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登開口道:「大哥,爹和我娘商量好了,待金鞭城竣工,鋼叉寨、橫龍寨、紅花寨原班人馬全部遷至金鞭城,天痕基地盡數交於揚鞭會,以後將大本營設在齊平山,放棄太行山本部。」
呼延喚驚道:「這是為何?你媽剛與我簽署合作協議,怎能臨時反悔?」
呼延登苦笑道:「我也不知何故。但我娘所言也有道理,近來朝廷對大哥不利,揚鞭會遷移許多人馬物資前往天痕基地,原三寨人馬反成累贅,不如騰空場地,方便揚鞭會行事。至於合作協議,大哥不用擔心,我娘命我留守天痕基地,日後我與劉顯龍二人將全力協助揚鞭會辦事。」
呼延喚注視他道:「你為何不去金鞭城?」
呼延登瞥一眼呼延慶,淡淡地道:「我習慣了太行山的氣候,別的地方呆不住。」
呼延慶終於停止審查圖紙,上前一步,道:「大哥,人員混雜不利於調遣,揚鞭會自有體系,該當發揮應有的能力,不能受牽絆。日後揚鞭會獨據躍馬城、龍虎莊、天痕基地、射潮營四大要地,當能實力倍增。我等親族聚於金鞭城招兵買馬,也可養精蓄銳培育實力,前景十分美好。這都是拜大哥鼎力支持所賜,呼延氏子弟論功排位,大哥當仁不讓排第一。」
呼延喚沉默良久,仰天長歎道:「可是在我看來,這番做法卻是將我排除在外,成了一個外人……」
呼延慶、孟強、焦玉三人齊聲道:「大哥,不——」
呼延喚揮手阻止,臉色十分黯淡,道:「不用說了,我配合就是,你們自便,我和妹子去耍子。」遂拉起瑞珠和綵鸞的手向外走去,道,「走,大哥帶你們玩兒去。」語聲低微,十分落寞。
眾人大感不知所措,齊向呼延慶看去,只見他聳聳肩膀,也是一臉的茫然。忽聽一聲冷哼傳來,呼延登拂袖出門,緊隨呼延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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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珠綵鸞十分想念了出來,可見我這個結拜大哥實令他們頗為失望,揚鞭會也早已不是他們棲身的樂園。他們與我漸行漸遠,我心中百般不是滋味,想要改變什麼,卻又不知如何是好……」
呼延登道:「錯不在你,也不在孟強焦玉,都是二哥慫恿的。你不知他的鼓動能力有多強,隨便說幾句大空話便能令大家熱血沸騰,而你為呼延氏付出良多,卻不及他動動嘴皮子。大哥,我認為你缺乏策略,有時幾句鼓舞號召比幾十萬貫錢財還有用,你不妨略作改變。」
「哦?」呼延喚道,「此話怎講?」
呼延登思索一陣,道:「經我觀察,呼延氏上下包括父親、叔叔、幾位母親和嬸嬸在內,皆對你有一絲疑惑,不知你將來動向究竟怎樣。有幾次召開家族會議,眾成年子弟和長輩均有參加,我聽大家議論,都怕你心存滅宋之志,欲推翻趙氏江山自立為王。據我所知,你並無做皇帝的念頭,對你而言天下商盟遠比趙氏江山更有吸引力。既然如此,你為何不將你的理想志願明明白白告訴家人,讓他們放心,以後便能配合你行事。」
呼延喚搖頭道:「理想是遙遠的,我最多只能給自己定下三年內的目標,不能說未來怎樣,畢竟時局瞬息萬變,總有不如意之處。對我來說,給家人安排最好的生活,讓大家衣食無憂便一切足矣,只要不給我添亂子,呼延氏復興大業包在我身上。」
