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高美玉來到汴京,正式入住錢塘雅敘,擔任天珩制鐵臨時總管。
蕭玉鏡近來常駐望河莊基地聽潮閣,她乃北國人士,喜歡自然山水,望河莊又有繽紛武士營地,可供她騎馬射箭,習練武功,去過幾回後便迷上了聽潮閣,再也不願悶在錢塘雅敘裡,呼延喚便答應下來,命笑兒和芬兒在旁伺候。杜風荷潛心鑽研《陰陽賦》,嫌風荷小築環境太過喧鬧,便也帶上翡翠、珊瑚二女前往聽潮閣少住,留下瑪瑙、琥珀在京輔助呼延喚。幾日前趙月奴和十二個小女孩也前往聽潮閣,準備修練晶石暗能量,進一步提升修為,朵朵和俏俏隨同前去。如此聽潮閣便熱鬧起來,聚集了眾多女人,反而邀月閣冷清許多,僅剩馮巧簾、郁新香和玉嫂鳳嬸幾女。
聽高美玉述說,呼延慶之母王金蓮是個極其美麗的婦人,今年三十七歲,知書達理,溫柔嫻靜,人品極佳,由於這些年過慣苦日子,陡然來到龍虎莊享受富足生活,反而十分不適應,平時不願空閒,老是搶著做些雜事。後來服用玉雪仙露丸,因藥力強勁,她身子又弱,險些被整出病來,經過高美玉精心照料,總算熬過最艱難的幾天,身體素質大大增強,此後生活十分平靜,每日讀書寫字,養魚種花,過得悠閒舒適。呼延慶進駐龍虎莊武士基地,與孟強、焦玉共事,平時一邊學習管理知識,一邊苦練《元無極》功法,每隔幾日便去探望母親,生活也自充實。高美玉見大事已了,這才動身來京。
幾日後楊家家長穆桂英五十大壽來臨,呼延喚和高美玉同去天波府為穆桂英祝壽。
天波府張燈結綵,熱鬧之極,人人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神情。呼延喚和高美玉攜帶禮物步入正廳,只見廳中早已聚集許多賓客,大多熟悉,楊文舉、楊宣娘、楊金花、折文瑩、折克行、折文璜、折文芯、折克仁、高增、高勇、高鶯繯等人皆在其中,還有曹家和鄭家的幾名小輩,曹家三人中呼延喚認得兩人,便是曾去參加錢塘雅敘開業的曹振升、曹詩兄妹倆,另一男子卻不熟悉,鄭家小輩只有一個,卻是個年方十二三歲的小男孩,呼延喚也未見過。但見俊男美女濟濟一堂,五大家族小輩除駐守邊關的楊文廣之外,已全部到齊。
高增看見呼延喚和高美玉前來,連忙拉著弟弟妹妹快步迎上,向高美玉施禮道:「侄兒拜見姑姑。」
「免禮,」高美玉微笑道,「大哥二哥他們是否在此?」
高增點頭道:「父親和叔叔正在偏廳與眾位長輩談天,母親和嬸嬸在後院聚會。」
高美玉道:「月娘是否也在後院?」
高增道:「楊家眾位長輩均在後院,晚宴尚未開始,姑姑不妨過去與她們會上一面。」
高美玉道:「我正有此意,你們年輕人在此說話罷,我先過去了。」向呼延喚示意一下,便自走了。
高增拉著呼延喚走到一眾年輕人面前,笑道:「陳兄弟是我們的老朋友,但這裡還有兩人你不曾見過,我為你做介紹。」指著曹家那名高大青年道:「這是曹家家長曹明遠的兒子、曹家長孫曹天勝。」
呼延喚抱拳道:「曹兄你好,以後請多關照。」
曹天勝回禮笑道:「久仰錢塘陳喚大名,今日才得一見,果然一表人才,幸會幸會。」
高增指指那名鄭家小男孩,道:「這是鄭家家長鄭洪之子、鄭家單孫鄭黑虎。」
呼延喚笑道:「人如其名,果然虎頭虎腦。黑虎小兄弟請了。」
鄭黑虎年紀雖小,卻頗為老成,正兒八經地回了一禮,道:「陳大哥請了,今日初識,幸何如之!」
楊金花走到呼延喚面前,道:「陳喚,聽說你最近又做了一件大事,將京兆府第一幫派大秦幫生生滅了滿門,是不是?」
