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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女王帝國和唐僧肉 第2章 幸福的脆弱 文 / 月斜影清

    第2章幸福的脆弱

    她眼神散亂,歇斯底里,好像一座積蓄了很久才爆發的活火山,所有的悲痛、悔恨、孤寂、害怕……也不知道是在恨自己還是在恨李歡。

    他麻木地任憑她廝打,對她的傷害、黃暉之死,都壓在心裡,彷彿背著永遠的罪孽,得不到救贖。

    因為愛呵,所以心靈永遠也不能再得到解脫了!

    可是,心裡不是不委屈的。

    沒有愛嗎?都是假的嗎?

    如果不愛,自己怎麼會隨她穿越千年時光來到這裡?

    如果不愛,怎麼會一想到要失去她的感覺就撕心裂肺?其他女人,包括芬妮、柯然……一個個在身邊來來往往,然後聚了散了,自己幾曾又有過什麼悲哀絕望的感覺?

    如果不愛,自己怎麼會用那樣的言語強行趕走她?這一切,都是怕她危險,不想她受到生命的危害……

    不知道這愛是什麼時候滋生的,也或許它一直都是存在的。

    只是,事情的初衷和結果,因為陰差陽錯背離了,良苦用心就變成了徹頭徹尾的一場作繭自縛,帶給她的完全是意想不到的傷害。

    是從哪裡開始出錯的?是從哪裡開始對愛情有了偏差?原來,愛情才是這個世界上最高深的一門學問——以前的生命裡,只有「寵愛」或者「不寵愛」——從來不知道,要「愛」,還需要林林總總的學習、付出、體貼、溫存、尊重、信任、互相支持、不離不棄……

    只恨時光不能倒流啊,如果一切回到原點,自己和她,是不是可以拋開一切心結,沒有葉嘉,沒有芬妮,一切重新開始,心無芥蒂,幸福美滿?

    她還在繼續捶打,他既不辯解,也不反抗,只是輕輕抱住她,任憑她發洩、哭罵。心裡是明白的,她需要這樣一場發洩,太多的打擊和痛苦積壓在心底,葉家人給她的,自己給她的……如果一直憋著,還不如來這樣一場爆發。

    這是自己應得的,是自己虧欠她的。

    除了自己,這天底下,還有誰會聽一聽她的種種酸楚和委屈?

    終於,她打得累了,也無力掙扎了,渾身都癱軟下來,被他緊緊地摟在懷裡,一動不動了。

    她的眼睛微微閉著,嘴裡微微喘息著,淚珠凝結在長長的睫毛上,一顫一顫,好像露珠在青草上滾動。

    他凝視著她滿臉的淚痕,心裡強烈的憐惜並沒有說出口:這一輩子,我永遠只愛你一個,對其他任何女人,看也不會多看一眼了……

    許是因為怕刺激了她,這話一直不敢說出口,可還是忍不住,輕輕吻了下她的睫毛上那顆大大的淚珠,柔聲道:「別怕,什麼都別怕。以後,我天天都會陪著你,我們不分開了,再也不分開了……」

    他的舉動徹底激怒了她,她猛地掙扎一下,掙不開,一口就向他的手腕咬去。

    他吃疼,卻怎麼也不肯放開她,等她抬起頭時,他的手腕上滿是血跡,她的嘴巴上也滿是血跡……

    太過的疼痛讓他的手稍微鬆動了一下,她立刻掙脫他的擁抱,飛快地退後幾步,警惕地看著他。

    也許是唇邊那種濃郁的血腥味,也許是他的銀髮在燈光發出的那種太過刺眼的微光,她好像清醒了幾分,再退一步,身子幾乎撞到後面的梳妝台上,睜大眼睛,驚恐地看著李歡,喃喃道:「這是怎麼啦,我這是怎麼啦?」

    他見她的神智終於清醒了起來,也顧不得手腕的疼痛,走過去拍拍她的肩,微笑道:「馮豐,你該休息了……」

    她盯著他的尚在滴血的手腕:「你,你……」

    他不經意地將手腕藏在背後,語氣還是那麼溫柔:「我給你收拾一下,你好好睡一覺,醒來就沒事了。」

    她怯怯地坐在床沿上,看他將屋角的烏煙瘴氣收拾乾淨,又開了窗子通一下風,然後,拿出一支鎮定安神的檀香在香爐裡點上,一屋都是裊裊的香。

    做完這一切,他才去弄了一張溫熱的帕子遞給她,柔聲道:「擦擦臉。」

    她順從地接過帕子擦擦臉,又還給他。

    他又遞給她一杯溫水:「喝一口吧。」

    她喝一口,漱漱口,嘴裡的血腥味彷彿淡了不少。

    他這時才順手用那張帕子,自己也擦擦臉,轉身到衣櫃裡給她拿出一套乾淨的睡衣,柔聲道:「換了,好好休息。」

    她茫然地應著。

    他微笑道:「好好休息,明天我們還有許多事情。」

    「嗯。」

    他轉身出門,然後,輕輕替她帶上了門。

    過得一會兒,約莫她已經換好睡衣了,才又走進去,只見她已經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屋子裡的燈也沒關。

