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喚繼續說道:「盧三小姐若是信得過我,我可以將歐陽子英師徒五人押去揚鞭會,盧家想要公辦,我便將他們送去府衙問審,若盧進忠老爺子想要私辦,我也可以召集武林同道,包括念慈禪宗雲沁和尚等人,大家共同商議怎生處置這師徒五人。只要公平得體,一切我都會配合,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盧鳳英哭道:「可是……可是我大哥不能這樣白白死去,若是留下這惡徒性命,你叫我如何面對大哥在天之靈?」
這時折文瑩發話道:「盧三小姐,我是折氏長女折文瑩,今日之事我都看在眼裡,陳會長所言分毫不假,皆是事實,我也贊同陳會長的處理方法。你若有何擔憂,盡可放心,到時我可以幫你聯絡府衙官員,請他們務必公正嚴明處理此事。希望你相信我,我一定說到做到。」
狄蘭當下說道:「折姐姐言之有理。這位盧三小姐,我是樞密使狄青的女兒狄蘭,今日之事我可以為盧大少及歐陽子英作證,相信那些官員一定秉公辦事,不敢有誤。請你放心,我們力求公正,是非黑白自有王法,絕無疏漏。」
高增見狄蘭發話,便也跟著說道:「盧三小姐,在下高家長子高增,你若還有疑慮,在下便與你同去報官,務必令今日之事得到圓滿解決,在下可以向你擔保。」
眾百姓見三家子女都這麼說,尤其是狄青的女兒也如此表態,便不由自主附和起來,連連道:「這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盧鳳英見所有人都支持公事公辦,兄長的大仇再不能報,只覺孤立無援,心中更添絕望,眼淚如大江決堤般噴湧而出,仰天悲鳴一聲,大叫道:「大哥,小妹今日不報此仇,便隨你同赴黃泉!」隨即厲嘯一聲,又向歐陽子英撲去。
「嗤」的一聲輕響,一道淡黑色指氣掠過,正中盧鳳英腰肋,盧鳳英身軀頓止,晃了一晃,緩緩跌倒在地,再也站不起來。
呼延喚這一年多來苦練《元無極》,內外兩家功夫皆有長足進步,對於暗能量的運用更是達到爐火純青之境,這一指彈出的乃是暗能量,但運用手法卻是內家勁力,等於將暗能量和內功兩種不同性質的功法合併起來,更添神效,輕輕一指便準確無誤擊中盧鳳英腰間穴位,卻不封閉經脈,只是令她腰腿無力,暫時麻痺,看似一頭栽倒,其實並未受傷。旁人看在眼裡,只當呼延喚又如先前般發出神乎其神的暗器,忍不住大讚道:「好功夫!」
呼延喚向擂台上那名少年武士揮揮手,道:「扶盧三小姐下來。」
那少年武士上前扶起盧鳳英,慢慢扶著她走下台階。盧鳳英回味著呼延喚施展的指氣,只覺神奇無比,一時有些呆滯。那些盧家子弟連忙上前將她扶住,在旁噓寒問暖。她沉默一陣,眼淚又撲簌簌掉下臉龐,向呼延喚投去幽怨的一眼,顫聲道:「我不要你幫忙,我自己為大哥報仇,這你也不允許?」
呼延喚見她一副梨花帶雨的淒楚模樣,略感心軟,表情卻仍不動聲色,淡淡地道:「你不是他對手,非但不能為你大哥報仇,還會搭上自己性命。更何況……這報仇二字也還有待商榷。」
