面冷冷的冰著。
「去,還是不去!」
喬.布爾頓修長的汗濕的十指在互相交纏,扭曲著,他的思想也在交戰著。他是個很冷靜的人,他同自己大敵石平一樣,深知情報的重要性。今晚的密謀會議相信已經開始,與會所有的人的根底他都知悉得一清二楚,他有把握在其中越眾而出,穩穩地佔據領袖的位置,登上這方圓近千公里權力第一人的位置。
但是他還是在猶豫。
他在害怕。
正是因為他收集的情報太多,所以他沒有忘記金家藩,血傑克,巴可這些武力心智均不在他之下的人是怎樣死的。
那個人此時的生命雖然據可靠情報說就像是風中殘燭,而且自己分明也看到,那把匕首自左脅下刺入,深沒至柄!
但是只要是他活著,就彷彿會給自己以莫大的壓力!
就好似籠罩這四周的黑暗一般,無聲無形,卻無處不在的壓逼著自己!
他的纖細綿長如女人的白皙手指,無意識的撫弄著項上那個墜子,那個玉石質地的首飾上鐫刻了五個字:
忍,等,准,穩,
狠!
……………………….
小屋中,密議仍在繼續。
「我們已不必再等。」
葉峰以一種斷然的語氣斬釘截鐵的道。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站了起來,隨同他站起來的還有七個人,這佔了與會人數的三分之一強!追隨著他一同起立的無一例外,俱是原知秋軍團的骨幹成員!
葉峰說話的時候,看似在對著與會的所有參與者而言。其實他的銳利如鷹鷲的眼睛只是在望著一個人。
那個瘦得清衢的中年人,看他那樣子,彷彿風都能將他吹得起來,但仔細看來,他每一塊肌肉都好似緊緊貼在內骼上,只要一加發動,就會產生出極可怕和最驚人的力量!
中年人旁邊忽然有人咳嗽一聲。這人是一名五十餘歲的老頭子,雖然衣著華貴,但是兩隻綠豆大小的眼珠四處亂轉,讓人一看就聯想到了一隻老而奸猾的禿尾鼠。
葉峰皺了皺眉,很不耐煩的道:
「你不用咳嗽,我知道你要說話。」
這老者碰了個釘子,絲毫不以為忤,掛著那種一看便知的奸滑的噁心微笑道:
「若你能拿出充足的證據,那麼我們當然不必再等下去。」
葉峰忽然變得焦躁起來,怒道:
「證據!三天前兩軍匯合這等至關重要的儀式他也未來參加,這不是證據是什麼!你們若是他,會不會放過這個鞏固手中權力的大好時機,何況,他本就大權在握,城下一戰,更是得盡軍心民心,他有什麼理由要來這樣做作?」
那中年人默然半晌,緩緩而慎重的道:
「不錯,儘管事有蹊蹺,但是我始終不能明白,他沒有任何理由要裝死。以如今我們手上的實力,是決然威脅不到他的。」
他的話說完,室內一片靜默,只有呼嘯的風聲與四下裡不知名的犬在放縱的吠著。一干人等的呼吸聲清晰可聞。室中諸人對望一眼,心中的那個詞在喉邊湧動,卻始終沒有人敢於將之宣諸於口。葉峰的喉嚨似覺乾澀之極,他嚥下一口唾沫,艱難道:
「那麼,各位是否同意我提出的……那個計劃?」
中年人長長吸氣後,決然道:
「好,那麼我們亨利家族,全力支持你登上北方指揮官的位置,但是在此之前,你得先拿出軍中將領業已膺服於你的證據!」
葉峰沉聲道:
「這裡在座的軍官,全是各部隊中手握實權的骨幹分子,我毫不誇張的說,只要我一聲令下,就能調動現有部隊的六成兵力。他們來了並坐在這裡,就是最好的證明!」
這時坐在室中最不起眼的角落裡的一個人忽然開口冷冷的道:
「他們坐在這裡,未必就是因為你而在此。」
葉鋒聽到這句話,頓時勃然大怒,正待衝過去找他理論,遽然覺得胸腹之間有一種極涼極冷的灼熱感覺!
