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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集 開枝散葉 第十五章 經典之戰 文 / 天堂太黑

    呼延喚出招從來不合常理,黑鞭橫裡劃了個半弧,又豎裡掄了個半圓,搶上幾步,就此劈頭蓋腦朝拓跋非狠狠砸去。

    拓跋非心下暗驚,但也被激起了豪興,大喝一聲,雙**叉成十字,直接伸手擱擋黑鞭。

    「彭」的一聲巨響,黑鞭與撼宇拳套重重砸在一起,勁氣四濺,聲勢驚天動地。

    眾遼人萬萬不料呼延喚居然主動進攻,而拓跋非竟只能招架,鞭**擊後,只見呼延喚完好無損,拓跋非卻身軀搖晃,往後退了三步,登時大驚失色,暗道不妙。

    呼延喚這一鞭砸得痛快,心下也自興奮,見拓跋非並未受傷,當下大讚道:「好個老拖把,果然了得!再接老子一鞭!」真氣繚繞,力貫鞭身,又是一招力劈華山狠狠砸去。

    拓跋非乃是天下罕見的絕世高手,因資質極佳,天生神力,練功速度遠勝常人,今年雖只有六十五歲,體內積聚的真氣卻足足等於普通人修練一百年以上,與呼延喚相差無幾。以往所遇情形也和呼延喚相似,幾乎沒遇見幾個勢均力敵的對手,往往幾拳打下便獲勝了事,且大遼人才不多,高手數量遠不及大宋,單是一個耶律亢便已打遍大遼無敵手,拓跋非自然更難覓勁敵。這些年下來,大遼百姓已將他視為活著的神,頂禮膜拜,推崇備至,更少挑戰者。是以從大戰經驗來說,呼延喚還要勝過拓跋非,至少他曾與莊諧生、雲沁和尚等絕頂高手生死相搏。拓跋非自身實力雖強,卻從無這等機會,至今所遇最強高手也只是自己的徒兒。兩廂對比之下,拓跋非心理上便有些微波動,呼延喚卻早已將情形預計在內。

    這第二鞭狠狠砸落,拓跋非心中頗感驚詫,但已無暇思索,只好繼續揮拳擱擋。

    「匡當」一聲金石巨響,聲音悠遠清亮,傳遍神壇每個角落。

    這一鞭猶如泰山壓頂,力道氣勢比先前更勝幾分,拓跋非雙手交叉十字,堪堪擋開黑鞭,未曾受傷,但終究被這股氣勢所壓迫,又退開五步之遙。

    眾遼人齊齊發出「啊」的一聲,沒料到武聖大人竟再次後退,更不料呼延喚居然如此厲害,方纔那兩鞭也只有武聖能擋,換作其它任何人定已被砸成一團肉泥。

    呼延喚渾身勁氣勃發,長髮無風自動,衣袂獵獵作響,仰天大吼一聲:「拓跋非,老子賞你第三鞭!」忽拔地而起,一躍至三丈高處,雙手持鞭,半空裡身軀急旋三圈,夾帶著這股旋轉之勢向拓跋非站立處落去,黑鞭發出一道凌厲的勁風,驚濤駭浪般砸向拓跋非。

    這仍是先前力劈華山的招式,但如此從天而降,又帶著兇猛的螺旋狀勁氣,無論力量還是氣勢皆比先前兩鞭強勝得多,黑鞭尚未擊落,那股可怕的勁氣已將拓跋非身體周圍完全籠罩。

    在所有人的失聲驚呼中,拓跋非雙拳上揚,運起畢生功力,與黑鞭重重對碰。

    「轟——!」

    兩股勁氣排山倒海般衝撞在一起,整座演武台彷彿被颶風席捲,一時地動山搖,各處支柱格格作響,拓跋非雙腳下出現兩個深深的坑,並有許多裂縫向四周散發,如大地龜裂般緩緩蔓延開來。

    這一擊的威力竟恐怖至斯!