盧鳳英定定地注視著他,淚水如泉湧般無法止歇,神情卻漸漸嚴肅起來,道:「你憑什麼管我?你又有什麼資格插手我盧家之事?你以為你很公正嚴明?騰龍門沒有傷你一根頭髮,龍定邦與你無怨無仇,現下還不是被你滅了滿門?衛道盟和你八輩子不沾邊,現在被你困於關中舉步維艱。你口口聲聲公正嚴明,可你又是怎樣對待你的敵人?你幾時給他們公平了?我大哥因為歐陽子英而死,我為他報仇乃是天經地義,你憑什麼阻止我?就算阻止也要給我一個正當的理由,休得胡亂誣蔑我大哥,說什麼陰招害人,這是對他的莫大侮辱,我絕不允許!!」
呼延喚眉頭皺起,暗忖:奶奶的,好好一場戲被這丫頭搗亂,真他娘的不痛快!便揮揮手,淡淡地道:「這就是實力,等你有了制定規則的實力,你也可以像我一樣,現在卻還不到時候。」
盧鳳英沉默良久,一雙淚眼看向他懷中摟著的朵朵,又看向另一邊依偎著他的俏俏,以及身後環繞的折文瑩和高鶯繯,如此看了一圈,不知想到什麼,面露堅毅決絕之色,緩緩說道:「陳喚,我知道你除揚鞭會會長之外還有一個身份,就是錢塘雅敘大掌櫃,上回你派人來我家找我爹爹,正是為了商談藥品生意合作。現在我和你進行一次交易,如果你是個精明的商人,一定不會拒絕我的要求,因為這個交易對你有百利而無一害。」
呼延喚暗道:難道你想把你家的金瘡藥配方賣給我?當下說道:「說來聽聽。」
盧鳳英凝視著他,道:「如果你幫我捉住歐陽子英,讓我為兄長報仇,我就嫁給你,並且將我盧家所有藥品秘方無償奉送給你。你武功通神,只需彈指間便能制服歐陽子英,也就是說,你只要彈彈手指,就能得到你想要的盧家藥品,還有我盧鳳英整個人。這樣的交易,我想你應該會動心。」
眾皆嘩然。呼延喚更是傻了眼。全場一片沉寂,再無半點聲息。
盧鳳英看看四周,大聲道:「各位父老鄉親,今日我盧鳳英在此承諾,只要陳喚彈指制服歐陽子英、並且將歐陽子英交於我處置,我從此便是陳喚的女人,一生一世追隨身邊,永無反悔!請大家給我做見證,我盧鳳英言出必踐!」
眾百姓呆立半晌,隨即竊竊私語,湊頭議論起來,不時看看呼延喚、又看看盧鳳英,眼中滿是艷羨之色,再往擂台上的歐陽子英望去,看他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個死人。
呼延喚咳嗽幾聲,道:「咳咳……這個……各位少安毋躁,聽在下一言。」
盧鳳英卻緊逼不放,注視著他道:「陳喚,我盧鳳英雖是蒲柳之姿,卻也有幾分資本。我今年十八歲整,家中財產萬貫以上,我父親為盧家家長盧進忠,師父為『綠柳劍派』首席長老欣梨師太,我一人身懷兩大正統武功心法,更懂得盧家秘藥配方。今日我在此向你提親,所有鄉親父老皆可為我作證,只要你答應我的要求,盧鳳英從現在開始就是你的人,做你妻子也好、做你小妾也好、甚至做你奴婢也罷,這一生我都不會離開你半步,永遠侍奉左右。請你鄭重考慮!」
眾百姓頓時大叫道:「答應了吧!答應了吧!再不答應就是傻子啦!」
旁邊高增與孟強等人無不苦苦憋笑,見呼延喚一副哭笑不得的滑稽神情,也不知是誰首先忍耐不住,「哈」的一聲笑出聲,這一下立即引發連鎖反應,眾人紛紛捧腹大笑起來。
呼延喚尷尬之極,大叫道:「他媽的!都給老子閉嘴!」
眾人連忙止住大笑,但一個個神情古怪,依然苦苦憋住,隨時可能再度哄堂大笑。就連台上的歐陽子英也無可奈何地搖頭苦笑,想是渾沒料到情勢居然發展至這等地步。
呼延喚看看盧鳳英,見她雙眼炯炯直視著自己,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本來還不想斷然拒絕,這一下卻不由被她激起了火氣,冷笑道:「盧三小姐,你似乎把我看得太扁了吧。」