呼延喚笑道:「小娃娃不聽話,自然要教訓一下,只是沒想到這娃娃如此膿包,一巴掌拍下去就把他拍死了。嘿嘿,小事而已,不值一提。」
楊宣娘輕歎道:「你這人,總是喜歡打打殺殺,也不知你圖什麼,安心經商賺錢不好麼?」
呼延喚在眾女中和折文瑩、高鶯繯、楊宣娘三女最為要好,但楊宣娘文靜內向,平時不大主動找他,便顯得比其餘兩女稍微生分一些,其實對他的關心卻不少,常去找焦月娘說話,談的話題也大多是他,若不是焦月娘轉告,呼延喚還不知這楊家三小姐關心自己。此時好不容易聽楊宣娘發話,便湊近笑道:「多謝楊三小姐告誡,我一定謹記在心,保證今後打打殺殺、經商賺錢兩不誤。」
眾人均笑了起來。高鶯繯作風自然比楊宣娘大膽得多,上前打了呼延喚一下,笑道:「你這傢伙,宣娘怕你名譽受損,你卻變本加厲,真真叫不識好人心。」
折文瑩輕歎道:「陳喚,宣娘說得很有道理,你雖實力強大,也必須顧及自己的聲譽,不要意氣用事,白白遭人議論。」
呼延喚笑道:「折大小姐有所不知,我這叫棄舊換新,符合經濟規律。」
折文瑩奇道:「什麼意思?」
呼延喚道:「你想想,我手下武士人人都有一套裝備,操練多年下來,如今也已漸漸老化,這些裝備產自天珩制鐵,質地精良,要我就此丟棄改用新裝備,未免有些可惜。我不妨找幾個不聽話的娃娃來教訓一通,趁此機會將老化裝備用完,再行配備新裝備。這便是一次經濟再生產,我那些本已閒置的人力物力可以再次發揮作用,創造新的價值,武士們也能得到鍛煉,在那些娃娃身上演練訓練成果。如此一舉多得的好事,我又何樂而不為?」
眾人怔了半晌,忍不住大笑起來。高鶯繯又擰了他一下,笑道:「明明是打打殺殺,卻扯到經濟規律上去了。為更新裝備發動戰鬥,也只有你這種人才想得出來。」
呼延喚笑道:「我本就想處理老化的裝備,正好這時有幾個不聽話的小娃娃跳出來,等於是送上門來讓我處理,嘿嘿,我自然求之不得。」
楊金花問道:「陳喚,如果這時沒人跳出來,那你又會怎樣?」
呼延喚向她眨眨眼睛,笑道:「那我就逼他們跳出來,結果還是一樣。」
楊金花分外受不了他這雙賊溜溜的眼睛,不由噘起小嘴,道:「哼!你就是個大壞蛋!」
呼延喚大笑道:「我本來就是壞蛋,這已不用多說,天下人都知道了嘛。哈哈!」
眾人雖連連陪笑,心中卻有幾分緊張,回想他方纔所言,只覺不寒而慄,心下暗忖:這人絕不可得罪,否則必定倒霉。折文瑩、高鶯繯、楊宣娘三女卻無此心緒,只有對他的關切和擔憂。呼延喚自然明白,對三女發出一個十分好看的笑容,道:「折大小姐、高三小姐、楊三小姐,不知我是否有這個榮幸,可與你們三位佳人共進晚餐?」
三女忍俊不禁,紛紛掩嘴而笑,雖不答應,神情卻已表明她們的態度,自是千肯萬肯。楊金花當即表示不滿,嗔道:「喂!陳喚你太不夠意思了,為什麼只請三位姐姐,卻不請我啊!」
呼延喚嚇了一跳,忙點點頭,正要說話,忽身後傳來一個女聲:「陳喚,你過來。」
眾人轉首看去,只見發話之人乃是楊排風,連忙施禮道:「拜見楊前輩。」呼延喚走上去問道:「楊前輩找我何事?」
楊排風道:「不是我找你,是桂英找你說話,她在密室裡等你,你這就過去吧。」
呼延喚怔了怔,忙道:「晚輩遵命。」便告辭眾人,往偏廳後的密室走去。
◎◎◎◎◎◎◎◎◎◎◎◎
走進密室,只見穆桂英正端坐於前方,一身光鮮衣裳,顯然是精心打扮過了,極為英秀美麗,呼延喚忍不住笑道:「穆前輩今日漂亮之極,令晚輩一見之下便神魂顛倒。」
「貧嘴,」穆桂英皺眉啐道,眼中卻含著笑意,畢竟每個女人都希望聽見別人讚美自己,饒是大宋第一巾幗英雄也不例外,指指身邊座位,道,「坐下罷。」