    呼延喚這三鞭完全只是為了製造聲勢,叫遼人知曉他的厲害,因此一上來便狂轟濫打,此時見拓跋非雙腳下沉,堪堪抵住自己這一鞭,心下暗讚,隨即將體內那股真氣猛然傳向黑鞭頂端,有心震開拓跋非,讓他出出洋相,嘴裡大喝道:「滾開!」

    拓跋非感到呼延喚力量陡然暴增,此時黑鞭仍夾帶了當空砸落的餘勢,他雙拳擱擋時已盡全力,呼延喚又加三層力道,他要化解此招便只有退開一丈以外,否則手腳骨骼可能斷裂,念至此雖有不甘也只好收回力量,一邊防護身前要害,一邊急急退開,藉著呼延喚的餘勢退出一丈外。

    呼延喚雙腳落地,兀自上前跨出一步,橫鞭傲然而立。

    拓跋非臉色凝重之極,雙眼死死盯著呼延喚,胸口略見起伏,肩頭微微搖晃。

    兩人尚未分出勝負,但從氣勢上看,無疑是呼延喚佔了上風。

    四下裡一片沉寂,眾遼人默然無語,心中卻不平靜,已掀起滔天的波瀾。

    ——錢塘陳喚竟如此厲害,打得武聖大人毫無還手之力!

    眾遼人神色緊張,三千多顆心臟均提到了嗓子眼,氣氛靜默之極,顯得頗為詭異。

    貴賓席葫蘆堡眾人皆驚得呆了,本以為呼延喚今日必定一敗塗地,哪知情形完全出乎意料,三鞭過後就將拓跋非打得氣喘吁吁。眾人強自平息,湊頭小聲議論起來,表現各異。

    孟強焦玉與呼延慶站在一起,孟強笑道:「看看,是不是?我就說大哥一定不會輸,天下哪有人打得過大哥?」焦玉點頭道:「正是,拓跋非要是能打敗大哥,他就不是武聖、是神仙了。呵呵,今日又能看大哥揚威、又能賺到十五萬貫錢,當真痛快!」呼延慶卻遠望著呼延喚不發一言,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碧桃、梅仙、瑞珠、綵鸞四女湊作一團嘀咕不休,呼延碧桃道:「情況不妙,看樣子武聖大人也打不過他,這可如何是好?」呼延梅仙苦笑道:「這下他更有得狂了,以後咱們再也壓不住他,只好看他臉色行事了。」呼延碧桃推推身邊雙胞胎姐妹,道:「你們兩個怎麼了?為何不說話?」卻見呼延瑞珠和呼延綵鸞兩人呆望著呼延喚,異口同聲喃喃道:「他好棒……」

    蕭賽紅姐妹三人正與蕭古律和馬凱竊竊私語,馬凱歎道:「不得了,當真不得了,這孩子年紀輕輕便已如此厲害,將來成就更難以想像。」蕭古律點點頭,道:「將來就是他的天下,咱們這些老傢伙也好徹底退休了。」馬花蕊憂心忡忡地道:「只怕以後再無人制得住他,他便愈發狂妄,真叫人擔心。」余文姬微笑道:「你也是他的母親之一,有什麼可擔心的?應該高興才對。」蕭賽紅始終一語不發,凝望呼延喚良久,不知生出何念,顧自微微點頭而笑。

    王金蓮一直依偎在呼延守勇懷裡,此時忍不住笑了起來,道:「官人,你兒子天下無敵,你這個做爹的可有成就感麼?」呼延守勇笑了笑,輕聲道:「其實我有些怕他……」王金蓮失笑道:「老子怕兒子,這可說不過去,以後我幫你們牽牽線吧,喚兒對我不錯,應該會聽我的話。」呼延守勇笑而不語,一雙眼睛卻又鬼使神差般往一旁的趙月奴瞄去。

    趙月奴此時雙眼發光,嬌軀微顫,雙手緊緊摟住身邊的朵朵和俏俏,用一種炫耀般的驕傲語氣激動地道:「這就是呼延喚……這就是呼延喚……我的呼延喚……」

    短暫的沉默過後,演武台情形突變,只見拓跋非大吼一聲,向呼延喚撲去。

    武聖終於反擊!