呼延登道:「你習慣辦實事,做了再說,有人卻一貫務虛,說了再做,或者說了也不做。這就是你們之間的區別。但你不妨換一個角度想想,大家摸不透你的未來方向,又受到渲染鼓動,發覺你正在拉著呼延氏走向一個危險境地,於是自然而然投向另一邊。而你行事強硬霸道,喜歡控制一切,由不得分說,這種作風雖極合我的胃口,卻未必能令所有人心服。有時你懶得說明緣由,因為你的做法本就是對的,日後便能看見結果,但這畢竟需要過程,與其讓大家忐忑不安等待結果,不如給個明白的說法。否則被有心人鑽了空子,輕鬆取代你的位置,也太不值了。」
呼延喚沉默半晌,苦笑道:「阿登,你這些話我都懂,不是我不願讓步,只是覺得這樣太累,如果我的付出連本族親人也不能理解,那我還有什麼動力為自己辯解?當今天下看不慣我者數以萬計,我一點也不在乎,可是連家人也看不慣我,無論我做什麼都不對,實令我心灰意冷……」
呼延登道:「競爭來自多方面,你在商場中、武林中從來百戰百勝,又何懼家族內部競爭?有人想在家族中與你展開競爭,你當然要放手一搏,就像你制服武林高手一樣,將他徹底擊敗,此時若心灰意冷,豈不是正中他下懷?大哥,我對你敬佩之極,你莫在這件事上讓小弟我看不起。」
呼延喚道:「我早已想到此節,這麼做也是順水推舟,呼延氏年輕一代需要領軍人物,但這個人不能是我,因為我遲早會離開……」言至此,住口不語。
呼延登大奇道:「離開?這是什麼意思?就算你事務繁忙,也完全可以顧及家族,你有這個能力。呼延氏領軍人物捨你其誰?你該當仁不讓坐上這個位置才對!」
呼延喚道:「阿登,不論將來怎樣,你這番話對我啟示頗多。現下我還在這裡,就必須掌控局勢,不令脫出我手掌心,今後我會有所調整,不論揚鞭會還是金鞭城,我依然是當仁不讓的老大。」
呼延登大喜,使勁拍拍他背脊,笑道:「大哥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只要你認真面對,天下無人是你對手,能為大哥效犬馬之勞,更是我的榮幸。」
「不談這個,」呼延喚摟住他肩頭低笑道,「你先告訴我,有過女人沒有?」
呼延登一愣,皺眉道:「此事無關大局,暫且不提。」話雖如此,一張臉卻紅了起來。
呼延喚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要不要我給你找幾個漂亮姑娘?哈哈哈,你放心就是,只要你開口,大哥定安排一切,包你滿意。」
呼延登大為尷尬,正好見遠處,拍拍她肩頭道:「多謝關心,此事只有你和風姑娘知曉,別告知外人。」隨後喚來水清吟、悠雪、張紅彩三女,道,「此後幾日我要閉關,待徹底溶解毒針後才能出來,期間除聽潮閣眾人不見他人,躍馬城事務交給你們,京城總部鐵牛等人若有要事,便傳報於我,否則讓他們自行打理。辛苦你們了。」三女齊聲稱是。呼延喚又對馮巧簾、郁新香道,「舅媽,生意上的事你們幫忙操勞一下,錢塘雅敘有美玉嬸嬸打理,應該無甚大礙,重要事務你們把把關,等我出來自能解決。」聽二女答應下來,便對齊遠濤道,「老齊,這就開始吧。」
齊遠濤捋起呼延喚袖筒,取出一副器具,對眾女道:「各位請退開一丈外,以免嗅到毒氣,影響健康,會長與我不懼毒物,自無關係。」眾女只好退開,空出呼延喚周邊丈餘方圓。齊遠濤抽出幾枚五六寸長短的粗針,移至呼延喚左右雙手處,道,「會長停止一切內息運轉,以暗能量護體,準備接收毒液。」
呼延喚見眾女露出擔憂之色,笑道:「沒事,老齊就算能毒死大象,也毒不死我,嘿嘿,你們放心吧。」當下運轉丹田暗能量,護住體內各大重要器官,道,「來吧,準備好了。」
齊遠濤待他經脈氣血逐步平緩,扎出兩枚長針,左右同時出擊,正中呼延喚兩根食指,隨後輕轉針尾,也不知他如何運力,將針內毒液輸入呼延喚指中。