    他在她身邊站了片刻,替她拉好被子,摸摸她的額頭,才關了燈,替她拉好房門出去了。

    屋子裡黑下來,心裡也多少平靜了一點兒。她茫然地躺在床上,嘴裡還有隱隱的血腥的味道,鼻端全是檀香的味道,焦慮和緊張的情緒慢慢緩解了一點兒,不一會兒,就沉沉睡過去了。

    李歡一直貼在門口,直到確信她已經睡著了,才慢慢地走到窗邊。

    上弦月黯淡的光芒灑滿了整個窗台,給那些新安裝的防護欄塗上了一層溫柔的淡淡的銀灰色。

    一陣風吹來,帶著春天的氣息,窗戶外那棵高大的銀杏樹簌簌著鵝黃的新綠的葉子,他不知道這是幻覺還是想像,只覺得那些葉子每一片都在墨綠中發抖,像一隻隻茫然的蝴蝶。

    忽然想起化蝶的故事,渾身不禁打了個冷戰,馮豐,她以後會不會好起來?

    「沒有人對我好!今後再也不會有人對我好了!」

    犯下的錯已經無可挽回,他想,自己要如何才能做得如黃暉一般,將她的心結完全打開呢?

    從沒有哪一刻如此強烈地憐惜她,少女時代開始就那麼辛苦地生活,跟葉嘉在一起也是提心吊膽的時候多,而自己,口口聲聲要讓她幸福的自己,卻那麼愚蠢地令她傷心——

    也因她這場發洩,此時此刻,即便曾經多少有那麼一點點因為和葉嘉的「不平等條約」而慚愧的話,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因為葉嘉不曾讓她真正幸福過!

    幸福過的人,不會如此脆弱!

    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還要跟他客氣?他輕輕捏了一下拳頭,以後,無論什麼風雨,就自己陪她度過吧。

    許是昨晚鬧騰得太久的緣故,第二天早上,馮豐並沒有如往日一般7點就準時起床。李歡在她門口站了一會兒,也沒有叫她。

    馮豐醒來時,已經11點多了。也不知道昨晚為什麼睡得那樣沉,連夢都沒有做。

    她一骨碌爬起來穿好衣服,洗漱好走出去。

    李歡聽見開門的聲音,立刻從沙發上站起身,柔聲道:「你醒啦?早點已經準備好了。」

    「嗯。」

    他細看她的臉色,許是睡得充足的緣故,並不憔悴,眼睛也沒有紅腫,看起來,多日不見的清爽。

    他心裡很是高興,給她拉開餐桌邊的椅子:「有很多好吃的東西,都是你喜歡的。」

    她靜靜地坐著,看他端上來熱氣騰騰的白米粥、小饅頭、西米糕、新鮮醋拌海蜇頭、香菇菜心、小醬黑牛肉……

    她端起碗吃了幾口,才低聲道:「李歡,你不用這麼辛苦的……」

    「呵呵,我住在你這裡,沒給你交房租,就得幹活抵債……」他眨眨眼睛,很諂媚的樣子,「我會很勤快地幹活,你不會趕我走吧?」

    她沒有做聲。

    他一點也不介意,繼續說話:「我能給你跑腿,能做許多事情,對了,我跑路也很快的……」

    她淡淡道:「你能跑多快?」

    至少要跑在任何危害你的情況之前!

    心裡是這麼想的,說出的話卻變了,他興致勃勃地:「說到跑得快,劉翔才跑得快。據說,國家田委要求劉翔和王軍霞結婚,看看生個孩子到底能跑多快。十月後某醫院裡孩子誕生,劉翔焦急的在手術室外等待,一會兒護士出來,劉翔問男的還是女的,護士結結巴巴地說:

    沒……沒看清楚,生下來就跑了……」

    李歡的神色一本正經,他是那種善於講笑話的人,自己完全能夠忍住不笑場。

    馮豐初時也一句話不說,只是過一會兒,還是忍不住笑起來。

    終於笑了!

    李歡大大地舒出一口氣來,抬頭看看飯廳的玻璃窗,拉開的竹簾外面,春天的銀杏樹已經披上了一層淺黃的葉子。

    這是一個明媚的春天,風的氣息帶著早春的料峭春寒,可是,那一縷灑在樹葉上的艷陽卻讓人覺得心裡莫名其妙地空曠和舒緩。

    他轉眼時,只見馮豐還在津津有味地吃那盤醋拌海蜇頭。

    他笑起來。

    這是一種久違的溫馨的感覺,這時,才那麼深刻地體會出,也許,夫妻之間,就應該是這樣的吧。

    她見他笑得那麼愉快,淡淡地看他一眼。

    他凝視著她的眼睛:「馮豐,以後別太累了,也別憋悶著較勁了,你每天想睡到什麼時候就睡到什麼時候,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生活的弦繃得太緊了,是會生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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