盧鳳英怔了怔,只覺情形不妙,忙道:「陳會長,你聽我說——」
「說個屁!」呼延喚打斷道,「你把老子當作什麼?任你擺佈的木偶麼?老子平生做事從不受人脅迫,你想讓老子迫於壓力答應你的要求,那是癡心妄想!若還敢在此胡言亂語,小心老子對你不客氣!」
眾人皆聽得呆住了,不料一件好事居然被呼延喚如此無情地拒絕,隨即想到這番話對盧鳳英必是絕大的打擊,紛紛向她看去,果然不出所料,她雙眼再度湧出淚水,呆呆看著呼延喚,一副淒楚哀怨的模樣。眾人不由生起憐惜之情,暗道:莫非陳喚腦子有病,如此美麗的女孩公然向他提親,換作別人一定歡喜得七暈八素,他卻這般狠心回絕人家,忒也不懂憐香惜玉……
呼延喚冷冷地道:「你給我記住,我是錢塘陳喚,從來只有我挑選女人,沒有女人敢脅迫於我,你想做交易,首先就要擺正自己的位置,別以為我會乖乖就範,至今為止還沒有一個女人敢如此對我。看在你兄長新喪的份上,此事我不再計較,希望你好自為之,莫要再犯,否則我必不饒你!」
盧鳳英渾身發顫,臉色蒼白,顫聲道:「陳喚,你怎能如此當眾辱我?你把我當成什麼……」
呼延喚冷冷瞥著她,道:「你又把我當成什麼?你以為你是什麼?不就是個女人麼?老子有的是女人,說到資本,隨便哪個都比你強!你以為老子會對你動心?你以為你家那點財產就能令老子刮目相看?實話告訴你,比你強得多的女人來求我辦事也要乖乖拜伏在我腳下,從來沒一個膽敢與我平起平坐。若非看在你心痛兄長的份上,老子這便抽你兩個大嘴巴,叫你清醒清醒!」
盧鳳英又是羞愧又是悲痛,更有幾分無地自容,再也無話可說,雙手掩面大哭起來。盧家眾弟子勃然大怒,上前喝道:「陳喚,你莫欺人太甚!咱們盧家也不是好惹的!」
呼延喚看也不看他們一眼,緩緩地道:「你們有膽的再說一遍,老子今晚就滅了盧家。」
眾人大吃一驚,頓時想到揚鞭會的實力,盧家不過百來號人,若揚鞭會真有心滅之,只需派出兩百名武士便能令盧家一夜間灰飛煙滅,登時被他唬住了,均住口不語。
高增等人和旁觀百姓見事態急轉直下,一轉眼功夫竟然變成這副模樣,無不啼笑皆非。其中幾名女孩方才本暗自擔憂,生怕呼延喚真的答應盧鳳英的要求,此時聽呼延喚當眾訓斥盧鳳英,雖說對盧鳳英略感同情,但心中更多的卻是快意,還有幾分隱隱的幸災樂禍。
不過這也恰好提醒了盧鳳英、也提醒了許多其它女人,對於呼延喚這樣一個男人來說,若未擁有足以令他重視的資本,最好不要自作聰明算計於他,否則只會自取其辱。
四週一片寧靜,氣氛又尷尬又沉悶,誰也不知如何是好,良久無人言語。
直至左首一家酒樓的窗口傳來一個好聽的聲音:
「錢塘陳喚好大的名聲,原來也不過如此。」
這聲音十分低沉,如同天鵝絨般光滑好聽,富有磁性,在這鴉雀無聲的氣氛下,瞬間傳遍全場。
呼延喚心中驀地一動,不知為何,忽然發覺自己體內血脈傳來一股隱隱的共鳴,這種感覺十分奇特,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彷彿這個聲音和他有一種奇妙的聯繫。
他深深吸了口氣,緩緩轉首望去。
左邊酒樓裡走出一條高大的身影,龍行虎步、氣勢迫人,緩緩走到場中。所有人眼光的焦點均集中到他身上,一看之下,心中無不暗讚道:好一個天神般的大漢!