呼延喚卻不坐下,在她面前大大唱了個肥喏,道:「晚輩恭祝穆前輩壽辰快樂,永遠健康,永遠美麗,永遠令晚輩神魂顛倒!」
穆桂英忍俊不禁,「噗哧」一笑,道:「好了,快坐下吧,也沒個正經。」
呼延喚這才坐下,笑吟吟地道:「穆前輩找我何事?」
穆桂英收起笑容,問道:「慶兒在龍虎莊住得還好吧?」
呼延喚脫口道:「你怎知道?」略一思索,又恍然道,「一定是高增透露的吧。」
穆桂英定定注視著他,道:「你如此盡心盡力幫助慶兒,不止給他和他母親安排最好的生活,還慷慨贈送幾萬貫錢,甚至不惜背負惡名,到這份上你還不願承認自己的身世麼?」
呼延喚笑道:「穆前輩又來了,每次總是說這些奇怪的話。」回憶一番她的言詞,又吃了一驚,奇道:「我……背負惡名,此話怎講?」
穆桂英看著他,緩緩說道:「你殺了歐陽子英師徒五人,卻讓慶兒承擔美譽,你自己寧願做一個被老百姓議論的地頭惡霸,付出這麼大的犧牲,難道沒有原因麼?」
呼延喚大驚,心中念頭急轉,暗忖:她怎知我殺了歐陽子英?難道是盧鳳英洩露的?這不大可能……對了,盧鳳英當日看見我殺歐陽子英,難保別人沒看見,可能另有其人對她透露此事……殺了就殺了,老子索性承認便是,她又能怎樣。想到這裡,便點頭道:「沒錯,歐陽子英師徒五人是我殺的,不過還請穆前輩保密,不要將此事洩漏出去,我感激不盡。」
穆桂英凝視著他,緩緩地道:「那麼,你殺了雲沁和尚之事也要我保密麼?」
呼延喚此驚非同小可,霍然變色,失聲道:「你怎麼知道?!」
穆桂英搖頭歎息一聲,道:「陳喚,哪怕我有心為你保密,這事也無法隱瞞下去了。因為那天你在西郊樹林裡少殺了一個人,這人已將當時發生的一切傳播到江湖上,很快就要傳遍天下。」
「有這等事?!」呼延喚驚呼道,「這人是誰?難道……是盧鳳英?」
穆桂英搖搖頭,道:「當時雲沁和尚身邊帶了兩名念慈禪宗弟子,一人是他的師弟雲澄,一人是雲澄的弟子雷音,你殺了雲沁和尚之後發現雷音的行跡,也將他殺死,但或許是你當時精疲力盡,又或雲澄內功深厚,潛伏處離你較遠,卻沒有被你察覺,得以留住性命。後來雲澄匆匆趕回念慈禪宗,將此事稟報住持方丈雲淺大師,念慈禪宗舉派震驚,現已向武林各大名門正派發出公函,要求對揚鞭會進行討伐。不過此事甚為隱秘,尚未公開。我結識一名五台山得道神尼,才得知此事,特來轉告於你,希望你做好防範措施,莫要被打個措手不及。」
呼延喚才知這般經過,忍不住苦笑道:「原來當時還有一個禿驢潛伏在旁,我和雲沁大戰一場,早已精疲力盡,他若出手向我進攻,我定早已死於非命。這樣倒好,落個洩漏機密,卻留下我一條性命。嘿嘿,還算值得。」
穆桂英皺眉道:「你這小子,現下火燒眉毛了,卻還有閒心說風涼話。念慈禪宗可不是衛道盟那種小腳色,多年來廣受尊崇,乃是一等一的世外聖門,與念慈禪宗交好的門派更非大秦幫這類不入流的小混混,隨便哪一家都是武林中享譽百年的名門正派,其中包括華山派、泰山派、嵩山派、五台佛宗、中原道宗,天北武林釋、道兩宗各大門派幾乎全部在內。要是大家響應念慈禪宗,齊來討伐於你,我看你還有幾天安穩覺可睡!」
呼延喚苦笑道:「既然已經洩漏,我也只好硬著頭皮跟他們拚命了。」隨即不由火了起來,恨恨地道,「那雲沁老禿驢卑鄙無恥,多次使出陰招,甚至想脅持盧鳳英那丫頭來逼我就範,實不配大宗師身份。後來我看過他身上的內功心法,才知他當時使用的乃是佛門百年禁技『羅漢訣』,這種功法極為陰毒,我險些著了他的道,要不是我英明神武絕頂聰明,早已死在他手裡。他媽的!名門正派有什麼了不起,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們只管放馬過來,老子見一個滅一個!」