    眾遼人頓時熱血沸騰,轟天價叫起好來。

    拓跋非張開雙臂,兩個撼宇拳套閃出耀眼的光華,拳勢一展,萬道金光狂風驟雨般襲向呼延喚。

    呼延喚不驚反喜,心中興奮之極,當即揮起黑鞭撲上前去,與拓跋非激戰起來。

    拓跋非此人有一點極對呼延喚胃口,他的作戰風格強悍凌厲,只喜進攻,一往無前,卻不像雲沁和尚那樣詭計多端,時不時使出陰招來,須隨時警惕。呼延喚雖也常用計策,但在這種對戰時刻卻喜歡硬碰硬強攻,兩人不必提心吊膽,只需狂轟濫炸一通,打得淋漓盡致才痛快。拓跋非乃是典型的遼人脾性,爽快酣暢,不喜虛偽做作,實是呼延喚期盼已久的好對手。

    兩人將一身勁氣全部發揮出來,舉手投足間均有無窮力量,一支黑鞭和兩個拳套如暴雨般密集,陷入一輪強強對攻,只打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三千觀眾見拓跋非使出全力,以往從未見過這般聲勢,只覺過癮之極。而呼延喚居然毫不遜色,與拓跋非如此對攻仍有餘力,更驚駭交加。看了一陣,忍不住又暴雷般歡呼喝彩。遼人心地質樸,崇尚強者,此時的喝彩卻已不單只為拓跋非一人,連同呼延喚也算在內,因為他展現的實力已贏得了所有人的尊敬。

    兩大強者的對攻堪稱驚天動地,陣勢無與倫比。呼延喚與拓跋非只不過戰了三十餘合,那原本堅實之極的演武台已無法承受兩人的壓迫,台柱咯吱作響,搖搖欲墜。

    拓跋非左拳擋開呼延喚一鞭,大喝一聲,右拳氣吞山河直攻過去。

    呼延喚大叫道:「來得好!」當下伸出左掌,運起一股強勁真氣迎向拓跋非右拳,另一隻手卻毫不停頓,黑鞭往後掄了個圓,再次狠狠砸下。

    拓跋非見此招凶狠,也不退避,左拳猛擊黑鞭,右拳則與呼延喚的左掌撞擊到一起。

    四股勁氣轟然相撞,兩人身子凝立不動,真氣源源不斷往前輸出,就此拼上了內功。

    只過片刻時間,兩人尚未分出勝負,腳下那演武台卻再也支撐不住,忽然發出「轟隆」一聲,兩人腳底出現一個丈餘方圓的大洞,演武台在四濺的真氣中轟然倒塌。

    旁觀者無不驚呼起來。只見木屑紛飛,塵土飛揚,演武台緩緩塌下,連帶四周所有木架子也折斷倒塌,呼延喚和拓跋非兩道身影消失在漫天飛塵之中。

    全場歡呼立即停止,周圍安靜無聲,僅剩那巨型演武台緩緩倒塌的聲音。眾遼人緊張萬分地注視中央部位,只怕塵埃消失後露出兩具屍體來。

    演武台徹底坍塌,塵土逐步平息,中央部位漸漸清晰,眾人仔細看去,只見那裡兀自站著兩道身影,就像先前一般互相對峙,四手緊貼,任憑周圍天地塌陷,也絲毫不為所動。眾人怔了怔,隨即爆發出一陣雷鳴般的掌聲,也不知是為拓跋非、還是為呼延喚、抑或同時為兩人喝彩。

    這才是真正的強者之戰!