他低吼一聲,雙臂一振,逼開周圍的人,但是就在這一剎那,他的眼中已經被一種銀白色的光芒所映滿,人已向後疾退,陡升,彈起,飛躍,「砰」的一聲,背撞牆上,一路翻跌下來,死白色的石灰牆上留下了一抹涑目驚心的鮮紅。
一根矛,自他的下腹捅入,矛尖深得幾乎邂逅了他的舌。
葉峰慘嘶道:
「你……你………你…….」
每說一個你字,他口中的血就滿溢出一些,到最後更濕滿了他五臟六腑鼻端喉間!
這樣的一根幾近一米的短矛完全沒入了他的身體裡面,不但痛,還有一種矛上似乎有著萬千隻螞蟻在爬行的錯覺!
矛上還有劇毒!
葉峰還想要像以往那樣在絕路中殺出一條血路事實上他的實力不僅在知秋軍團中數一數二,在整個軍界也是聞名遐邇的但是他此時連一口氣都透不過來!
而那銀白色的光芒如附骨之蛆,依然耀亮在他的眼前!在他勉強招架了四招後,第五招就將他幾乎脫口而出的一聲慘嘶生生拍入了口中。
當然同時扼殺的,還有生命。
目睹了這一場血淋淋的兇殺之後,那名中年人恍若未覺,而隨侍在旁的猥瑣老頭臉上有惶然之色,喉結不住上下翻動。
暗算葉峰那人回過頭來,滿面剽悍凶狠之色,高大的身軀將燈光都壓得似乎隱隱在哆嗦,他正緩緩鬆開那個銀白色的右拳,血自其上一點點的落下。列席的一名軍官脫口而出:
「你,你是原獵食隊隊長克林頓!」
這人一語言出後隨即大悔,以至於後面話的聲音都有些發顫,
而那個高大凶殘的男人轉過頭來,拂了拂衣上因為潛伏而沾上的泥土,惡狠狠的對著葉峰死不瞑目的屍首呸了一口道:
「那日窄巷中你竟敢如此輕忽於我,這便是你的下場!」
這時坐在角落中那人忽然行到了燈前,他取下頭上的軍帽,露出一張老者的臉,正是自七三一部隊全滅後,失蹤已久的龜三四郎!
這個陰冷的老者心舒神閒的淡淡道:
「克林頓,你做得很好,沒有枉費我費盡心機將你從聯盟重獄中拯救出來。」
說到這裡,他看似昏黃污濁的眼中忽有光芒閃過,而後轉向那中年人。
「抱歉讓你和你的管家受驚了,讓我們繼續先前的話題把。」
中年人苦笑了一下聳聳肩:
「時值今日此地,我想我好像也沒有別的一條路可以走了。」
龜三四郎似乎很是滿意這個答覆,沉冷的眼光自在場的其他人臉上緩緩游移而過,在場的眾人紛紛垂目轉頭,避免了與之雙目所觸。
然後這個老者拿出一張紙,很是和善而慈祥的道:
「既然大家都沒什麼意見,那麼就在這份文件上簽個名,蓋個手印把。你們可不要辜負我的一番好意哦。」
沒有人辜負他的「好意」。
也沒有人敢辜負這番「好意」。
待最後一個人郁然的在那張紙上簽上自己的名字以後,龜三四郎以一種餓虎撲羊的姿勢將那張紙一把奪了過來,他的眼中放著光,本來陰沉的臉色也明朗了少許。因為他知道,只要從此持有著這張紙,就能控制此地百分之六十以上的軍隊!他轉頭望向葉峰死不瞑目的屍體,忽然嘶啞笑道:
「你苦心謀劃一場,可沒想到是為他人作嫁衣裳把。」
這笑聲在分外寂靜的夜色中聽來,極似森然的狼嗥!
但這時外面忽有「喀噠」一聲輕響傳來!
室中眾人均變了臉色!今晚的聚會關係到每個人的身家性命,實在非同小可,驚異之下,頓時有人便待開門查探!
而就在這個時候卻有人輕輕的敲門,很是文質彬彬的溫雅道:
「我可以進來嗎?」
這一句話說得雖然極輕極斯文,但落在眾人的耳中卻像一記晴天霹靂!
又似在滿天墨雲間驀然耀出一記越空而裂的電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