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喚與蕭賽紅次日午時悄悄返回遼陽府,只說兩人前去視察林區,除有限幾人外無人知曉真相。
兩日後,上京臨璜府傳來急報,耶律氏族人也不知收到何等命令,居然主動前來拜訪呼延喚,當場付出一百五十萬貫錢,那日被呼延喚強行奪去的五萬貫珠寶首飾竟也免費奉送,隨後便匆匆離開遼陽府,往臨璜府急趕而去。如此呼延喚和趙月奴便發了一筆有生以來最大的橫財。
呼延喚心滿意足,不願多留,提議回宋。呼延守勇也表示想回大宋一趟,看看久別的故國風光,呼延守信與王金蓮等人自是求之不得,馬花蕊卻不甚高興,經呼延守勇一番勸導,表明三月內必定返回,這才終於答應。二老三女九小留於葫蘆堡,蕭賽紅與呼延喚約定彼此以風雲商隊傳遞消息,保持密切來往,生意合作依計展開。眾人打點行裝離開遼東,行至宋遼邊境,為免消息洩漏,呼延喚與呼延慶未去探訪楊文廣,大隊人馬往齊平山寨行去。
呼延喚自那日與蕭賽紅深夜暗訪臨璜府後,對騎翼龍飛翔生出巨大的興趣,方回宋境便向趙月奴提議,要和她騎翼龍飛越萬水千山,趙月奴自然極力支持。呼延喚命鐵牛等人自行回京城,中的野人?」
齊遠濤失笑道:「會長真會開玩笑,哪有什麼野人。不過神農架素來珍禽異獸頗多,或許是在捉拿某一珍貴動物,咱們不妨過去看看。」
呼延喚心下一動,點頭道:「對啊,那幫傢伙可能正在捉寶貝,咱們可不能讓他們得逞,如果真是好東西,老子便出手搶來。走,看看去!」當即拉了齊遠濤快步趕去。
漸行漸近,只聽叫罵聲越來越多,到後來竟然動手開打。呼延喚和齊遠濤借助火把微光看去,只見乃是一群勁裝打扮的武客,絕非尋常百姓,手中皆有兵刃,正將一個小巧的黑影團團包圍,刀劍齊攻,卻又不欲傷人,只是嚇唬那黑影。那黑影身形靈便,左閃右突,未曾受傷,但苦於四周密不透風,無路可逃,眼看就要被活捉。
呼延喚與齊遠濤皆是功力高絕之人,站於外圍觀看,那些人也未發覺,又過一陣,只見那黑影身形漸漸滯緩,看來氣力不足,即將被擒,那些武客喊叫不斷,加強了攻勢。呼延喚暗道:那黑影也不知是何寶貝,這些傢伙明明可以捉拿,卻怕傷了它,只是這般消磨它氣力,必定極有價值,老子既然來了,自不能空手而歸,這便搶來佔為己有。當下走上幾步,發出一聲大喝:「都他媽的給我住手!」
那些人嚇了一跳,轉身看來,見不過只有呼延喚和齊遠濤兩人,便又放下心來,其中一人喝道:「小子少管閒事,快快走開,否則今日叫你暴屍深山!」
呼延喚道:「廢話少說,老子只要帶走那東西便可,你們識相的就給我滾開,攔我者死!」當下分開人群,向那黑影走去。
那人怒喝道:「小子找死!」當下舉起手中鋼刀,往呼延喚兜頭砍去。
忽聽「嗤」的一聲輕響,只見呼延喚兀自前行,那人揮刀砍了一半便即軟軟倒下,也未受傷,只是委頓不起,那柄刀上似粘了一層綠色的物事,竟飛快向他手腕處蔓延過去。這人嚇得失聲大叫,但苦於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看著那股綠色物事染上自己手臂,隨即飛快向肩胛處蔓延,頃刻間他半個身子已成暗綠色,就此一頭栽倒,不知死活。
齊遠濤收回右手,緩緩說道:「誰敢不老實,這便是榜樣。」