    所有人都感到今日不虛此行,甚至受益終生。

    待演武台成為一片廢墟,漫天塵土徹底消失,呼延喚和拓跋非這番真氣對攻才終於結束。呼延喚的內力強度略勝拓跋非半籌,本可取得勝利,但在最後一剎那卻出現異常,白白丟失了勝果。

    他內丹中殘餘的釋道兩家真氣在這時候突然又發作起來。

    那兩股真氣大多已傳輸給十二個女孩,但為了讓她們保持平衡,呼延喚並未全部輸出,還保留了大約等於原先五分之一的佛家真氣和八分之一的道家真氣,這兩股真氣儲存在他氣海內丹中,因強度大大減少,已不再像那時般動輒發作、影響他的心境情緒,基本可用體內儒家真氣進行壓制。但方纔這一通真氣對攻下來,呼延喚體內儒家真氣用去大半,剩餘部分再也壓不住釋道兩股真氣,此時便蠢蠢欲動、翻江倒海,他只好動用四肢經脈裡的真氣來對付拓跋非,氣海內丹則棄置不理。這樣一來,內丹便成了一個亂源,三股不同性質的真氣互相排斥牴觸,彼此力量相若,儒家真氣最強、佛家真氣次之、道家真氣居末,但又相差不多,將他內丹搗騰得混亂無比。

    每到這種真氣排斥之時,呼延喚便忍不住心情煩惡,急欲發洩。便結束這次對峙,準備下一輪猛攻。拓跋非也無以為繼,見他緩緩收力,便形成默契,雙拳收回,同時往後退開幾步,兩人遙相對視。

    眾遼人不明所以,只道兩人鬥了個平分秋色,大遼武聖終究不遜於宋人,便忍不住歡呼起來。

    呼延喚胸口劇烈起伏,盡力壓制心頭狂躁,說道:「老拖把果然了得,配做我的對手。」

    拓跋非對自己的信心遠不如四周遼人,方才兩人對峙時已深有體會,知道呼延喚內功尚勝自己幾分,心下敬佩沮喪之情交集,略微調息一陣,道:「陳先生乃我至今所遇第一高手,老夫欽佩不已。」

    呼延喚待胸中煩亂平復,知道時機來臨,便道:「今日無論如何也要分出勝負,繼續打吧。」

    拓跋非深吸一口氣,道:「好,能與陳先生這等高手較量,老夫輸而無憾。」

    呼延喚緩緩提起內丹中所有真氣,道:「出全力,否則你定不堪一擊。」

    拓跋非雙眼一凝,沉聲道:「你也小心了。」

    呼延喚縱身一躍,口中狂吼一聲,黑鞭夾帶著無與倫比的威勢怒砸下去。

    拓跋非兩個黃金拳套陡然發出兩道奇特的光芒,顯然已將畢生內力聚集到拳套上,同時高高躍起,半空中與呼延喚交匯,兩人竟在空中「乒乒乓乓」激戰起來。

    眾遼人見第三次戰鬥爆發,均住嘴不語,保持安靜,細賞這場精彩絕倫的龍爭虎鬥。

    那業已成為一堆廢墟的演武台佔地頗大,足有三十丈方圓,此時盡變做碎木斷柱,一片狼藉。兩大強者就在這廢墟中展開激戰,舉手投足皆威猛無倫,勁氣四散飛濺,莫可阻礙。到後來兩人身形已渺不可見,呼延喚黑鞭化作一團黑雲、拓跋非拳套變成兩道金光,黑雲金光所到之處無不化為齏粉,地面劃出道道深刻溝壑,廢墟漫天飛舞,直至露出中央一大片空地。

    在這兩大強者的面前,縱是巨大的演武台和堅固的土地也無法保持原裝,被他們打得面目全非。

    眾遼人此時對錢塘陳喚已無絲毫小覷,將他列為與武聖悉敵媲美的絕世高手,禁不住心中那份敬意,紛紛鼓掌叫好。

    呼延喚此時卻不好受,釋、道、儒三股真氣互不相融,越是在內丹中運轉便越牴觸不休,惟有不斷釋放,以求宣洩,但那兩股真氣集合了八大佛門高手和七大道家高手的畢生修為,縱然只有幾分之一也已極為龐大,一時間哪裡釋放得光。如此向拓跋非狂轟濫炸,其實已並未為了取勝,而是純粹的宣洩。

