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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女王帝國和唐僧肉 第58章 出逃和迦葉 文 / 月斜影清

    第58章出逃和迦葉

    大口罩的腿如生了根一般,又如變成了木樁一般,根本挪不動半寸,駭得眼珠子幾乎都要凸出來,只是用手指著葉霈:「你,你,你……」

    「滾,快去抓住李歡他們……」

    他大叫大嚷,手裡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把刀,胡亂地砍殺:「快去……」

    大口罩的腿幾乎被一刀砍中,微微清醒過來,卻見他一切如常,還是一身黑衣,手裡也沒有刀子,但他的神情,卻可怕到了極點。大口罩只覺得腦袋裡嗡嗡地,也不知道如何反應,如一個最忠實的奴隸,答應著就往外跑……

    李歡從床上站起來。

    這兩天,他每天都被梳洗得乾乾淨淨,然後眉毛、鬍鬚等等被全部剃光,每天都剃一次。這些,都是「試藥」前的準備,也不知道葉霈是從哪裡得來的這些奇怪的規矩,原因只有他一個人知道,饒是李歡如何逼問護工,他也只是搖頭。

    這兩天,一直不能見到馮豐,也無法到草地上活動,李歡心急如焚,可也只能呆在這間「籠子」裡,不辨日夜地煎熬。

    送來飯菜,他也分不清楚是午飯還是晚飯,胡亂吃了,走到窗子邊,這裡有一面青銅鏡,他對著鏡子看看,發現一個人若是沒有了眉毛,看起來,還真有點兒奇怪。

    他無暇顧及自己的樣貌,只想起馮豐,她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葉霈會不會把她的眉毛也剃光了試藥?

    他心裡忽然有種奇怪的想法,如果秦陵裡盜出來的丹藥真的能夠「長生不老」,馮豐服下是不是會活下來?能不能想個辦法讓馮豐去服藥?

    可是,任他想破頭,也想不出如何才能說動葉霈讓馮豐「試藥」。

    他走回床邊,胡亂躺下,只覺得身子一激靈,立刻就被彈了起來。

    餘震的心理還殘存,可是,他立刻發現,周圍毫無動靜,只有自己的身子在微微晃動——甚至不是身子,而是內心在劇烈地晃動。

    這種奇怪的現象震撼了他,他立刻衝到門口,大聲喊:「馮豐,馮豐……」,可是,周圍靜悄悄的,什麼聲音都沒有。

    他待要坐下,又是一個激靈,身子不由自主地彈起來,彷彿怎麼都坐不下去,如此反覆,忽然眼前一花,門已經被打開了,立刻,一陣尖銳的慘叫就傳入了耳朵裡。這種熟悉的慘叫,他是聽見過的,那是劉子業等人被「遙控器」控制時發出的慘叫,彷彿在受著千刀萬剮的酷刑。他用過兩次「遙控器」,絕不會聽錯這種瘆人的慘叫,立刻想道,難道是葉嘉來了?葉嘉拿著遙控器闖了進來?

    他心裡一喜,還沒行動,胳膊已經被進來的人一把抓住,幾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就將一支針管注射進了他的手臂。

    他眼前一晃,就倒了下去……

    天已經黑了,那個刻板的年輕人已經催了兩次,馮豐依舊不願離開。

    見不到葉嘉,見不到李歡,見不到任何一個熟識的親友,整個世界,已經如一片洪荒,活著或者死去,都沒有什麼分別了。

    可是,還能見到綠色,抬頭能見到雲彩飄蕩的天空,馮豐寧願呆在外面,如果不是年輕人的強迫,無論颳風下雨,馮豐都寧願坐在這片草地上。

    年輕人又在催促了,馮豐根本不理睬他,乾脆躺在草地上,渾身都是軟綿綿的,好像一團被拉壞了的橡皮筋,再也沒有彈力,然後,就要廢棄了。肉裡、骨裡,從隱隱地疼痛到明顯地劇疼,連視網膜彷彿都疼得要脫落,無論看什麼都是花的。迷迷糊糊中,覺得那麼睏倦,閉上眼睛就要睡著了……或許,這是自己最後一次看見這樣的天空這樣的雲彩了,她心裡有些緊張,掙扎著想不閉上眼睛,卻發現根本做不到,眼皮耷拉著自動地垂下了……