眾女遙遙看去,只見呼延喚指尖隱隱泛起一股綠意,隨即沿著指尖往上蔓延,自手腕至臂彎,隱入衣袖後不見,但可以想像此時他整條手臂定已滿佈綠色。眾女又驚又怕,江夜泊脫口道:「啊喲,這樣下去豈不是整個人都變成綠色?」
孫茹碧掏出一個白玉小瓶,道:「齊先生,這是凝玉宮抗毒聖藥『回春玉液』,服用後可保心脈不懼毒液侵蝕,給陳喚備用,或許有效。」
呼延喚體內暗能量乃是世上最好的避毒功法,自然不需回春玉液,但齊遠濤早聞凝玉宮靈丹妙藥之名,正好藉機獲得回春玉液藥方,日後可造福揚鞭會,當下接過小瓶,道:「多謝孫長老,此藥極其珍貴,齊某慕名已久,想必能令會長獲益。」
呼延喚不知毒素流至何方,當下脫去外套,**上身。眾女不由大吃一驚,只見他雙臂、肩頭、脖頸、胸部皆成淡綠色,且流轉速度頗快,綠氣正向小腹部位蔓延。呼延喚也嚇了一跳,見屋內基本都是自己人,也不避諱,當下將身上衣物脫光,僅剩一條短褲,仔細檢查身體表面,道:「速度還真快,不過……好像已經停下了,尚未流至丹田部位。」
齊遠濤又取出兩枝毒針,道:「方纔劑量不足,再加兩針,大家不必擔心,會長體質不懼毒物,即便有些不良反應,也很快能支撐過去。」讓呼延喚伸出兩指,又紮了兩針。
綠色毒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輸入呼延喚體內,方纔那徘徊在小腹上方的綠氣繼續向下蔓延,至腰身、肚臍、大腿、小腿、雙腳,到最後只見呼延喚全身上下彷彿被一層綠色煙霧籠罩,僅剩臉部膚色如常。
這情形頗為詭異,眾女心下慌張,但見呼延喚與齊遠濤神色正常,便不多話,只在一旁細看。
呼延喚活動幾下手腳,喃喃道:「這也是毒液?為何一丁點感覺也沒有……」正在此時,忽眉頭一擰,住口不語,身軀僵住不動。眾人詫異,孫茹碧道:「陳喚,你感覺怎樣?」呼延喚道:「我……我……我……」話未說完,突然張嘴,「哇」的突出一大口血,只見那血液色澤暗紅,間中有些黑色物質,屋內立時腥臭難當。
眾女大驚,急忙圍攏過來。齊遠濤揮手阻止,道:「大家莫急,這是正常反應。」隨後扶住呼延喚,讓他盤膝坐下,道,「會長體內剛納入毒液,正在與血液相溶,或有幾分不適,並無大礙,請迅速提起暗能量神功,只要適應這一轉變,很快便能平定下來。」
呼延喚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對眾女擺手道:「我沒事,你們快出去,我的血液有劇毒,莫要沾染中毒,留老齊一人在此就好。」
紀央螢毛遂自薦道:「陳大哥,我血脈中也有寒毒,自練習暗能量後更不畏劇毒,而且我學過醫術,可助齊先生一臂之力,就讓我留下照顧你吧。」也不管呼延喚是否答應,當下走到他身邊,取出手帕為他擦拭血液。呼延喚知她所言有理,便不拒絕,對眾女道:「你們休息去吧,我在此調息一陣,待適應毒液便繼續修練,不用擔心,我分毫無損。」眾女見齊遠濤點頭稱是,只好退出練功房,卻不走遠,在外等待動靜。
紀央螢關上房門,呼延喚忍不住又嘔了兩口血,滿屋子皆是血腥與毒物混合的難聞氣味,紀央螢取來工具沖水洗刷。呼延喚不禁苦笑連連,道:「他媽的,一輩子吐的血還不及這幾天多,待我傷癒之後,定要好好補血。」
齊遠濤指著地面殘留的血液道:「會長請看,你吐出的血液中含有許多黑色物質,這便是龍定邦毒針內所含毒液,方才經不住我的毒液清洗,被你吐出體外。此乃正常反應,待你盡數逼出血液中的黑物質,便能止住嘔血。」
呼延喚道:「然則經脈內那該死的毒針又要何時逼出?」
