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遠濤神情嚴肅,眉頭深鎖,良久沉思不語。呼延喚心中驀地生出不祥預感,走近低聲問道:「老齊,情況怎樣?」齊遠濤回頭看看那女孩,欲語還休,呼延喚心領神會,便對女孩道:「小妹妹,你過來照顧你義母,我和老齊去洞外配製一味藥物。」女孩說一聲好,隨即奇道:「你們配製什麼藥物?我懂藥理,閉著眼睛也能調配草藥,你們把藥給我,讓我來做吧。」齊遠濤搖頭道:「此乃我獨門藥物,你未必能分配均勻,還是我自己來比較好。」當下站起身,與呼延喚往山洞外走去。女孩將信將疑地看看他們,這才俯身照顧昏迷中的殷香雲。
走出山洞,呼延喚道:「是不是很嚴重?」齊遠濤長歎一聲,道:「情形極其不妙,這女子五臟六腑皆被寒毒侵蝕,已病入膏肓,恐怕撐不過幾日。」呼延喚大驚道:「怎會這樣?你精通醫術,難道也無法將她治癒?」齊遠濤搖頭道:「她的身體機能早已損壞,這病絕非近期感染,實是多年積累而成。若在兩三年前給我醫治,我有信心將她治癒,現下卻是遲了。」呼延喚一把捉住他雙臂,急道:「老齊,這女人對我十分重要,你務必將她治好,無論什麼代價我都願意!」齊遠濤瞥了他一眼,小心說道:「會長,這女子乃是傅青山的妻子,你……」呼延喚搖頭道:「你誤會了,我絕非此意。這女子與我母親乃是故交,當年曾在杭州清河坊居住,我母親遺言中曾叮囑我務必找到這女子。今日好不容易將她尋獲,我不能眼睜睜看她死去。老齊,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
齊遠濤沉思良久,道:「我有一個辦法可讓這女子存活,但副作用極大,甚至可以說是生不如死,會長認為是否可行?」呼延喚道:「什麼辦法?你說來聽聽。」齊遠濤道:「我給他服食我煉製的毒藥,讓她變成一個毒人,這樣便能以毒攻毒,令她體內寒毒無法發作,因為她整個人都帶了毒性,且這種藥力劇毒無比,完全可以壓制她的寒毒,如此便可強行使她多活幾年。」呼延喚沉吟道:「那麼……你說的副作用又是什麼?」齊遠濤苦笑道:「一旦服食毒藥,從今以後她再也無法脫離毒藥控制,必須每日服用,如同吃飯喝水一般,過不了多久便會產生依賴性,等上癮之後,只要一日不服用,她就會暴斃而亡。」
呼延喚皺眉道:「你的意思是……此次必須在性命和毒癮這兩者間做一個選擇?」齊遠濤點頭道:「正是如此。」呼延喚問道:「如果我騎翼龍將她帶回躍馬城,立即給她服下『生死大還丹』,再配合你的醫術,是否可避免成為毒人?」齊遠濤歎道:「她體內機能完全喪失,已無法自主吸收大還丹藥力,給她服用也是浪費,依然保不住性命。」呼延喚道:「不可能,她與我一樣擁有暗能量體質,又是先天仙靈之體,絕不會如此脆弱,應當比大多數人都健康才對。」齊遠濤搖頭道:「會長有所不知,她的身體早已不是先天仙靈之體,方纔我仔細探測,發現她體內機能徹底衰竭,而那女孩卻極其健康,若不出我所料,她定早已將先天仙靈之體的大部分功能轉移到那女孩身上。」呼延喚吃了一驚,奇道:「這種體質怎能轉移?不是先天生成的麼?」齊遠濤道:「這我也不知,總之她一定使用了某種奇妙手法,將自己身體最佳特質全部轉移給了那女孩,留下的卻是糟粕,因此才虛弱不堪,積重難返。」
呼延喚心中一片混亂,喃喃道:「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齊遠濤道:「如果會長不想看她死去,最好立即做出決定,我這就給她服食毒藥,以免病情惡化。」呼延喚沉默良久,正要點頭答應,忽聽山洞內傳來那女孩的叫聲:「阿媽!你醒啦!」呼延喚和齊遠濤對視一眼,連忙走進山洞。
