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治療倒也中規中矩,狄蘭在側,呼延喚不好意思妄動,便認真為龐秋霜疏通體內經脈,只是那處真氣阻塞卻不貫通,留待日後繼續治療。
行功結束,龐秋霜在旁打坐調息,呼延喚走到狄蘭身邊坐下,道:「今日尚且不算痊癒,如此反覆三輪下來,就該無恙了。」
狄蘭笑道:「反正無事,多來幾次也好。陳喚,帶我去你躍馬城轉轉好不好?」
呼延喚奇道:「這是為何?」
狄蘭道:「早聽說你的躍馬城如何如何不得了,卻從未親眼目睹。等會我們送秋霜回府,然後我和你去躍馬城,正好遂了我的心願。」
呼延喚道:「沒問題,狄小姐想去我便帶你去,只要你家中不反對,就是住幾天也無妨。」
狄蘭笑道:「早聽說你手下有幾千個繽紛武士,個個英姿颯爽,我正想見識一番。」
這時龐秋霜突然開口道:「我也去。」
呼延喚轉首望去,只見龐秋霜已調息完畢,奇道:「龐小姐也想去躍馬城?」
龐秋霜面無表情,但雙眼已不似以前那般凌厲,點頭道:「是的,我也想看看你手下的武士。」
狄蘭道:「秋霜,你的傷勢尚未痊癒,還是回府休息去吧,以免龐爺爺為你擔心。」
龐秋霜搖頭道:「我沒事,現下時間不早了,我們這便出發。」
狄蘭噘噘嘴,暗自不滿,卻也不能明說,只好對呼延喚道:「那好,我們一起去吧。」
呼延喚笑道:「兩位小姐如此盛情,在下喜不自勝,請稍等片刻,我去準備馬車。」
牽來一輛馬車,也不帶隨從,三人坐入車中,呼延喚駕駛車輛往躍馬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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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距離躍馬城不足五里的一處空地,呼延喚遠遠看見前方圍了一群人,堵住官道去路,便停下馬車,緩緩走近。狄蘭從車內探出頭來,細看一陣,忽低聲說道:「陳喚,我們繞道,別見那些人。」
呼延喚奇道:「這路又不是他們的,我為何避開?」
狄蘭悄悄躲在他身後,不令自己被人看見,道:「你仔細觀察,那群人中是否有我三哥?」
呼延喚一愣,道:「我沒見過你三哥,如何認得出來?」
狄蘭道:「我三哥名叫狄祥,和我四哥長得十分相像,你仔細辨認就看出來了。」
呼延喚仔細看去,只見那群人正在路邊休息,有十餘個家丁,當先坐了兩名年輕男子,手持弓箭,看似在此狩獵,其中一名男子果然與狄詠頗為相像,只是年紀比狄詠大了幾歲,旁邊那男子十分陌生,從未見過。兩人見呼延喚遙遙觀望,不約而同向他看來。
「看來那人就是你三哥,」呼延喚道,「為何不願見他?」
狄蘭小心翼翼蹲身在後,道:「我三哥最喜歡管我,不想讓他看見,敗了興致,你快繞道離開。」
「繞道個屁,」呼延喚道,「從來只有別人給我讓路,哪有我避開的道理?」
車內的龐秋霜冷笑一聲,嘲諷道:「好了不起麼,有膽的你就衝過去。」
「正有此意,」呼延喚道,「兩位小姐坐好了,我沖給你們看。」當下一扯韁繩,駕駛馬車向那群人衝去。
狄蘭嚇了一跳,見馬車離狄祥越來越近,怕被看見,連忙縮回車裡,丟下一句:「小心別傷人。」
那幫人是名門望族府邸內的家丁,平時素來張狂,開封府百姓避之唯恐不及,今日在官道中央駐足歇息,料想無人敢招惹,哪知遇上呼延喚這等人物,駕起馬車直衝而來,只嚇得起身避讓,一邊躲閃一邊破口大罵:「誰家的車伕這般無禮?作死啊!」「他媽的,知道我們是誰嗎?不想活啦!」「追上去打死他個王八蛋!」……
呼延喚哈哈大笑,駕駛馬車呼嘯而過,那群人散落於路中央的狩獵器具被車輪碾過,早已殘破不堪。