    如夜露的降臨,在頭頂上,滴答滴答,帶著清新的氣息,夏日的純綠,綠得如薄薄的絲絨。

    溫柔,熟悉的溫柔。

    久違的溫柔。

    彷彿一隻大手摸著自己的面頰,動作那麼輕柔。手指修長有力,掌心厚實,溫暖而有力量,彷彿如影隨形的保護神。

    她慢慢睜開眼睛,忽然笑了起來,喜悅得像一個發現了寶藏的人:「葉嘉,你來啦,你快救我出去,我好害怕……」

    「別怕,我在,沒人敢傷害你。」

    心裡真的就鎮定下來,她抬頭看他,那張微微清冷的面孔,彷彿刀雕斧刻一般完美,完美中又帶著一種慈悲的深刻,迥異於一般人膚淺的皮相。

    尤其是他的眼神,深邃、乾淨,帶著對萬事萬物的憐憫和熱愛,只要對視一眼,就會如沐春風,即便最暴躁的人也會立刻平靜下來。

    這才是男人極致的美!

    她依偎在他胸前,凝視著他,帶著仰慕和崇拜的情懷,彷彿看著自己的神袛,低低道:「迦葉,葉嘉……嘻嘻,葉嘉……你終於來了……」

    葉嘉穿一身很飄渺的灰色長袍,臉孔若隱若現,聲音也溫柔得近乎飄渺:「小豐,你生病了?」

    「嗯啦。葉嘉,我全身上下都好疼啊……」

    聲音帶了三分撒嬌,三分依賴,三分嗲嗲,彷彿一個被寵愛已久的小女孩子。

    他的手按按她的背心,又輕輕放在她的心口,「這樣會不會好點?」

    「嗯,好像沒有那麼疼了。呵呵,葉嘉,我的病能治好麼?我是不是馬上就要死啦?」

    他凝視著她,目光柔情似水,但平靜,帶著一種巨大的虛無的平靜,還有安慰,一種獨特的撫慰。

    「傻孩子,你害怕死嗎?」

    「嗯,我很害怕呀,要是死了,我就看不到你啦,什麼都看不到啦,我不想死!……呵呵,其實先前我還想死的,因為渾身好疼。可是,看到你後,我就一點也不想死了,我想活著,活著才能看到你……」

    「其實,死亡並不可怕……」他的聲音彷彿帶著一種試探性的勸慰,「也許,死了會看到更多東西呢?」

    她有點好奇:「死了不是就一無所知了嗎?還能看見什麼東西啊?」

    「不,死了能看見的更多。比如你的父母、黃暉,還有……迦葉……這些人,你不想見到嗎?」

    「迦葉」的名字被排在最後,她覺得有些奇怪。

    「想啊,我很想見到他們……」她嚶嚶嗡嗡地哭起來,「可是,死了就見不到你和李歡啦,還有黃媽媽黃爸爸,還有珠珠……」她像一個小孩子一樣抹著眼淚,揚起頭,貪婪地追問,「能不能同時都見到他們呢?」

    「不能!你只能選擇見到一群人而放棄另外一群人!」

    她大為失望,像一個不知所措的孩子,也不知道該如何選擇,覺得每一群人都很重要,又拿不定主意,只好嚶嚶嗡嗡地又哭起來。

    那雙溫柔的手,輕輕擦了擦她的眼淚,又在她的頭頂撫過:「小豐,在葉嘉和迦葉之間,你最想見誰?」

    她迷惑地睜大眼睛看著他,抽泣道:「迦葉不就是葉嘉嗎?」

    「在你心目中,葉嘉就是迦葉?」

    「對啊。葉嘉就是迦葉,呵呵。如果不是迦葉,你怎麼會對我那麼好呢?你知道嗎?你母親、你的家人、你身邊的所有人都很不喜歡我,可是,你卻一直喜歡我,一直待我好,不像其他人。除了迦葉,誰會這樣呢……」

    這一次,他笑出聲來,聲音那麼溫柔,又那麼滿足,彷彿還有無盡的安慰:「對,葉嘉就是迦葉。一直都是。葉嘉會好好照顧你的,他這一生都會好好照顧你……」

    她那麼奇怪地看著他,他明明就是葉嘉,為什麼說話老是說「他」呢——他難道不是葉嘉嗎?