    拓跋非被呼延喚這番狂攻打得又驚又駭,他一身內力與呼延喚體內儒家真氣相若,先前兩**戰後已所剩無幾,本以為呼延喚與他情形一致,哪知此刻又探測到呼延喚體內兩種完全不同的真氣,每一種皆十分強大。他不明真相,以為呼延喚先前刻意隱藏,直到此刻才真正展現實力,這般狂攻之下居然毫無真氣衰竭之狀,反而綿綿不絕,越打越精神,而他體內的真氣卻已用去大半,此消彼長之下,過不多時他就要面臨油盡燈枯之慘境,心下不由大驚。

    呼延喚此時已難保持清醒頭腦,只待將那些混亂的真氣發洩乾淨,黑鞭瘋狂舞動,如驚濤駭浪般層層疊疊襲向拓跋非,口中大叫道:「老拖把,老子今朝活活逼死你,啊——!」

    拓跋非見他越打越瘋狂,心中驀地湧起一股寒意,但此時他內力不足全盛時期三分之一,呼延喚卻似比先前對攻時更強大,兩廂差距明顯,他心有餘而力不足,已難堅持下去。到後來終於把心一橫,將自己壓箱底的保命絕招使了出來。

    ——畫宇拳!

    這套拳法大開大闔,縱橫揮斥,精妙而又粗獷、細膩而又強橫,一旦施展開來,便如兩支絕妙畫筆在天宇間畫下濃墨重彩,令天地為之變色。

    就像某種神奇的圖像在你眼前陡然綻現,你不能仔細觀賞,因為一旦投入,你便發覺自己被這圖像深深吸引,再也難以自拔,最後陷入另一種心境,跟隨畫筆圖案越陷越深,要你生則生、要你死則死。

    ——這世道就是如此,身處高位者從不知底層情狀,一切述求皆是徒然,但你若能嫻熟運用這精妙無比的「畫宇拳」,令天穹因你而變色,你就能發出強勁的聲音,奪得先機、贏取勝利。

    拓跋非雙拳顫動、身形鬼魅般倏忽來去,畫宇拳連綿不絕攻向呼延喚,每一招皆妙在天成,彷彿要用擊敗呼延喚來為天地增色。

    可惜,他遇到的是呼延喚。

    此時的呼延喚再無心情去觀賞他的生花妙筆,更無心情理會他發出的任何聲音,他想做的僅僅只是發洩而已,通過手中的黑鞭將他此刻的煩躁、無奈、惱恨、焦急、以及所有的不合時宜盡數發洩乾淨。

    畫宇拳是需要別人聆聽、觀賞、投入其中的,如果無人理會,那就是人生中的又一次徒勞和失敗……

    拓跋非滿懷信心和期望的揮毫/表現/述求,在幾近瘋狂的呼延喚面前毫無作用,只能無奈地迎來失望/痛苦/悲傷……

    呼延喚揮起黑鞭狂砸亂舞,幾乎失去理智,口中發出盡情宣洩中的狂笑:「哈哈哈哈哈……」

    拓跋非雙拳畫出世上最精美的幻影,彷彿是他生命最精彩的綻放,但在這樣一個可怕的敵人面前,一切都是徒勞,他的拳勢漸漸軟弱、金光漸漸黯淡,他的眼中熱淚盈眶……

    (畫宇拳終究只是幻影呵……)

    這時,呼延喚已將他體內的三股真氣完全釋放出來,卻不流失,在他身體四周形成一個無形而又有跡的氣場。說也奇怪,釋、道、儒三種真氣在他內丹中無法相融,在他體外卻能和諧共處,三種真氣緩緩變成一個直徑一丈開外的大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循環運轉、生生不息。