眾人大吃一驚,連忙查看那人,只見他口吐白沫,渾身痙攣不止,只這一會工夫竟整張臉都已變作綠色,情形極為詭異。眾人怔了半晌,隨即明白過來,失聲驚呼道:「你用毒!」
齊遠濤淡淡地道:「我不欲傷人,識相的就快離開,否則叫你們盡皆中毒身亡。」
眾人中有一人方才碰了那倒地者的身軀,此時便如配合齊遠濤也似,忽驚叫道:「啊喲!我的手!」眾人轉頭看去,只見他一隻右手竟也漸漸發綠,眼色與那倒地者一般無二。這一來不由大驚失色,急忙退開數丈之遙,與這人保持距離。只見這人身子連連搖晃,片刻後便步上前一人後塵,全身發綠,一頭撲倒在地。眾人只覺毛骨悚然,一時鴉雀無聲。
齊遠濤緩緩舉起右手,道:「還不走?」
那些人只嚇得魂飛天外,撒開腿沒命價逃去,不一會便消失在山坳深處。
呼延喚早知齊遠濤能料理乾淨,也懶得理會,逕自走向那黑影,順便拾起一支跌落的火把,細看之下,頓時目瞪口呆。
這黑影哪裡是什麼野人,也非呼延喚想像中的珍禽異獸,卻是個年輕的女孩。
這女孩小巧玲瓏,年方十五六歲,本來面目十分美麗,但被滿臉塵土所遮蔽,一頭極長的烏髮飄落下來,幾乎遮住她半個身子,身上披了一件明顯與她身材不符的大黑袍,是以遠看過去黑黝黝一團,顯不出她的原貌。此時早已精疲力盡,半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氣,一雙眼睛卻緊緊盯著呼延喚,滿面警惕之色。
呼延喚呆立良久,開口道:「小妹妹,你……好嗎?」
女孩一語不發,雙眼如同暗夜裡的一對星子,正自晶瑩閃爍。
呼延喚見她神情警惕,手足姿勢極為戒備,顯然不信任自己,忙道:「小妹妹,你別怕,哥哥不是壞人,我們兩個本在山上採藥,聽見此處聲響才趕來觀看,順便救了你一回。你別擔心,哥哥是好人,專門來幫助你的。呵呵……呵呵……呵呵……」
他一邊笑一邊將手中火把移近自己臉面,想讓女孩看到自己善意的笑容,哪知此時四週一片黑暗,他的臉面在火光襯托下尤為猙獰可怖,女孩神情非但不緩和,還緊張之極地往後縮去,更為戒備提防。
「不是……」呼延喚急道,「小妹妹,我是好人,你別怕呀!你把剛才的事跟我說說,那些人為什麼圍攻你?我武功不錯,或許可以幫你。」
女孩沉默良久,突然迸出這麼一句話來:「你要是個好人……那我就是神農架野人了。」
呼延喚哭笑不得,但聽她口齒清晰,語音動聽,心下也感歡喜,忙堆起最和藹的笑容,道:「小妹妹,你仔細看看,哥哥哪點像個壞人?是不是?剛才那些傢伙欺負你,哥哥幫你通通料理乾淨,有這樣的壞人嗎?對不對?你別怕,哥哥真的是來幫你的。」
女孩指指一旁的齊遠濤,道:「胡說,幫我趕跑他們的是這個人,不是你!」
呼延喚撓撓頭皮,道:「他和我是同伴,他幫你就是我幫你,沒什麼區別。」隨即轉身招手道,「老齊,你聽見沒有?快過來跟小妹妹說話。」
齊遠濤素來不善交際,遲疑半晌,只好走過來,對女孩擠出一個自認為最好看的笑容,道:「這位小姐,你好。我們二人對你絕無惡意,你盡可放心。」
女孩看看齊遠濤,看看呼延喚,最後又向齊遠濤看去,顯然認為齊遠濤比呼延喚更像好人,道:「這位大叔,先前謝謝你了。」
齊遠濤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請問小姐是否老君山本地人?我想打聽一個藥材商人的下落。」