    他的溫柔的手從她的頭頂摸到她的面頰,然後,又輕輕停在她的心口……又一個輪迴。說來奇怪,他的手每移動到一個地方,那裡就暖洋洋地一陣舒暢。到他的手完全停下時,只覺得全身上下彷彿沐浴在春日的第一縷陽光裡,渾身舒暢,每一個毛孔都充滿了活力和精神,而那些惱人的疼痛,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從來就沒有過!

    她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她的頭貼在葉嘉的胸口聽聽,可是,卻聽不到葉嘉的心跳。

    她咯咯笑起來:「葉嘉,我身上不疼了……」

    他溫柔地凝視著她:「不疼了,以後都不會疼了。小豐,你會活得很健康的。」

    她四周看看,那些可怕的高牆電網竟然都不見了,監守的人和那些嗷叫的大狗也不見了,一道大門開著,彷彿可以隨意進出。

    她心裡一陣喜悅,如少女看著自己心目中的英雄,愛慕的那種戀人。她緊緊拉住他的手:「我們可以離開了嗎?我很不喜歡這個地方,這是一個可怕的地方……」

    他抱著她軟軟的身子,在她額頭上輕輕地吻了一下:「小豐,我要走了……」

    他說「我」而不是「我們」——馮豐急切地看著他:「葉嘉,不是和我一起嗎?我們兩個一起好不好?別離開我,我害怕,這裡好可怕……」

    「小豐,別怕。」

    她的嘴巴扁扁地,幾乎又要哭起來:「你帶我離開,我就不怕了……」

    「不行,我不能帶你離開。但是,我會一直陪著你,永遠保護你……」

    不明白呵,不明白,他都離開了,怎麼會一直陪著自己?

    「葉嘉,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

    她緊緊拉著他的手,鄭重其事地宣佈,固執得如一個撒嬌的小孩子。

    他搖搖頭,眼裡憐憫的神色彷彿在加深,又是那種溫柔的慈悲,卻什麼話都沒說。

    她站起來,興高采烈的:「葉嘉,我們馬上走。」

    他沒有回答,整個面孔彷彿在羽化,益加模糊,握住的那隻手也在透明,慢慢如青煙一般。她駭然不已:「葉嘉,你別走……」

    「小豐,我沒有走,我一直都會在你身邊保護你……」

    無意識地,她改口:「迦葉,是迦葉……」

    「不,是葉嘉!小豐,是葉嘉!」他溫柔地堅持,聲音裡有一種令人不可抗拒的力量,「葉嘉就是迦葉,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如一團淺淺的煙霧,慢慢融入了夜空。

    馮豐大叫起來:「迦葉,葉嘉……等等我呀……」

    在大叫聲裡,她忽然翻身坐起來,才發現自己是做了一場夢。還來不及好好地回味一下這場絕境裡的美夢,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耳邊響起淒厲的此起彼伏的慘叫,彷彿什麼妖魔闖了進來,成千上萬地在肆虐著……這是蕭昭業等人被遙控器控制時發出的聲音!

    她立刻站起來,渾身的疼痛彷彿微微減輕了一點。她仔細傾聽,可是,很快,這些聲音就不見了,彷彿只是剛剛的一場幻覺。她也以為是幻覺,轉過頭,背後,年輕人和一名大漢一左一右奔過來,挾住她就跑。