穆桂英道:「你有沒有想過,這次你面對的是天下正道的核心,在天下人眼裡,他們所代表的就是正義和公道,你選擇與他們對立,將來會有數不盡的麻煩。」
呼延喚冷笑道:「既然如此,就讓我來做一回邪惡的典範,我要讓他們明白一個道理,什麼才叫正不勝邪、邪火高漲!」
穆桂英注視著他,長歎道:「為了維護慶兒,你甚至不惜與天下正道作對。陳喚啊陳喚……你還準備瞞我到什麼時候?我究竟做錯了什麼,讓你如此不信任我?」
呼延喚心中暗自盤算一陣,準備回去後立即展開部署。對穆桂英笑了笑,道:「此事不提也罷,今日是穆前輩你的壽辰,我們應該說些高興事才對。不過對於穆前輩提供這一寶貴消息,晚輩還是十分感激,日後定有厚報。」
穆桂英苦笑道:「做壽本是男人的事,我不過只想過個生日,哪知他們卻大肆操辦,搞得如此隆重,反添許多不自在。現在我只擔心你,別的事都不關心,如果你需要什麼幫助,儘管開口就是,我在軍界和釋道兩家也有一些故交,或許可以幫到你。」
呼延喚笑道:「如果連這點小事也要麻煩穆前輩,那我錢塘陳喚也白活了。前輩如此關懷,我不勝感激,但也請前輩莫要掛慮,此事我自能應付,絕無問題。」
穆桂英歎道:「我知道你定會這麼說,我也只能言盡於此了。出去吧,晚宴即將開始。」
呼延喚眼珠子一轉,笑道:「穆前輩,為了表示感謝,我準備送你一件極好的生日禮物,不知你想不想要?」
穆桂英微笑道:「是不是那神乎其神的蟠龍天仙丹?」
呼延喚愕然道:「你怎知道?」
穆桂英笑道:「月娘服用這丹丸後幾乎年輕了二十歲,功效明顯比你送我的玉雪仙露丸強盛十倍以上,我們百般試探詢問,她經不起我們叨擾,終於將這秘密告訴我們。你也知道,對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女人來說,養顏美容實比任何事都重要。」
呼延喚賊溜溜地笑道:「如果穆前輩願意由我伺候服用蟠龍天仙丹,我一定雙手奉送,保你服用之後脫胎換骨,青春永駐。嘿嘿,不知穆前輩意下如何?」
穆桂英思索一陣,輕笑道:「考慮考慮。」隨後起身道,「我們走吧。」
呼延喚一想到堂堂大宋第一女英雄肚痛發臭汗如廁泡澡的尷尬模樣便忍不住想笑,道:「穆前輩如果想要這丹丸,並且願意由我親自服侍你化解藥力,還請盡快通知我,這丹丸極為緊俏,我手頭一共只有兩粒,一粒已準備送人,另一粒隨時可能用一萬貫以上的高價售賣出去,穆前輩莫要錯過這等天大良機。」
穆桂英邁步走向門口,甩下一句:「過幾天我去錢塘雅敘找你,這粒蟠龍天仙丹歸我了。」隨即打開密室房門,向外走去。
呼延喚暗叫萬歲,喜不自勝地跟了出去,暗道:穆桂英啊穆桂英,這下你的所有秘密可要被我瞧光了,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對我扳著臉說話,嘿嘿……
◎◎◎◎◎◎◎◎◎◎◎◎
兩人來到客廳,前方正好來了一隊賓客,只見所有人皆起身恭迎,可知來者身份極為尊貴。穆桂英怔了怔,向呼延喚苦笑道:「這人不請自來,你別怪我。」說著便迎了上去。
呼延喚怔了怔,暗道:這人來不來關我什麼事,何必對我說明?抬眼看去,遠遠看見來者乃是兩男一女,那少女早已熟悉,正是狄蘭,回憶起方才穆桂英的話,心中頓時一驚,暗忖:莫非是……他?!