草榻上的殷香雲看到呼延喚,瘦弱的身軀微微一震,雙目再不移開,直直凝視著他,待他走到面前,兩人對視良久,她說道:「你來了。」
呼延喚點點頭,道:「我來了。」
殷香雲憔悴而又清秀的臉龐泛起一絲紅暈,淡淡一笑,道:「終於看到你了。」
呼延喚勉力展露一個笑容,道:「我也終於找到你了。」
殷香雲道:「惠枝阿姨……她好麼?」
呼延喚道:「當年生我時難產而亡。」
殷香雲也無多少悲傷,輕歎一聲,道:「那時我突然失去對她的感知,便猜想她已逝世,原來果真如此。不過後來我曾感知杭州附近出現熟悉的氣息,就在八年前,聲勢極為壯大,那該是你發出的吧?」
呼延喚頓時回憶起八年前自己在龍門密谷施展暗能量聚變時的情形,點頭道:「是的,那是我平生首次掌握這種力量,因此動靜頗大,未能操控自如。」
殷香雲淺淺一笑,道:「你叫什麼?」
呼延喚道:「錢塘陳喚。」
殷香雲怔了怔,失笑道:「是個如雷貫耳的名字,不料卻是惠枝阿姨的兒子。」
呼延喚盡力一笑,道:「早知如此,我們幾年前就該相見。」
「這便是命運,」殷香雲輕歎道,「當年你媽媽懷孕時日日找我說話,我本叫她惠枝大姐,她卻硬是要我喊她阿姨,並且對我說了這個稱呼的用意……」說著抬眼看了看他,又道,「她信心十足地給我安排了一切,本以為我的後半生會按照她的部署一步步走下去,哪知我家竟然一夜倒閉,只好離開杭州,後來在傅家幫助下才度過難關,我也就成了青山的妻子。唉,命運便是如此……」沉默一陣,又問道,「巧簾大嫂和月奴姐姐還好麼?」
「她們很好,」呼延喚強抑住心頭顫動,道,「你……隨我去京城後就能見到她們了。」頓了頓,又加上一句,「你們一家三口都去,我會給你們安排最好的生活。」
殷香雲搖了搖頭,輕輕一笑道:「不用了,我撐不到那個時候……」
呼延喚急道:「你別悲觀,我可以治好你的病,也能救出傅青山,你們夫妻二人絕無危險!」
殷香雲擺手微笑道:「謝謝你的好意,我知道自己的狀況……」指了指那女孩,道,「她叫紀央螢,是我五年前從長江裡救來的孩子,這些年一直與我夫妻共同生活,感情極佳。如果——」
呼延喚打斷道:「你不用多說,總之你們一家三口今後的生活我全包了!」
殷香雲輕笑道:「你這人,真沉不住氣,性子可不像你媽媽。聽我把話說完,此次大劫難逃,我已有預感,我與青山必不久於世。我們家中長輩早已亡故,唯一的牽掛便是這個孩子,請你答應我,今後幫我好好照顧她,不要讓她吃苦。這是我唯一的請求。」
呼延喚怔怔注視著她,良久良久,始終不發一言。
殷香雲臉色漸漸嚴肅,認真看著他,道:「陳喚,請你親口答應我。」
呼延喚顫聲道:「是……我答應你。」
殷香雲終於放下心來,展顏一笑,道:「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幫我救出我的丈夫,讓我們最後時刻能相聚在一起,好嗎?」
呼延喚轉過頭去,不敢看她,顫聲道:「好……我這就去。」
殷香雲依舊深深凝視著他,道:「謝謝你,陳惠枝的兒子。」
呼延喚看了看那名叫紀央螢的女孩,只見她一臉呆滯狀,想是沒料到義母居然與他說了這麼多。他強抑心情,道:「小妹妹,告訴我靈空教關押你義父的地點,我去救他回來。」
紀央螢怔了怔,忙道:「好,我帶你們一起去。」
呼延喚搖頭道:「你留下,在此照顧你母親,只需告訴我地點就好。」
紀央螢想想也對,便道:「你沿著來路回去,方纔那些人被你們嚇跑時便是朝那破廟而去,你們沿路走五里就到了。」
呼延喚點點頭,對齊遠濤道:「老齊,我們走。」仍不回頭,逕直往洞外走去。齊遠濤一愣,忙對紀央螢道:「你們稍等片刻,我與會長盡快救傅先生回來。」言罷快步離開。