女孩微微一驚,遲疑半晌,道:「你找誰?」
齊遠濤道:「我找的人名叫傅青山,他與我乃是多年故交,雖有數年不曾碰面,但一直保持生意來往,前陣子我向他定購許多藥材,他卻沒了音訊,我心下詫異,便特地來此查詢此事。」指指呼延喚,又道,「這位乃是大名鼎鼎的揚鞭會會長陳喚,我叫齊遠濤,今日剛到老君山,只為尋找傅先生。」
女孩怔怔看著他,又看看呼延喚,那雙明眸居然紅了起來,不一會已垂泫欲泣。
呼延喚頓感手足無措,小心翼翼地道:「小妹妹,如果……我真的如此可怕,嚇得你想哭,那我走開就是了,你和這位大叔好好說話。」
女孩搖搖頭,顫聲道:「不是這個……我聽說過你們,錢塘陳喚和毒郎君齊遠濤,義父常說起你們。」
呼延喚和齊遠濤略吃一驚,齊遠濤忙問:「這位小姐,你義父是誰?」
女孩道:「傅青山正是我義父。」
齊遠濤心下大喜,脫口道:「竟有這麼巧?你義父現在何處?為何山下小屋不見人影?」頓了頓,又疑惑起來,道,「你是傅先生的義女?為何上回我來老君山時不曾見過你?」
女孩道:「那次我和義母出去採藥,因此未曾與你謀面……」說到這裡雙眼已越來越紅,終忍不住哭了起來,道,「陳先生,齊先生,你們……救救我義父義母吧!」
呼延喚走近幾步,道:「你別哭,好好說。你義父義母發生何事?」
女孩抽噎著道:「方纔那些人是靈空教教徒,他們的教主名叫升雲子,本與我義父有生意來往,有一次前來老君山見義父,正好看見我和義母,便要將我們擄去,義父與升雲子大戰一場,拚個兩敗俱傷,好歹護住我母女二人,隨後便搬去老君山深處躲避。升雲子仍不罷休,又率數百名教徒來捉我母女,將老君山團團包圍,前幾日義父出去找人求救,不幸被靈空教人擒拿,關押在後山一座破廟裡。我和義母避入一個隱秘山洞,這才躲過一劫。今日我偷偷潛伏在那破廟外,想救我義父,不料被他們發現,一路追趕來此,若非兩位出手相救,我已被他們活捉。」說到這裡忽跪了下來,哭道,「陳先生,齊先生,我義父被靈空教徒百般折磨,始終不肯透露我與義母的下落,現已奄奄一息。我義母這些日子擔驚受怕,身染重病,狀況極差,再不醫治便可能喪命。我……我不想失去他們,你們救救我義父義母……」
呼延喚連忙扶起女孩,道:「你別哭。傅青山是揚鞭會的供應商,又是老齊的朋友,我定會救他,老齊醫術高明,也定有能力救你義母。你放心就是,那靈空教和升雲子必不得好死。」
齊遠濤道:「事不宜遲,我們這便趕去後山救傅先生,請這位小姐帶路。」
女孩想了想,搖頭道:「不行,我們還是先去山上看我義母,今日我離開太久,她一人留在山洞裡,我不放心。義父雖遭拷打,但他內力深厚,還能撐得一時。」
呼延喚道:「那好,我們快走,讓老齊給你義母治病。」
女孩當即帶路走去,呼延喚和齊遠濤跟隨在後,沿山路走了大約七八里地,來到一處山谷口,此時天空已有月光,隱隱可見谷內有一個黑黝黝的山洞,女孩指著洞口道:「那就是我與義母的藏身地。」
呼延喚眉頭緊皺,揮手道:「等等……不對勁。」
女孩這些日子警戒慣了,聞言登時驚道:「怎麼啦?你是不是察覺裡面有靈空教惡徒?!」
呼延喚兀自沉默不語,齊遠濤運功探測一遍,奇道:「似乎並無異常,會長是否確定內有敵人?」
呼延喚依然皺眉不語,良久過後,才喃喃自語道:「是誰?裡面這人……究竟是誰?」