    外人無法看清,但在拓跋非眼中,這就是一個奇跡。

    事實上對呼延喚而言,這也是一個奇跡。

    他也不知發生何事,只是將內丹中殘存的真氣一鼓作氣全部釋放出來,其中一小半攻向拓跋非,其餘真氣卻莫名其妙在他體外融合迴旋,變成這個集釋、道、儒三家精華的奇特氣場。

    這本是呼延喚施展暗能量時常發生的情景,不知為何今日卻體現在內家真氣上,就像那些自然界的暗能量以他丹田為核心圍繞他流轉一樣,此時他散佈在四周的三種真氣也以他氣海內丹為核心,就此旋轉起來。

    剎那間,呼延喚徹底恢復清醒,先前那份難以形容的狂躁和瘋癲陡然消失,再不能影響他的心境。

    他知道,在拓跋非的刺激下,他已突破了一個武學瓶頸。

    ——畫宇拳並非徒勞,正是因為畫宇拳的施展,呼延喚才不由自主將體內真氣釋放出來,自然而然形成這個堪稱舉世無雙的真氣圓環。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陰陽交融、和諧並存、繁衍生長、循環不息……

    ——呼延喚的內丹再無排斥牴觸,已能容納任何真氣,海納百川、無窮無盡。

    對於呼延喚來說,這可能是他此次北國之行最大的收穫,甚至勝過與父團圓。

    呼延喚雙目緊閉,氣海內丹急速旋轉,那個真氣圓環就像找到了歸宿一般,緩緩向他氣海流去,直至融入內丹,消失無形。

    內丹一片平和安寧,無風無浪、博大精深,釋道儒三家已成過去,從此再無區別,渾然一體。

    呼延喚吸盡體外真氣,雙眼突睜,所有攻勢立即停頓。

    拓跋非就在這時將一套畫宇拳使盡,身軀靜止,兩個拳套平平托起,舉在面前。

    呼延喚微微一笑,右手下垂,將黑鞭斜斜指向右後方地面。

    兩人遙相對立,間距三丈,一個平舉雙拳,一個斜指黑鞭。

    戰鬥就此結束。

    誰也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是經過冥思苦想,卻有許多人聳然動容。

    幾乎同時,托缽、雲川、鐵牛、樊少雲、悠雪、呼延慶、鐵葉梅、蕭賽紅等人激動無比地大叫道:

    「好!!!」

    ——拓跋非這簡簡單單的平舉雙拳,看似平穩簡樸,卻蘊藏了無盡的後招變化,凶狠毒辣、陰險之極。

    ——呼延喚這刁鑽古怪的斜斜一指,看似詭譎奇異,卻包含了最平和沉穩的綿綿後勁,廣博深湛、妙到毫巔,甚至透出深深的禪機,將世間一切容納在內。

    ——再毒辣凶險的招式,在這等深湛淵博的禪機面前,也絕無可能致勝。

    ——這已是兩人所有武功的精華,是世上所有武功的精髓,是一切的濃縮。

    這以後的一切交手皆已毫無意義。

    因為這已是世上最完美的招式。

    這是二十年來天下最經典的比武!

    …………

    全場靜默,鴉雀無聲。

    呼延喚和拓跋非就像兩尊雕像,紋絲不動,互相對視。

    他們兩人究竟誰勝?誰負?還是不勝不負?