這人十分高大,肩寬背闊,體型魁偉,虎背猿腰,窄『臀』長腿,有一頭飄散披肩的長髮,滿臉虯髯,但這一臉的大鬍子卻絲毫不掩其俊美,只見他雙眼炯炯,濃眉斜插,鼻樑高挺,一張臉端正得無與倫比,刮去鬍鬚便是一個絕世美男。如此往場中一站,一身白衣隨風輕擺,頭髮鬍鬚皆緩緩飄揚,於粗獷豪邁中又添幾分飄逸瀟灑,更顯得卓而不凡,極為燦然奪目。
說也奇怪,眾人打量這男子一番,隨即又不約而同地向呼延喚看去。也不知是要比一比兩人究竟誰更好看,還是察覺了其它什麼有趣之處。
這男子走到呼延喚面前,兩張臉、四隻眼就此相隔一丈互相對視,良久無言。
眾人仔細打量兩人,心中暗自比較。平心而論,呼延喚其實是個絕美的男人,他的臉龐、身材、儀態無一不是男人中的經典,堪稱世上罕見的美男子,但因為他揚鞭會會長和江南第一富商的身份,還有他神態間永遠抹不去的那絲獨有的氣質,或狡詐、或陰狠、或狂妄、或囂張、或詭譎、或邪異,種種因素相加,使得別人第一眼看到他時總不免暗自畏懼,或心生反感,便容易忽略他幾近完美的長相。此時他神情鄭重一臉肅穆,才將他外貌的特徵完全展露出來,眾人看在眼裡,無不湧起全新發現一般的驚喜,暗道:原來錢塘陳喚竟這般好看,為何以前從未發覺……
而這名虯髯男子卻與呼延喚不同,給旁人帶來的感覺甚至截然相反。先前他從酒樓出現時,眾人只覺他比天神還要高大強壯,外貌也俊美得舉世無雙,渾身上下皆完美之極,找不出半分缺陷。此時站在呼延喚面前,兩人形成對比,便又有新發現。只覺他似乎比想像中要稍微矮一些,最多也就和鐵牛相若,比呼延喚至少矮半個頭,而他虯髯之後的那張臉孔也似稍稍平凡了起來,不及呼延喚輪廓分明。眾人細細觀察,心下暗忖:他的眼睛似乎突出了些,不像陳喚眼眶深邃,他的鼻樑似乎也沒陳喚高,他的身型更不及陳喚高大健碩,奇怪了,為何先前看他如此完美無缺,此時卻樣樣不及陳喚……
呼延喚心中那股隱隱的共鳴正在變得強烈,只覺眼前這名男子似乎與自己有一種共同點,但究竟如何卻又說不上來。沉默良久,終於首先開口,道:「你是誰?」
這虯髯男子其實也不好受,呼延喚的眼睛深邃之極,雖未運用內力,卻仍帶了一種莫名的震懾力,如此對視一陣,令他心中怦怦直跳,極不好受。聞言深深吸了口氣,強自鎮定地淡淡一笑,轉首向周圍眾人看去,其實也是為了掩飾此刻的緊張。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環視一圈,投射到高增身上時,居然露出幾分親善,隨後又看向呼延喚,道:「且不論我是何人,陳會長如此侮辱這位盧三小姐,實為不妥。」
眾人聽在耳裡,心下暗道:這人的聲音實在好聽,陳喚嗓音有些暗啞,實是比不過這人……高增卻有些異樣,呆呆看著這男子,似是走了神。
呼延喚心中那種奇特的共鳴越來越強烈,只好強行壓制,緩緩地道:「那麼,你說應該怎樣?」
這人指著一旁的盧鳳英,道:「陳會長應該向盧三小姐道歉,這是一個男子漢必須承擔的責任。」
呼延喚心下好笑,道:「男子漢的責任?這話聽著有些幼稚,更莫名其妙之至。我為什麼要道歉?這又算什麼責任?你倒是說來聽聽。」
虯髯男子道:「盧三小姐為了替兄長報仇,不惜犧牲自己清白之譽,在此當眾向陳會長提親,陳會長就算不答應,也須體諒盧三小姐這番心意,婉言謝絕便可。但陳會長卻當眾責難盧三小姐,令她傷心欲絕,更出言恐嚇盧家,這等行為實有**份,不似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