眾家丁氣得哇哇大叫,那名領頭男子也自氣惱,怒道:「何方狂徒,這般囂張!」狄祥沉吟半晌,道:「此人頗為面熟,像是錢塘陳喚。」那男子恍然大悟,點頭道:「原來是他,難怪。」狄祥道:「前方不遠處是躍馬城基地,我們不便招惹,還是繼續狩獵罷。」哪知這男子卻對呼延喚生出興趣,道:「走,我們去找錢塘陳喚理論一番,順便看看他的躍馬城。」狄祥正要阻止,他已跨上馬匹,帶頭跑去,只好跟隨在後,眾人紛紛上馬尾隨而去。
這干人所騎皆是良駒,速度快過呼延喚的拉車重馬,不一會工夫已追了上來。車內的狄蘭掀開後簾觀望一陣,急道:「不好,他們追上來了,陳喚快跑!」
「蘭蘭此言差矣,」呼延喚笑道,「我是逗他們耍子,可不是被他們追著逃跑。」
狄蘭嗔道:「你這傢伙,總是不聽我勸告,這下可麻煩了。」頓了頓,又伸手在他背後打了一下,似笑非笑地道,「你叫我什麼?沒大沒小。」
呼延喚從馬車邊沿探頭回望,只見那男子一馬當先急追而來,便問:「蘭蘭,秋霜,這人是誰?你們可曾見過?」
狄蘭又打他一下,笑道:「你還起勁了,誰是蘭蘭?我爹都沒這樣喊過我。」龐秋霜卻不與他們嬉鬧,從車窗仔細觀察一番,道:「我不認得這人。看他衣衫華貴,馬術精良,或許是某個大臣的子侄。」
「不認得就好,」呼延喚笑道,「我這便嚇唬嚇唬他。請兩位美人兒摀住耳朵。」
狄蘭奇道:「你想幹嘛?後面有我三哥,你可別亂來。」
呼延喚笑道:「我名中有個『喚』字,這便喚上一喚,叫這小子領教我的厲害。」
狄蘭尚未開口,龐秋霜已兩眼發光,道:「你想用嘯聲逼退那人,是麼?」
「嘿嘿,」呼延喚笑道,「正是如此,為怕嚇著兩位小姐,請立即摀住耳朵。」
狄蘭兀自有些擔心,龐秋霜已興奮起來,道:「好,讓我看看你有多大能耐。」當下坐到車尾伸手摀住耳朵,順便觀察後方那騎馬男子。狄蘭見她如此,便也學著掩耳,她對呼延喚的武功較為瞭解,知他一旦發功便驚天動地,當下從懷裡掏出手帕,撕作四片,自己留兩片,另兩片交給龐秋霜,分別塞住耳孔。
呼延喚任憑馬匹慢跑,在車頭站起身來,轉向後方,雙手圈嘴,吸一口氣,猛地長嘯出聲。
「啊————」
這聲浪宛如龍吟,驚濤駭浪般轟鳴,剎那間天地變色、風聚雲散,音波如同有了方向,齊齊向那男子及一干隨從襲去。
眾馬匹嚇得魂飛魄散,齊聲哀鳴,馬背上眾人更是驚慌失措,十餘名隨從功力低微,頓時翻滾下地,那男子和狄祥馬術嫻熟,緊緊伏於馬背,總算跌不下來,但也好景不長,兩匹馬受驚過度,身軀搖搖欲墜,不一會便軟倒在地,兩人只好躍下馬背,兀自驚魂未定。
狄蘭和龐秋霜見呼延喚一嘯之下竟有這般威力,無不駭然,狄蘭擔心哥哥,一時無話,龐秋霜忍不住大聲喝彩道:「果然厲害!」
呼延喚哈哈大笑,正要坐回車頭,忽微微一怔,向遠處望去。
只見那干人後方不遠處出現一個小黑點,以極快的速度趕來,越移越近,不過片刻工夫,已超過那些人馬,逐步接近馬車。原來竟是一名輕功極強的高手。
狄蘭和龐秋霜剛取出耳中的絲帕,見狀吃了一驚,舉目望去,同時驚呼起來:「白公公!」
呼延喚仔細觀察此人,只見乃是一名中年男子,衣著華麗,面白無鬚,看不出實際年齡,惟步履迅疾,身法如神,明顯是個超一流高手,如此飛速奔跑兀自面色如常,兩眼射出兩道神光,向他死死盯來,似要追上馬車,將他一把揪下方才罷休。
「嘿嘿,有意思,」呼延喚笑道,「老子這便會會你。」
隨即縱身一躍,如大鵬展翅般向那人撲去。
這人不知車內之人乃是鼎鼎大名的錢塘陳喚,見他一躍數丈凌空襲來,才知遇上絕頂高手,吃了一驚,當即揮出兩掌,遙擊呼延喚肚腹要害。
呼延喚身在半空,左掌劃了半圈,如泰山壓頂般重重擊下,正好將兩股掌力罩住,右拳毫不懈怠,直擊這人面孔。
這人頓時看出對手武功遠勝自己,硬拚便是自找死路,當即施展奇妙身法,陡然縮身後退,劃出五尺開外,抬頭細看幾眼,失聲叫道:「錢塘陳喚!」
呼延喚聽他嗓音尖細,又穿了一身宮廷服裝,頓時明白過來,大笑道:「原來是個死太監,竟敢與我作對,老子要你有來無回!」身軀下沉,足尖點地,又向他撲去。