紀央螢見義母已能談笑風生,又見過齊遠濤出手,料想那些靈空教徒必難抵擋,義父便能安全歸來,不禁滿心歡喜,在後揮手叫道:「小心點啊,我等你們回來!」
齊遠濤大步追上呼延喚,問道:「會長,為何你就此離開?那女子情形極為不妙,還是讓我給她盡快服食毒藥為好!」
呼延喚情緒低落,只顧埋頭走路,行出三里路,輕輕說道:「她心存死志,已救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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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那座破廟,呼延喚遠遠看見門口聚集了數十人,正是先前那些武客,手中提著包裹,列隊準備離去。呼延喚也不多話,飛身往前撲去,右拳對準一人背心狠狠砸落,那人慘嚎聲中飛出數丈,鮮血狂噴,立時死於非命。
眾人大驚,急忙展開陣勢,一人喝道:「什麼人?」
呼延喚腦海中滿是方才殷香雲那淒婉的笑容,心頭沉鬱無比,冷冷地道:「錢塘陳喚在此,叫升雲子出來受死。」
眾人此驚非同小可,那人顫聲道:「你是……錢塘陳喚?!」
呼延喚不耐之極,右手中指疾彈,「嗤」的射出一道指勁,正中那人眉心。那人雙眼間出現一個血洞,哼也不哼便一頭撲倒,就此死了。
「操你老娘!」呼延喚嘶聲低吼道,「叫升雲子出來,否則老子大開殺戒!」
那些人見他彈指殺人,威力無窮,只嚇得魂飛天外,後退幾步,便要拔腿逃跑。忽見身後出現一道綠瑩瑩的光芒,長達數丈,寬達數尺,將他們的退路完全隔斷。暗夜深山中,這綠光顯得極為詭異,彷彿一條死亡線,線的那邊就是陰曹地府。
齊遠濤冷冷地道:「逾越此線者死。」
那些人先前已見識了齊遠濤用毒殺人的本事,此時又見這可怖的綠色毒物,自然不敢動彈半分,當中一人失聲驚呼道:「你果然是毒郎君齊遠濤!」
齊遠濤雖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毒術,為人卻甚是木訥老實,聞言奇道:「果然是什麼意思?我何曾對你們報過姓名?」
那人道:「先前我們對師父稟報你的用毒手法,師父便確定你是毒郎君。」
呼延喚道:「你師父就是升雲子吧,叫他滾出來!」
那人道:「師父聽說毒郎君在此,已匆匆離去了。」
呼延喚微微一驚,道:「那麼傅青山呢?」
那人苦笑道:「現下怕也已死了……」
「什麼?!」呼延喚雙眼圓瞪,喝道,「他在哪裡?」
那人道:「現在廟裡躺著,師父走前震碎了他的經脈,他——」
話音未落,又是「嗤」的一聲,這人滿面血紅,一頭栽倒,被呼延喚指勁射穿了腦袋。
眾人大驚失色。呼延喚厲聲道:「老齊,你進去找傅青山,老子現在要殺人洩火!」齊遠濤答應一聲,急急走進破廟裡。呼延喚雙眼似要噴出火來,死死盯著面前這些靈空教徒,內力運轉全身,猛可裡大吼一聲,向眾人飛撲過去。便如猛虎衝進羊群,就此展開血腥屠殺……
齊遠濤走入破廟,穿過佛堂,看見前方地面上躺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中年男子,走近一看,依稀有些面熟,正是久未謀面的傅青山。他連忙蹲下身,抓住傅青山脈門仔細探測,心中登時一涼,原來確如方纔那人所言,傅青山體內經脈盡斷,僅剩最後一道心脈維繫,再加上前些日子遭受嚴刑拷打,五臟六腑被折磨得支離破碎,已絕難救治,縱然有生死大還丹在手也回天乏力。