齊遠濤道:「等你經脈中流淌的儘是我的毒液,你的血液便與這毒液一般,具有強大的腐蝕性,那幾根毒針會慢慢溶解在血液內,直至消失無形。那時你繼續修練暗能量,逐步化解血中劇毒,不止能根治病情,甚至可以增強功力。」
呼延喚苦笑道:「能不死就不錯了,增強功力是不可能的。」
齊遠濤搖頭道:「非也。會長多年來習練兩種功法,未免分心為二,如果停止內家功法而獨修暗能量,進境定遠勝昔日。我的毒液腐蝕性極強,能溶解金屬毒針,卻無法突破暗能量的保護層,一旦會長用暗能量化解所有毒液,等於重新塑造體內經脈。連這等毒針也無法傷害你的經脈,又有何物能傷及分毫?」
呼延喚略有幾分期望,隨即又苦惱起來,道:「老齊你不知道,暗能量可不是那麼好練的,當年我初學時堪稱一日千里,如今卻停滯不前,想再進一寸也難。現如今雖觸及高層境界,卻仍無法掌握其中奧妙,也不知能不能化解經脈內的毒液。」
齊遠濤轉首向正自忙碌的紀央螢看去,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呼延喚奇道:「怎麼?央螢有何不對勁?」
紀央螢聞言抬起頭來,見兩人都在看自己,不禁大感緊張,道:「陳大哥,齊先生,我……我做錯什麼了嗎?」
齊遠濤微微一笑,道:「沒事,你繼續忙。」凝視呼延喚良久,又道,「會長,雲川老道曾教你許多秘術,對外人雖不可用,自己人卻無甚干係,且雙方皆受益匪淺。療傷期間不妨一試,或有驚喜。」
呼延喚暗自沉吟,琢磨他此言含義。紀央螢聽個分明,忙走過來道:「陳大哥,齊先生是醫術聖手,他的話一定有理,你趕快試試,只要對你有幫助,什麼秘術都別錯過!」
呼延喚正要說話,忽覺體內一陣不適,胸口又翻江倒海,忙一把推開紀央螢,再度哇哇嘔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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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番折騰,呼延喚再無心思顧及其它,自然將呼延氏族人離京一事忘得乾淨,次日皆在密室與毒液對抗,一刻也不曾出門。水清吟便派人前往衝霄山莊,告知呼延喚閉關療傷,無法前去相送,預祝眾人一路順風,若有要求只需提出,定圓滿解決,云云。
呼延氏族人與三大家族設宴聚會,但呼延喚推脫不來,未免有些遺憾。私下談及此事,眾人分為三派。一派表示理解,想呼延喚必有要事纏身,無法與會,以呼延守信、蕭賽紅、王金蓮、鐵葉梅等人為首;一派頗有微詞,說呼延喚妄自尊大,目無長輩,這般行為十分不妥,以馬花蕊、齊美蓉兩女為首;另一派保持沉默,不發表意見,自是呼延守勇和一眾小輩。
穆桂英、高錦等人聽說呼延氏即將建造規模龐大的金鞭城,皆表示祝賀,約定將來前去齊平山一會,宴席結束,互道平安,就此分別。呼延氏族人休整一夜,次日清晨離開衝霄山莊,往齊平山而去。呼延登渡過黃河便告別眾人,獨自回歸天痕基地。呼延瑞珠與呼延綵鸞百般不願離京,眾多小輩弟子也有同樣想法,怎奈長輩之令不得不從,只好乖乖隨行,暗自決定以後抽空便來京城耍子。
呼延氏離京三日後,呼延喚尚未解除病痛,又傳來不利消息:開封府尹包拯懷疑躍馬城武裝實力具有威脅,欲對揚鞭會進行大規模搜查整頓。
密室中的呼延喚得知此訊,料想**門已然出牌,當即做出部署,命手下配合官府行事,同時繼續轉移實力至天痕基地。只分心對付這幾件小事,少不了又吐了許多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