這太監大驚失色,忙道:「莫動手,我們是自己人!」
「扯淡!」呼延喚怒道,「老子怎會跟太監做自己人!他媽打死你!」
太監湊近幾步,低聲道:「我乃**門大內組大統領白行知。」
「我操!」呼延喚罵道,「**門大統領又怎地?你挑釁在先,老子照打不誤!」
這太監忙道:「陳會長息怒,這是誤會,我今日出宮乃是負責保護小王爺,方纔正在遠處佈置狩獵場地,聽說小王爺跑開,便急急追來,正好聽見陳會長嘯聲,以為有敵來襲,當下追了上來,並不知陳會長在此。還請陳會長寬容則個。」
呼延喚奇道,「剛才那小子居然是小王爺?誰家的娃娃?」
太監轉頭一看,見後方那男子與狄祥正在接近,便道:「他是八王千歲的義子,我不便多言,陳會長若有疑問可去咨詢八王千歲,我這便離去,陳會長也回躍馬城去吧,我們後會有期。」拱了拱手,就此轉身離開,向那男子迎去。
呼延喚大感莫名其妙,道:「老子還想打一架玩玩,就這麼半途結束了,真當無趣。」便即走回馬車,見後方眾人已被那太監攔住,只好縱馬前進。
狄蘭道:「那人是白公公,大內第一高手。」
「不過如此,」呼延喚道,「要不是他機靈,現下已被我打死。」
狄蘭奇道:「白公公怎會在此?難道……那男子身份非同小可?」
龐秋霜插嘴道:「大內第一高手也不過是個奴才罷了,剛才那人想必是個皇親貴族。我們走吧,最討厭這類傢伙。」
呼延喚一本正經地道:「龐小姐放心,以後若有這類傢伙騷擾於你,我定當出手相助,將他們全部打跑,還龐小姐一個清靜。」
龐秋霜哼了一聲,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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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躍馬城,只見一名武士匆匆迎來,對呼延喚道:「會長,屬下有要事稟報。」
呼延喚見他神情鄭重,便跳下馬車,讓狄蘭和龐秋霜稍等片刻,走過去問道:「何事?」
那武士低聲道:「水清吟大總管要我去京城稟報會長,北國來人,齊平山眾人已與其會合,現正往躍馬城趕來,最早今夜、最晚明早便能到達。」
呼延喚吃了一驚,不料呼延守勇竟又南下,大奇道:「為何之前我一無所知?」
武士道:「此次行動頗為突然,大家皆不知曉,北國親人舉家南下,進入宋境才通知齊平山寨,眾人在天痕基地匆匆會面,便即趕來躍馬城。」
呼延喚道:「你讓清吟做好準備迎接大家,我帶兩個小妞出去走走,以免洩露機密。」
武士告退,呼延喚走回馬車,對兩女道:「走,去我的聽潮閣坐坐。」
來到聽潮閣,眾女皆在杜風荷處修練,呼延喚帶狄蘭和龐秋霜坐進會客室,道:「兩位小姐,方纔那白公公究竟有何來頭?」
狄蘭道:「白公公原名白行知,是大內總管,也是東京皇城內第一高手,平時極少出宮,今日不知為何卻出現在此。」
呼延喚道:「方纔騎馬追趕我們那小子據說是八王千歲的義子,你們可曾聽說此人?」
狄蘭搖頭道:「八王千歲並無子嗣,我從來不知他有義子,不過他老人家受盡尊崇,有些文武百官為攀交,要求自家子弟做他義子義女,也不是沒有可能。」
龐秋霜道:「那人能請動白公公在旁保護,確有不小來頭,白公公一般只負責保護後宮貴妃,比如我小姑,那人的身份肯定極為尊貴。」
呼延喚心中一動,道:「龐小姐,你小姑……是不是大名鼎鼎的龐貴妃?」
龐秋霜道:「正是。」
呼延喚深吸一口氣,道:「你是說……白行知平時主要負責保護龐貴妃?」
龐秋霜道:「是的,白行知手下有許多高手,分別負責保護曹皇后及眾位嬪妃,我小姑由白行知親自保衛,多年來一直如此。」
呼延喚暗忖:仁宗老兒派大內第一高手保護龐媛那臭娘們,果真對她寵愛之極,尚在曹皇后之上,該當怎生把她騙出大內皇宮?這娘們一旦落入我手裡,我便讓她嘗盡人間所有酷刑……