只見三人中除狄蘭外另有一名中年男子和一名青年,三人長相均有幾分相似,看得出一人是狄蘭的父親,一人則是兄弟,那青年長相十分俊美,身材高挑健壯,氣質清高冷峻,與樊少雲頗有幾分相似。呼延喚只匆匆打量幾眼,便向旁邊那中年男子仔細看去。
這人年紀不大,約在四十五六,有一張英俊得幾乎可用美麗絕倫來形容的臉龐,甚至有幾分女性化,若不是他頷下蓄了長髯,只怕會被人誤以為是個美麗婦人。但這只是臉龐而已,其它所有方面的特質都在炫示著他的不凡。他身材高大,筆挺如蒼松,雙眼神光內蘊,隱含威嚴,頰角鬢際居然還保留著軍中最低賤軍士的標記——刺字,配合著他那張完美的臉,顯得極為矛盾,而又深刻醒目。他不需華服高冠,不需兵刃寶器,他整個人就是一件無堅不摧的利器,渾身散發出一股強大的威懾力,使得旁人絕不敢逼視,不由自主被他這種氣勢所震撼,臣服在他腳下。
遙想當年,他因為長相太過美麗,唯恐西夏大軍不服,便戴上鬼頭面具率兵出征,也就此奠定了他無敵神將的威名。西夏將士視他為魔鬼附體,一輩子揮抹不去的夢魘,在他鐵蹄踐踏下潰不成軍,從此為大宋換來將近二十年的和平。但叫有他存在,西夏人便不敢踏入宋境半步。而在不久之前,他又成為嶺南蠻族一生的惡夢,率領三萬鐵騎長驅直入,殺得儂智高節節敗退,就此消聲匿跡。
他正是大宋第一勇士、當世無敵戰將、朝廷樞密使——狄青!
呼延喚遠遠看著狄青,雙眼漸漸瞇成了一條細縫。
狄青向穆桂英施禮道賀,兩人談笑起來。旁邊的狄蘭顧自東張西望,正好看見呼延喚,便露出甜美的笑容,招手道:「陳喚,你過來。」話一出口,狄青和另一青年當即尋音看來。
呼延喚微微一笑,邁步走到眾人面前,對狄蘭笑道:「狄小姐你好。」
狄蘭道:「陳喚,我給你介紹。這位是我父親狄青。」又指指那青年道,「這位是我四哥狄詠。」又對兩人道:「爹,四哥,這位就是我曾對你們說過的錢塘陳喚。」
狄青之妻是一員女中虎將,名叫善雙陽,為他生了四子一女,長子狄龍、次子狄虎、三子狄祥、四子狄詠、么女狄蘭,夫妻二人成婚甚早,因此年紀雖只有四十多歲,五個子女卻都已成年,狄龍和狄虎也已娶妻生子。這狄詠年輕有為,乃是狄家四子中最出色的一個,素得狄青喜愛,也廣受軍中同僚好評,被譽為當仁不讓的狄家第二代接班人。
呼延喚向狄家父子拱手施禮,微笑道:「陳喚見過狄家長、狄公子。」
狄青卻不回禮,一雙利眼定定地注視著呼延喚,良久不發一言。
狄蘭不禁急了,忙道:「爹,陳喚在向你問好呢。你忘了上回那套頂級裝備嗎,就是陳喚孝敬你的。」
狄青兀自不說話,狄詠卻冷冷地道:「據我所知,那套裝備好像是高增買來孝敬爹爹的吧。」話雖對狄蘭所說,一雙冷酷的眼睛卻死死盯著呼延喚,神態間殊無善意。
呼延喚怔了怔,暗道:這傢伙為何對我如此敵視?狄青小兒也不對勁,好像看我頗不順眼……是了,一定是雲沁和尚被我殺死的消息傳了出去,他是龐籍老賊的弟子,雲沁與龐籍又是好友,他自然也看我不爽。心中這麼想,便不示弱,雙眼運起兩道內力,猛地向狄詠投射過去。
狄詠促不及防,頓時被他直直射中,只覺兩眼如遭電殛,一陣劇痛,忍不住悶哼一聲,騰騰騰往後退出四五步。
呼延喚大笑道:「狄公子站穩了。」
狄青冷冷一笑,對狄蘭及身邊人說道:「你們退下,我和這位陳公子有話要說。」
狄蘭看出有些不對勁,小心翼翼地道:「爹,你……怎麼了?」
狄青搖頭一笑,道:「沒事,只想和陳公子說幾句感謝話,謝謝他賣我頂級裝備。你去吧。」
狄蘭略感放心,依言退下,卻仍不時回頭張望。
旁人大多離開,僅剩穆桂英站於一邊,狄青道:「穆家長,我有話說,請你暫離少時,不知可好?」
穆桂英搖搖頭,走近呼延喚身邊,道:「喚兒是我世侄,他的事就是我的事,狄將軍有話請說。」