    她用力掙扎:「你們想幹什麼?」

    兩個人並不說話,拉住她就往前面停著的一輛鐵皮車廂上塞。

    不過短短兩分鐘,馮豐的手已經被綁住,口也被堵住,就連眼睛都被戴了眼罩。巨大的車廂板門合上,車子就風馳電掣往外跑去。

    車裡黑乎乎的,如一座方形的小牢房。

    馮豐發現自己的腳邊還扔著一個人,憑借感覺,她立刻辨認出,正是李歡。李歡軟癱在地上,閉著眼睛,已經昏迷不醒。

    她心裡一喜,想移動身子到李歡那一端,可是,卻動不了分毫。她試著掙扎幾次,都無濟於事,只好放棄了,躺在冰冷的車廂裡,也不知道車究竟是開往什麼地方。

    她並未受傷,鼻端有股刺激的藥水味道,腦子暈乎乎的,不知過了多久,車子急促地七彎八拐,彷彿是為了要擺脫某種追蹤故意在繞彎子。一陣顛簸,車子終於停下,依舊黯無光線,兩名黑衣護工將她和李歡架下,然後,「砰」的一聲拉上,好像是捲簾門的聲音。

    緊接著,兩人就被推搡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隨後,好像還有其他人進來,聽腳步聲還不止一個。然後,只聽得一個男人的聲音,彷彿在吩咐後進來的人:「你們先在這裡看著,不要亂動。」

    「是。」

    竟然是高緯的聲音。

    然後,捲簾門嘩啦一聲又拉上了。

    四周沒有一點光亮,馮豐想動,卻一點也動彈不得,只知道身邊有個李歡,可是,他一點聲音也沒有。好一會兒,聽得嗤嗤的輕微的摩擦聲,然後,還有老鼠「吱」的一聲,敢情這是個廢棄的倉庫。她心裡越來越害怕,眼前逐漸也能感覺到光線了,有人開了倉庫裡的暗燈。

    一隻手揭開了她臉上的眼罩。她睜開眼睛,只見蕭昭業和蕭寶卷、高緯站在面前,六隻眼睛來回地在馮豐面前掃了一圈。每個人都神情委頓,而且帶了幾分驚恐,顯然對被留在這裡大感害怕。

    這些日子,他們自從見了劉子業的怪型怪狀後,早已被嚇破了膽,根本就不需要任何審問,真正是有問必答,一五一十。可是,對方顯然得到的都是「過期信息」,遙控器的下落、存活千年的秘密,一樣毫無進展,只圈養著,抽取定量的血液、骨髓進行檢測。

    三人雖然無比害怕,但沒死,而且都年輕力壯,抽那點血也無損身體,這次混亂之下,三人被帶出來,同時被告知,只要找到遙控器,就會放了三人。

    三人都毫無疑問地相信,遙控器一定在李歡馮豐二人手裡,因此,眼睛一次次在二人身上打轉。

    馮豐根本就不理會三人這種寒磣的目光,只看看旁邊的李歡,他被五花大綁地扔在地上。

    高緯見她不理不睬,一伸手就拉開了李歡的眼罩,但是,李歡卻沒有睜開眼睛,也沒有氣息,仍然處於昏迷之中。

    他冷笑一聲,一拳就擊在李歡的臉上:「遙控器,你也有今天……」

    頓時,李歡的鼻血就流了出來。

    馮豐驚恐地睜大眼睛,卻見蕭寶捲飛起一腳就踢在李歡腰上:「惡賊,老子忍你很久了……」

    蕭昭業慢條斯理地補上一腳:「別打死了,打死了我們交不了差……」

    可是,李歡任憑他們踢打,依舊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這傢伙昏迷不醒,沒用……」

    馮豐驚恐地躺在地上,除了眼珠子以外,渾身上下一分一毫也動不了。眼睜睜地看著三人打累了,又掉轉頭,一起向自己看過來。

    她也看著他們,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們,終是養虎為患啊,今天,得死在這幾個小暴君手裡了。

    蕭昭業一伸手,將她嘴裡的堵塞拉了出來,冷冷道:「馮豐,遙控器在哪裡?」

    馮豐真是痛心疾首,原以為這三個傢伙變好了一點兒,沒想到一遇上罪惡的土壤,立刻原形畢露。她的目光從他的臉上轉移到蕭寶卷和高緯身上,許是想起了她的好,三人被她這一瞧,都有點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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