女孩奇道:「裡面是我義母啊,你到底怎麼了?」
呼延喚搖搖頭,苦笑道:「可能是我的幻覺,我們進去吧。」
女孩白了他一眼,輕啐道:「有毛病!」當下快步走去,口裡大聲喊道,「阿媽,我回來了。」
齊遠濤走近呼延喚問道:「會長,究竟發生何事?」
呼延喚苦笑道:「我也說不清楚,進去看看吧,也不知這位傅夫人是什麼人……」
兩人來到那山洞口,正要進洞,忽聽裡面傳來女孩的驚呼:「阿媽!你怎麼啦?!」兩人吃了一驚,忙快步衝進洞內,只見山洞底部用雜草鋪就一張簡易床榻,榻上躺著一名女子,嘴角流出不少鮮血,早已昏迷不醒,女孩嚇得魂飛天外,正自搖晃女子身軀。齊遠濤忙上前蹲下,一手握住女子脈門,將一股雄渾內力輸入她體內,對女孩道:「你讓開,我給你母親治療。」
女孩只好站起身來,山洞內點著一盞昏暗的油燈,她借助燈光往後看去,只見呼延喚全身顫抖,呆呆望著那女子,一副震驚莫名狀。女孩吃了一驚,道:「陳先生,你……認得我義母?」
呼延喚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那枯槁憔悴的女子,口中喃喃道:「認得……也不認得……本早該認得……不料卻直到今日才認得……」
女孩聽得一頭霧水,茫然道:「陳先生,你這話什麼意思?」
呼延喚卻似神遊天外,渾然不理世間萬物,仰面閉目良久,長歎道:「這些年來我不斷派人找她,始終杳無音訊,哪知居然在這神農架找到了她,原來她就是傅青山的妻子,世事之巧,當真不可思議……」
女孩輕輕推了他一把,道:「喂,你怎麼了?我義母與你究竟有何關係?」
呼延喚睜開眼,歎息一聲,道:「這個關係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難怪方纔我體內生出強烈之極的反應,原來是同類之間的能量感應,你義母正是我的同類,命裡注定的兩大鼎爐之一。」
女孩只覺雲裡霧裡摸不著北,苦笑道:「陳先生,麻煩你……說句正常話好不好?」
呼延喚長長吁了口氣,指著床榻上那女子道:「我問你,這位傅夫人的本名是不是叫殷香雲、今年二十九歲?」
女孩吃了一驚,道:「對啊,你怎知道?」
呼延喚不再言語,繼續閉目沉思,陷入長久的沉默。
當年杭州清河坊有一家殷姓商人,家中有女名香雲,年齡小趙月奴七歲,擁有極其罕見的先天仙靈之體,陳惠枝懷孕期間與她結識,見她體質極佳,便心存一念,悄悄在她體內植入暗能量本源,希冀將她培養成如趙月奴一般的暗能量之體,可供兒子呼延喚將來做修為鼎爐。但事與願違,呼延喚尚未出世,殷家便已生意失敗,舉家搬離杭州,從此再無音訊。
這些年來,呼延喚從未停止對這女子的查找,風雲商隊所到之處皆不忘找尋,始終無果,本已漸漸死心,哪知今日來這神農架採藥,卻讓呼延喚找到了她。
這個二十九歲的女人正是擁有暗能量本源的先天仙靈之體,也是當今之世除趙月奴和暗月之奴十二女外僅有的暗能量之體,與呼延喚乃是同一種人。這個原本平凡的名字,也因此而變得絕不平凡。
——殷香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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