呼延喚心中更感好笑,這樣也抑止了那種奇特感受的蔓延,便好整以暇地靠入椅中,微笑道:「說你幼稚還真不假,說話主次不分、條理混亂。我說過我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了麼?難道為了不讓盧三小姐傷心欲絕,我就該向她道歉麼?」
虯髯男子臉色一沉,略顯怒容,緩緩說道:「陳會長身為揚鞭會會長,又是名滿天下的大富豪,卻說出這等言語,未免太也叫人失望。」
呼延喚笑道:「你想打抱不平英雄救美是不是?你可以試試,我自奉陪到底。」
虯髯男子正色道:「我承認武功遠遠不及陳會長,但男子漢處身於世,當知有所為、有所不為,陳會長縱然武功絕頂,只要你違背了俠義之道,我必不與你妥協。」
呼延喚再也忍耐不住,仰天大笑道:「哈哈哈!還真是個男子漢大丈夫,一味的假大空,說話前後不搭調,真真笑死我也!」
虯髯男子怒道:「陳會長,我好言勸說於你,你莫要不識抬舉!」
呼延喚伸出一隻手,屈起一根中指,笑道:「我彈指間就能貫穿你的腦袋,你也敢對我叫囂?」
虯髯男子道:「大丈夫——」
「停!停!停!」呼延喚連忙打斷道,「你少說大道理,我只問你一句,你敢不敢與我交手?只要你接得住我一招,便算你贏了,好不好?」
虯髯男子心中勃然大怒,冷冷看著呼延喚,又指指擂台上的歐陽子英,道:「我可以與你交手,但在此之前,我要上台打擂,挑戰歐陽子英,你莫要阻我。」
呼延喚奇道:「這是為何?」
虯髯男子看了看盧鳳英,道:「我自知絕不是你對手,你指勁凌厲,一招內便可將我打死。不如讓我先行上台與歐陽子英交手,若能將他擊敗,也好幫盧三小姐了卻一樁心事。」
盧鳳英心中激動之極,顫聲道:「這位壯士,你……你何必如此!」
呼延喚笑道:「這位壯士今日要英雄救美,盧三小姐還不明白麼?」當下對虯髯男子道,「你很聰明,是個懂得利用時勢的人,也有幾分自知之明。我可以讓你上台挑戰歐陽子英,但我也要提醒你,你顯露出來的實力只怕還不及歐陽子英,希望你認真表現,莫打錯了算盤。」
虯髯男子冷冷一笑,道:「承蒙陳會長誇獎,在下心裡有數。」
遂挺起胸膛、揚起臉龐,義無反顧地向擂台上昂然走去。
歐陽子英與虯髯男子展開對峙,兩人皆全神貫注,嚴陣以待,彼此相距一丈,無形中似有一股殺氣,尚未開戰,便已鬥得難分難解。歐陽子英整個下午受盡呼延喚威逼羞辱,早滿滿憋了一肚子氣,此時見他上台叫陣,心中也是求之不得,只待發洩胸中惡氣。首先按捺不住,大吼一聲,向虯髯男子撲去。
虯髯男子身形飄忽,左閃右突,避開歐陽子英雙拳,隨即揚起雙掌,使出一套行雲流水般的掌法,揮灑自如,綿密輕柔,與歐陽子英纏鬥起來。
兩人風格截然不同,歐陽子英剛猛強悍,虯髯男子柔和飄忽,一個充滿男子陽剛之氣,一個瀟灑輕盈如清風拂面。只鬥了三十餘招,台下觀眾已忍不住彩聲如雷。但那虯髯男子外貌俊美,招式又好看之極,眾百姓的叫好聲倒是大多給了他,除了擂台邊的海青三人,更無其它人支持歐陽子英。
呼延喚看了一陣,不禁對身邊的鐵牛道:「這小子雖然功夫不錯,但還是比不過歐陽子英,三百招內必敗無疑。」
鐵牛點頭道:「沒錯,歐陽子英功力深厚,勝這小子半籌。兩人一時半會分不出高下,但這小子終究實力有限,必定打不過歐陽子英。」
呼延喚輕歎道:「念慈禪宗絕非等閒,歐陽子英其實是個人才,可惜不懂做人,白白浪費了一身好武功。鐵牛,你看他比裘彥空和伍龍溪那兩個小子如何?」