齊遠濤沉思片刻,當即下了決心,從背後藥箱裡取出毒藥,直接倒入傅青山口中,隨後運起內力,助他將藥物迅速流遍全身。過不多時,傅青山身體表面浮現一層淡淡的綠氣,顯然已成為一個毒人。齊遠濤運足功力護住他心脈,然後猛力拍打他腦門,叫道:「青山兄,你醒醒。」
傅青山咳嗽幾聲,緩緩睜開眼來,定睛一看,頓時喜道:「齊先生,真的是你?方才聽他們說你來了,我還不信,原來你果真……咳咳!」一口氣接不上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
齊遠濤見狀心下暗歎:晚矣,晚矣,縱是變作毒人也只能維持一個時辰,升雲子好狠的心腸……忙浮出笑容,道:「青山兄,我與陳喚會長今日來此探訪於你,才知此事,方纔已見過你夫人和義女,現特地前來救你,你隨我去吧,很快便能與你家人團聚。」
傅青山苦笑道:「齊先生不必瞞我,我也是學醫之人,知曉我現下情形,只要讓我最後看一眼香雲和央螢,我便能安心離去了……」
齊遠濤強笑道:「青山兄言重了,我這就帶你回去。」當下抱起傅青山的身子往外走去,這一抱便感覺到傅青山全身綿軟,如同沒了筋骨一般,心下更感悲涼。
走出門外,只見那方空地已變作一個屠戮場,滿地皆是死屍,先前那數十人已被殺得僅剩兩人。呼延喚點了這兩人穴道,嘶聲問道:「升雲子去了哪裡?說!」那人顫聲道:「師父定是……回山了。」呼延喚一腳狠狠踩下,只聽「喀喇」聲中,那人膝蓋被他踩碎,只疼得尖聲慘叫。呼延喚又問另一人:「你們總部在哪裡?共有多少人?」那人急道:「靈空教總壇設於武當山,除去我們這些人,總壇還有一百二十名教徒。你……你別踩!啊——!」又是一聲慘嚎,被呼延喚生生踩斷了肋骨。
呼延喚轉向前一人,緩緩問道:「升雲子為何殘害傅青山一家?說。」那人痛得滿臉冷汗,卻也只好乖乖回答:「師父……師父見傅青山的老婆和義女具有仙靈聖體,乃是百年難得一見的資質,便想將她們捉去……女兒吸陰補陽,母親煉化成丹藥,修練數年後可飛昇仙界……啊!!!」慘叫過後,左邊肩膀已被呼延喚狠狠踩碎。呼延喚又看著另一人道:「靈空教除本部外還有多少勢力?說。」那人搖頭道:「說了也要踩,不說也要踩,我不說!」呼延喚冷冷地道:「那你可以死了。」當下一腳踩向他喉核,「喀嚓」一聲,這人當即身亡。
齊遠濤抱著傅青山走近,道:「會長,速戰速決為妙,我們盡快趕回那山洞,否則怕來不及了。」
呼延喚回身細看幾眼,只見傅青山遍體發綠,心下已知結果,便道:「好,我們走。」順手發出一道指勁,射入地下那人心窩,那人便即一命歸西。
傅青山吃力地笑一笑,道:「錢塘陳喚果然武功蓋世。」
呼延喚柔聲道:「你別說話,好好休息,我們這就送你去見妻女。」隨即運起一股內力,緩緩輸入他體內,但也隨之察覺他身體的糟糕狀況,臉色頓時黯淡下來。
傅青山心領神會,微笑道:「不礙事,走吧。」
呼延喚一語不發,當先走去,齊遠濤緊隨在後。此地僅剩一座破廟和滿地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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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一進入山洞,紀央螢便撲了上來,喜道:「阿爸!你回來——」只說了一半便住口不語,一張俏臉變得煞白,呆呆看著齊遠濤背上的傅青山,澀聲道,「阿爸,你的臉……怎麼變成這樣了?」
傅青山勉力一笑,道:「我沒事,你阿媽呢?」
紀央螢指指洞內草榻,道:「在那兒,阿爸你看,阿媽身體好多了。」