    眾遼人滿懷疑問,仔細觀察二人,只見拓跋非神情黯淡,呼延喚卻面帶微笑,不由吃了一驚,均湧起一個不祥的念頭。

    良久良久,拓跋非首先開口,終於證實了眾人的疑問。

    「我輸了……」

    拓跋非長歎道。

    眾遼人聽見這個消息,無不張口驚呼一聲,一時百感交集,複雜無比。沮喪者有之、失落者有之、黯然神傷者有之、唉聲歎氣者有之,但卻無人出言反對。

    ——他們親眼目睹整個過程,這一戰錢塘陳喚確實大佔上風,並未行使陰謀詭計,拓跋非輸得心服口服,他們也看得心服口服,無話可說。

    呼延喚微微一笑,道:「正好百招,我略佔上風,是以這場比武確實我勝,也不必謙虛。」

    拓跋非苦笑一聲,道:「陳先生武功蓋世,我不是對手,現下請你毀我武功,我絕無二話。」

    呼延喚搖頭道:「這個約定取消,與你一戰我受益匪淺,為表謝意,我不毀你武功,只要你這對拳套。以後你我或可再次切磋,希望你能給我一個驚喜。」

    拓跋非歎息一聲,取下兩個赤金拳套,放在面前地上,道:「此乃我一生最心愛的寶物,現輸給第一個擊敗我的人,也算值得,請陳先生善待這對撼宇拳套,我自感激不盡。」

    呼延喚點頭道:「一定!」

    拓跋非緩緩轉向周圍觀眾,微微欠了欠身,道:「拓跋非從此歸隱,再不是大遼武聖。」

    言罷,他邁開步子,離開滿地廢墟的演武場,緩緩消失在人們視線中。

    一個時代就此結束……

    ◎◎◎◎◎◎◎◎◎◎◎◎

    眾遼人懷著無比複雜的心情向場中央的呼延喚看去。

    只見他大步走近拓跋非方才站立處,蹲下身子拿起那兩個赤金拳套,仔細端詳一陣,隨即面露驚喜之色,脫口道:「十足赤金!十足赤金!這下老子真的發達啦!」

    眾遼人無言以對。

    這時,呼延喚似突然想起什麼,大叫道:「喂!喂喂喂!你們還愣著幹什麼?老子開戰前買了二十萬貫賭自己贏,按照十五比一的賠率,現下該給老子三百萬貫錢!你們快快拿錢來,不需耍賴!」

    眾遼人陷入呆滯。

    「我操!」呼延喚大罵道,「你們一個個都啞巴啦?是不是不肯付錢啊?他娘的,你們要是不給老子這三百萬貫,老子從今天起必定讓大遼永無寧日!」

    眾遼人幾近石化。

    呼延喚對那一百名野馬武士揮手叫道:「兒朗們,跟我走,找他們討錢去!」野馬武士發一聲喊,紛紛站起身來,隨他氣勢洶洶往貴賓席走去。

    貴賓席一眾耶律氏族人見呼延喚大步走來,以為他要找耶律亢家人麻煩,無不大吃一驚,匆忙起身離開貴賓席,往後方走去。

    野馬武士大叫道:「王八蛋拿錢跑路啦!咱們快追!」呼延喚更是勃然大怒,喝道:「他媽的!追上去往死裡打!今日拿不到三百萬貫錢便絕不罷休!」揮鞭往前急追,眾武士齊聲叫罵,簇擁著他向貴賓席猛撲過去……

    看著貴賓席一側的混亂情狀,眾遼人卻無多少驚慌之色,神情兀自黯淡,四下裡十分安靜。

    ——今日大遼武聖敗給錢塘陳喚,除了拓跋非時代結束之外,是否也有其它一層含義?

    ——大遼自太后蕭綽攝政始、到遼聖宗耶律隆緒當政的全盛時期、直至如今奄奄一息的遼興宗耶律宗真,是否也將進入由盛而衰的轉折時期?

    ——大遼武聖敗於大宋商人之手,是否暗示一個老時代的終結、一個新時代的來臨?

    ——將來大遼會怎樣?大宋會怎樣?

    ——天下會怎樣?

    眾遼人想著各自的心事,心潮澎湃,難以平息。惟有神壇外圍傳來陣陣叫罵打鬧聲,卻是剛剛打敗大遼武聖的錢塘陳喚和他手下那幫如狼似虎的武士,正在肆無忌憚地為非作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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