這時忽聽門外傳來水清吟的聲音:「會長,請出來一下,有要事相商。」
呼延喚只好停止胡思亂想,道:「兩位小姐稍息,我去去就來。」告辭兩女走出會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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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他們成了大遼叛徒?!」
呼延喚手握密信,忍不住失聲驚呼。
水清吟點頭道:「這是蕭賽紅公主的親筆信,定然不假。大遼朝廷極為混亂,各派爭鬥不休,遼道宗耶律洪基年紀尚輕,政務由太后蕭撻裡一手掌持,但耶律氏和蕭氏兩族矛盾由來已久,饒是蕭太后精明能幹也壓不住兩族爭鬥。如今終於迎來矛盾激化,前陣子耶律氏對蕭氏展開口誅筆伐,甚至武力威脅,要求蕭古律一族將漢人駙馬胡顯玉趕出大遼,否則動用舉族之力滅之。蕭賽紅當即做出決定,與夫婿及舉家老小離開大遼,就此南下歸宋。耶律氏對外宣稱驅逐了大遼叛徒,如今辰州城內僅剩蕭古律與馬凱兩位老人,你父親、三位母親及九個弟弟妹妹皆已進入宋境,從此再不回大遼。」
「這也太突然了……嘿嘿,不過也好。」呼延喚心中明瞭:這一定是蕭賽紅和蕭撻裡的計策,借耶律氏興師問罪之機離開大遼,好與揚鞭會展開進一步行動,蕭賽紅非但不是大遼叛徒,還是未來大業的實施者,此事極為隱秘,呼延守勇等人皆不知曉,天下僅三人知情,正是蕭賽紅、蕭撻裡和他自己。
水清吟道:「你父親歸心似箭,也不如何留戀大遼,但你幾個弟弟妹妹是土生土長的大遼兒女,定會有所埋怨,到時給他們安排一些學習任務吧,也好分散他們的注意力。」
「沒關係,」呼延喚道,「大宋比大遼繁華百倍,幾個小孩兒很快就會喜歡這裡,他們與阿慶不同,並非朝廷要犯,平時也不用躲在山寨裡,我帶他們去京城住上幾日,肯定樂不思蜀。」
水清吟道:「他們腳程頗快,估計今晚就能來到躍馬城,我去安排一下,讓他們好生休息。」
呼延喚思索一陣,道:「你給天波府穆桂英發急報告知此事,讓她安排三大家族與我親人會面,省得她下回又生氣罵我。」
水清吟點頭道:「知道了,你去陪你的兩位官家千金吧,一切交給我了。」
呼延喚笑道:「清吟,如果我把龐老賊的孫女監禁起來,你說會不會有奇效?」
水清吟搖頭道:「前人恩怨與她無關,她只是個小女孩,最好不要傷害她。」
呼延喚愣了愣,苦笑道:「你也這麼說,真沒勁。」
水清吟道:「與其做女囚,不如做姬妾,你看著辦吧。」笑著告辭離去。
呼延喚回到室內,狄蘭和龐秋霜早已不耐煩,狄蘭站起身道:「陳喚,帶我們去繽紛武士營地,我要看看你的美女軍團。」
「好,」呼延喚道,「兩位跟我走。」
攜兩女走出聽潮閣,正要走向繽紛武士營地,忽聽遠處傳來兩個清脆動人的聲音:
「大哥,大哥,我們來啦!」
呼延喚轉首望去,只見遠處跑來兩匹駿馬,馬背上坐著兩個一模一樣的美麗女孩,赫然竟是他的雙胞胎妹妹呼延瑞珠和呼延綵鸞。
「這麼快就到了?」呼延喚又驚又喜,當即上前幾步,大笑道,「我的好妹妹啊,來來來,讓大哥疼你們!」
兩女笑靨如花,當即飛身下馬,撲上來扎進呼延喚懷裡。呼延瑞珠笑道:「大哥,我們騎了最好的馬兒,在大部隊之前趕來躍馬城,阿慶二哥在後面追我們呢,快帶我們躲起來。」
「哈哈哈,」呼延喚大笑道,「好,大哥帶你們去美女集中營。」遂摟住兩女向前走去,狄蘭和龐秋霜只好跟隨在旁。
這情形便似四片綠葉映襯一朵紅花般,只把呼延喚樂得合不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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