鐵牛沉吟道:「俺估摸了一下,若是俺與歐陽子英交手,拼著自己受傷與他硬碰硬強攻,估計兩百招內可以將他打死,換成彥空和龍溪卻最多受傷,如此看來彥空和龍溪還是要比歐陽子英略勝三分。上面這小子拳腳功夫雖好看,內功卻不夠紮實,畢竟年紀還小,比彥空和龍溪頗有差距。」
呼延喚點頭道:「沒錯,這小子的武功就像他說話一般,華而不實,空有一副花架子。待他這一輪攻擊過後,被歐陽子英摸準規律,便危險了。歐陽子英不愧為雲沁和尚的高徒,天賦雖差了些,基本功卻實打實,半分也不含糊。」
兩人這般輕言細語,本以為只有朵朵俏俏聽見,但盧鳳英此時就在他們身邊,凝神細聽,將他們的對話全聽在耳裡。頓時冷哼一聲,道:「這位壯士雖武功不如歐陽子英,但慷慨激昂、豪氣干雲,如此上場挑戰強者,憑的只是一身膽氣和俠義心腸。不像某些人,明明擁有不世神功,可以懲惡除奸,卻只會躲在一邊陰陽怪氣冷言冷語。兩廂對比之後,人品高下已是一目瞭然!」
她這番話說得頗為響亮,不止呼延喚聽見,旁邊的高增、孟強等人和數十名龍井武士也聽了個清清楚楚。眾人看看她,又看看呼延喚,心下已有準備,只等他發怒痛罵盧鳳英。
哪知呼延喚卻笑了起來,道:「是啊,老子不給你報私仇,便是人品低下,人家對你獻慇勤,便是俠義心腸。嘿嘿,總之都是你說了算,你的小嘴兒比聖人還權威,這總好了吧。」
盧鳳英心下怒起,冷冷地道:「你除了嚼舌頭還會什麼?一個堂堂男子漢就會跟女人鬥嘴,虧你還是揚鞭會會長,真叫人小覷。」
呼延喚笑道:「是不是?明明是你跟我說話來著,一轉眼就變成我跟你鬥嘴了。好好好,我不理你就是了,這下總像個男子漢了吧。」
盧鳳英一想到先前他拒絕自己提親的情形便感怒火中燒,對他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恨聲道:「世上有你這種男人,而且還會讓你得勢,真是莫大的諷刺!」
呼延喚身後的高鶯繯嘻嘻一笑,曼聲道:「世上居然有這種女人,一心想做別人的小妾奴婢,別人卻還不要,這才是最大的諷刺!」
盧鳳英大怒,猛地衝上幾步,旁邊幾位龍井武士當即冷冷地站了起來,擋在她面前,這幾人大多比她高一個頭以上,居高臨下氣勢十分,她只好收住腳步,憤然道:「你們小心惡有惡報!」
呼延喚回身拍了拍高鶯繯的肩,以示嘉許,隨後看向擂台,眼角也不瞥盧鳳英,道:「大家繼續看好戲,別讓閒人分散了注意力。」
盧鳳英怒道:「陳喚!你說誰是閒人?!」
呼延喚眼看著擂台,淡淡地道:「你今日心情不好,我也理解,但最好到此為止。如果你不想我今晚前去拜訪盧家,請你莫再得寸進尺,我的容忍也有限度。」
盧鳳英氣得渾身發顫,但想到一家老小的安危,只好死死忍住,本想再罵上幾句,身邊幾名盧家弟子已悄悄將她拉住,連連搖頭示意,只好將滿腔怒火嚥了下去。
這時,只聽高增喃喃自語道:「像……真像……太像了……」
呼延喚轉頭看去,問道:「高兄,你說誰像誰?」
高增苦笑搖頭,道:「說來話長,此地人多耳雜,回頭我再告訴你。」
這時台上的虯髯男子與歐陽子英已翻翻滾滾鬥了兩百招,兀自難分上下,眾百姓見虯髯男子明顯比盧廷恩還要厲害,止不住心中敬佩,轟天價叫起好來。
正在這時,前方忽然走來一名美麗的女子,腳步飛快,穿過人群迅速來到呼延喚身邊。眾人轉首看去,只見這女子十分漂亮,比狄蘭和盧鳳英還要略勝三分,心下無不暗讚。
呼延喚怔了怔,奇道:「夜泊,你怎麼來了?」