草榻中的殷香雲向傅青山發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道:「官人,我們終於團圓了。」
傅青山眼力高明,一眼便看出妻子現下境況,不禁搖頭苦笑,道:「夫人,你我今日結伴同行,也不枉了夫妻一場。」
殷香雲點頭道:「我正有此意。」想起一事,又道,「官人,現下時候不多,你速速將傅家秘術傳於央螢,也好繼承衣缽。」
傅青山道:「正是。」便對齊遠濤道,「齊先生,輕將我送到洞外僻靜處,我要傳授女兒家中秘術。」齊遠濤點頭稱是,背他向外走去,紀央螢不明所以,只好跟了出去。
殷香雲看看眉頭深鎖的呼延喚,道:「陳喚,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呼延喚走近草榻,道:「你說,我在聽。」
殷香雲壓低聲線道:「之前央螢在此,我不便明說,現下才可透露,你聽好了。」
呼延喚道:「你放心,我會幫你照顧央螢。」
殷香雲搖搖頭,道:「這是其次,我要說的是有關央螢身體的事,這十分重要。」
呼延喚道:「你說吧。」
殷香雲道:「五年前我在秭歸附近的長江沿岸救了央螢,那時她年方十歲,因為調皮搗蛋,與家人乘舟渡江時不慎落水,幸好抓住一塊浮木,未曾淹死,被江水沖出數里,正好被我看見,將她救出,後遍尋她家人無果,她也忘了自家住址,便認我與官人為義父義母,從此住了下來。後來我仔細觀察,發現央螢的身體十分特殊,擁有極為罕見的『至陰血脈』。」
「至陰血脈?」呼延喚訝道,「那是什麼?」
殷香雲道:「這種血脈便如寒毒一般,乃是至陰至柔至冷的先天血脈,若擁有者是一名內家高手,或可修成不世神功,但對一名小女孩而言,卻等於身患絕症,隨時可能被寒毒侵蝕,一命嗚呼。我和官人為此傷透腦筋,給央螢服下無數藥物,仍不見效。後來我見央螢身體每況愈下,心中著急,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自己體內那股黑氣傳輸給了央螢。」
呼延喚回憶起先前齊遠濤之言,點頭道:「原來如此,你因此也被感染了寒毒,是不是?」
殷香雲苦笑道:「惠枝阿姨傳輸給我的黑氣雖一直在我丹田內,但我從來不曾認真修練,也無法嫻熟運用,因此傳輸過程出了意外。我的黑氣並未完全輸入央螢體內,留下了一個內核,央螢雖得以驅除寒毒,卻不徹底,至陰血脈仍未得到真正開發。而我也喪失了抵抗力,從此身體虛弱之極,動輒染病不起。惠枝阿姨曾說我的體質是世上最好的,現下卻成了世上最差的……」說著不禁自嘲一笑。
呼延喚道:「這麼說來,央螢等於同時擁有仙靈之體和至陰血脈兩種特殊體質、並且還存有我姆媽遺留的暗能量?」
「暗能量?」殷香雲道,「原來這就是黑氣的本名。你說對了一半,央螢得到我的轉嫁,身體特質完全改變,等於擁有我傳輸的仙靈之體和她先天存在的至陰血脈兩種獨特體質,但這只是為她打下基礎,尚未完全開發,我灌輸的黑氣至今仍是寄存於她體內的外來品,只有等我將那個黑氣內核轉入她體內,才能真正激發出她的身體特性,令她徹底改頭換面。」
呼延喚聽出一些端倪,忙迴避這一話題,道:「升雲子那老畜生是不是看出你和央螢這種獨特體質,才要將你母女奪去?」
殷香雲道:「正是如此,我仍保存著那黑氣內核,是以雖失去仙靈之體,仍具有某種價值,央螢更身懷兩大奇異特質,對修道者而言乃是不可多得的寶貝。升雲子那次來老君山找官人買藥,一眼便看出我母女二人與眾不同,想將我身體煉化,製成丹藥,並長期吸取央螢體內靈氣,供他增長修為。這才導致我家如今這般慘狀……你聽我說,央螢她——」