狄青微微一怔,眉頭不由鎖了起來,穆桂英這番話等於表明了自己的立場,無論如何都會站在呼延喚這一邊,如果他要找呼延喚麻煩,也等於和穆桂英敵對,不禁大感為難。
狄詠調息一陣,總算恢復,走了回來,向呼延喚怒目而視,一雙眼睛卻已滿是血絲。
呼延喚好整以暇地笑道:「狄公子可要站好了,別一個不慎又跌出去,十分沒面子。」
狄詠大怒,向前跨出一步,正要怒喝,卻被狄青伸手攔住,他也知呼延喚武功極高,動起手來自己絕對討不了好,便只好強忍怒氣,止步不前。
狄青緩緩地道:「陳公子,雲沁大師是否被你所殺?」
呼延喚笑道:「老子殺人如麻,誰記得裡面有沒有一個雲沁大師,不過卑鄙無恥的雲沁老禿驢倒是有一個,不知狄家長說的是不是這個人?」
狄青雙眼閃出兩道厲芒,緩緩地道:「雲沁大師是我恩師多年至交,也是我的良師益友,陳公子賣我頂級裝備,令我出征南疆之時避過許多凶險,但雲沁大師死於你手,卻是一筆不得不算的血帳。即便陳公子對我有恩,也須怪不得我無禮冒犯。」
呼延喚沉下臉來,冷冷地道:「認老賊作恩師者,便是賊子幫兇,認無恥老禿驢作良師益友者,更是鼠輩同黨。老子若是怕了區區一個賊子鼠輩,實枉稱男子漢大丈夫!」
狄詠勃然大怒,喝道:「你說什麼?!」身形一振,便要撲上來。
呼延喚冷冷地道:「狄公子若再上前一步,小心我讓你頃刻間變成一個瞎子!」
狄青伸手攔住狄詠,看了看呼延喚,又看了看旁邊面無表情的穆桂英,沉默良久,長歎一聲,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早該料到,一切都是因為你們對恩師的誤會。」隨後注視著穆桂英,道,「穆家長,陳公子方纔所言是否也是你對我的觀感?」
穆桂英卻答非所問,淡淡地道:「狄將軍多年來竭力照顧我兒文廣,如今更受你提攜建功立業,對於你的恩惠,我楊家上下素來感激,絕非虛言。」
狄青無奈苦笑,歎道:「穆家長對我終究仍有芥蒂。五大家族中人也是一樣,無論我怎樣示好,你們始終無法釋懷,只因我是恩師一派。唉……可你們是否想過,恩師上頭還有人,他所做一切也是身不由己。這些年來恩師受盡輿論壓力,他也不容易……」
穆桂英淡淡地道:「狄將軍乃是大宋英雄,我們素來敬佩,也願意彼此交好。但狄將軍不可將外人牽扯進來,你若要為某人與我們拉攏關係,恐怕只會適得其反。」
呼延喚素來唯恐天下不亂,自然少不了煽風點火,對穆桂英笑道:「穆前輩,你看堂堂樞密使大人都拉下臉皮來為他恩師做說客,也是難得,不如大家握手言和了罷。最好擺上一桌和好酒,至於選址嘛,唔……不如就在『肉丘墳』前——」
話音未落,狄青和狄詠已霍然變色,齊聲喝道:「住口!」
呼延喚冷冷一笑,兩隻深邃莫測的眼睛投向兩人,緩緩地道:「你們可以叫老子住口,但永遠堵不住天下人的口,是非公道,天下人早有定論,你們瞞得過一時、瞞不過一世。」
狄青氣得臉色煞白,沉聲道:「陳公子,今日是穆家長壽辰,我不想傷了和氣,請你務必自重。」
穆桂英淡淡一笑,拉住呼延喚的手,道:「喚兒,晚宴就要開始了,老太太身體不適,今日不會出席,你隨我去向她請個安,她早就想和你說說話。」
呼延喚道:「遵命。」當下與穆桂英轉身走去,走了幾步又轉過身來,對狄青父子邪邪一笑,道:「有什麼招數儘管使出來,老子奉陪到底,也有足夠的信心擊敗一切敵人。因為老子堅信,正義永遠可以戰勝邪惡,賊子惡徒永遠不會有好下場!」
哈哈大笑聲中,就此施施然走了。
狄詠死死盯著呼延喚的背影,眼中似要冒出火來。
狄青卻仰面閉目,長長歎息一聲……
小說網(|com|b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