這女子正是江夜泊。走到他身邊,輕聲對朵朵道:「朵朵,你讓我一下,我和他說幾句話。」朵朵便站起身坐到俏俏身旁。江夜泊隨即坐入呼延喚懷裡,伸手摟住他脖子,在他耳邊輕聲說了起來。
旁邊的盧鳳英見此情形,頓時冷哼一聲,轉頭關注擂台戰況,但過不多時,一雙眼睛卻又悄悄瞥去。
江夜泊湊嘴到呼延喚耳邊,道:「今天麻煩大了,此地可能有朝廷欽犯,過一會就有禁軍前來捉拿,追雲剛得到消息,又聽探子說你在這裡,她走不開,便讓我來對你傳報一聲,叫你做好準備。」
「朝廷欽犯?」呼延喚奇道,「追雲沒搞錯吧?朝廷欽犯又不是傻子,怎會來這大庭廣眾下露臉?」
江夜泊在這一年間已和他有過多次親密行為,兩人關係越來越好,再不似以前般彼此看不順眼。此時緊緊依偎在他懷裡,被旁人看個分明,也毫不在意。繼續附耳說道:「追雲也不知這欽犯到底是何人,此事十分奇怪,他本是來京城探望他的師門長輩,化妝易容一番,旁人難以識穿。哪知走漏了風聲,被軍務組密探掌握行蹤,暗自跟隨他兩日。他師門長輩未曾露面,想是怕被朝廷捉拿,悄悄躲了起來。那位長輩與江湖組大統領有交情,托大統領幫忙照看,將這人安全送出京城。但大統領身為**門元老,本就是朝廷中人,不能公開回護這名晚輩,只好求追雲幫忙,讓她暗自派青雲社密探將這人帶離京城。追雲欠大統領許多人情,便答應下來,但此事太過倉促,尚未準備好。聽說你今日正好在此,便讓我來知會一聲,希望你能幫這個忙,等會若有禁軍前來捉人,你只需製造混亂,我們自會將人悄悄帶走。」
呼延喚奇道:「江湖組大統領自己為何不做這件事?他手下應該也有人馬,為何要追雲和我幫忙。」
江夜泊道:「此事牽涉面頗大,不止與**門有關,也直接涉及到軍界要員。那歐陽子英被龐昱羞辱,不忿之下來此擺擂,可能就是龐昱故意搞的鬼,歐陽子英只是一顆被利用的棋子罷了。龐昱如此深謀遠慮,為的就是捉拿那名欽犯,因為那人頗有個人英雄主義,見歐陽子英在此耀武揚威欺壓百姓,很有可能出面挑戰歐陽子英,龐昱便可趁機將他捉拿歸案。**門軍務組本來配合龐昱行事,將那人的行蹤告知龐昱,後來江湖組大統領說明此人乃是自己後輩,軍務組不敢忤逆他老人家,便就此退出,剩下的事交由龐昱本人負責,與**門無關。今日你和追雲若將那欽犯救出京城,**門不但不會阻止,還會給你提供方便。江湖組大統領是**門中僅次於門主的大人物,人人都要給他面子。今日龐昱只能代表他個人派系,手下禁軍中絕無**門人員。」
呼延喚越聽越糊塗,道:「你說什麼?歐陽子英是龐昱故意安排的棋子、為的就是引出那欽犯?這也太莫名其妙了,難道龐昱不怕被念慈禪宗報復?」
江夜泊道:「你有所不知,雲沁和尚與龐籍交往數十年,乃是極好的老朋友。此次雲沁和尚也在京城,江湖組大統領有自己的江湖身份,與雲沁和尚早已結識,因此不便出面,只能暗中行事。雲沁和尚與龐昱定下這一計策,龐昱通過**門軍務組掌握那欽犯的先期行蹤,後來軍務組退出,便是念慈禪宗在後繼續追蹤,始終掌握那人動向,直至今日出現在此。歐陽子英是個大老粗,被龐昱故意羞辱一通,便中了計,一怒來此設擂,龐昱正好引出那名欽犯。雲沁和尚的用意卻未必如此,估計一方面是想通過此事給徒兒一個教訓,讓歐陽子英學會做人,另一方面該是受龐籍所托,否則單憑龐昱的面子,實難請動雲沁和尚出力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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