呼延喚打斷道:「你放心,升雲子必定不得好死,我會踏平武當山,取他首級,為你們報仇雪恨!」
殷香雲笑了笑,道:「你莫打斷我的話,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想聽我說出轉嫁黑氣內核之言,更不想幫我結束生命,是不是?」
呼延喚雙眉緊擰,不發一言。
殷香雲微笑道:「你的心意我領了,但這是唯一的辦法,你一定要幫我。我對黑氣運用之法不熟,需要你在旁相助,幫我將那黑氣內核提取出來,轉移到央螢丹田內。如此一來央螢便能脫胎換骨,也能徹底繼承惠枝阿姨的遺產。如果殘留在我身上,等我一死,這便成了最大的浪費。」
呼延喚轉開臉面,兀自沉默無語。
殷香雲深深地道:「陳喚,我命不久矣,這是我最後一個請求,你一定要答應。你我本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但世事變幻,此生注定無緣。我將這本源之能轉嫁到央螢體內,其實也是一種傳承,讓她代我與你再續前緣,也不辜負你母親當年的寄托,請你立即答應我,否則我死不瞑目……」
「別說了!」呼延喚大聲道,「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
殷香雲柔柔一笑,道:「謝謝。把手給我。」
呼延喚強抑心頭悲痛,伸出手去,殷香雲將一隻小手放入他掌心,微笑道:「運功吧,去收回你姆媽的遺物。」
黑光一閃,兩人手臂浮現層層黑氣。呼延喚送出一股暗能量,沿著殷香雲的經脈來到她丹田,那裡早有一團凝聚的暗能量正自等待著他,他運力輕輕一卷,將那黑氣佔為己有,順著經脈吸入自己體內,但不存入丹田,而是盤旋在手腕脈門處,以便下次轉贈給紀央螢。
殷香雲剎那間彷彿蒼老了十歲,臉色變得雪白,呼吸也急促起來,吃力之極地笑了笑,道:「讓我官人和央螢過來……快一些,我怕不行了……」
呼延喚連忙跑到山洞外,只見傅青山和紀央螢正自討論不休,齊遠濤遠遠站在一旁,臉色黯然,他也不多說,上前一把將兩人夾在腋下,雙雙抱進洞裡,放紀央螢在草榻邊,傅青山則直接放到殷香雲身邊,讓他們並肩依靠,道:「你們一家三口好好說話,有事喊我。」說著往外走去。
殷香雲虛弱的聲音在後響起:「等等。」
呼延喚停下腳步,道:「什麼事?」
殷香雲緩緩說道:「謝謝你,陳喚。」
呼延喚肩頭微微顫動,道:「不用謝……」言罷往外快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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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刻鐘過去,呼延喚和齊遠濤就像兩尊石雕,站於山洞外,紋絲不動。
忽然,山洞裡傳來紀央螢淒厲的哭喊:「阿爸——阿媽——」
齊遠濤仰天長歎,喃喃道:「他們終於走了,枉我精通醫術,卻束手無策,這滋味真不好受。好在他們夫妻同行,黃泉路上也可相依相伴……」
過了良久,呼延喚毫無反應,齊遠濤心下疑惑,轉頭看去。只見呼延喚仰面望天,雙眼一片晶瑩,星月映襯之下,他滿臉皆是淚光。齊遠濤吃了一驚,道:「會長,你——」
呼延喚轉過頭去,輕輕地道:「眼裡進沙子了……」
暗空淒迷,夜星流逝,風捲殘葉,樹影森森,老君山陷入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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