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子英見呼延喚並不還禮,舉止十分不敬,便強壓怒氣,說到:「陳會長,不知你這般行事究竟意欲何為?」
呼延喚笑道:「老子今日本想來此賣藥,哪知你徒兒這般有趣,居然要和老子交手,嘿嘿,老子身份不同,自然不會和一個小行者計較。但難得這麼有趣,卻要和你師徒五人玩個遊戲,你最好乖乖配合老子,莫要傷了和氣,只要老子玩得高興,你們五個便能留下性命。」
歐陽子英道:「不知陳會長要玩什麼遊戲?」
呼延喚道:「現下準備工作尚未完成,你莫要著急,再等些時候。不過老子也提醒你一句,從現在開始,你們師徒五人不可離開這擂台半步,否則老子惱一惱來怒一怒,可不能保證不對你們動粗。」
歐陽子英冷笑道:「陳會長十分自信,你以為憑你一人就能留住我們師徒五人麼?」
呼延喚微笑道:「你可以試試看。」
歐陽子英早與師父雲沁和尚談論過天下高手,而陳喚正是雲沁和尚口中最高深莫測的高手,甚至比陳喚之師莊諧生評價更高。此時見他一副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的樣子,心中雖怒火中燒,卻也不敢小覷半分,緩緩地道:「陳會長乃天下知名人物,莫要妄自托大,小心陰溝裡翻了船,十分沒面子。」
呼延喚哈哈大笑,伸指向前一彈,只聽「嗤」的一聲輕響,從他指端飛出一道淡黑色的指氣,一掠三丈之遙,擊中擂台左邊那幅寫著「拳打南山猛虎」的對聯,不偏不倚正中上方繩索,頓時將繩索擊斷,在紅柱上打出一個深深的黑洞。那條幅緩緩飄落下地,露出光溜溜的紅色大柱。
歐陽子英呆了呆,隨即大吃一驚。這手功夫已蘊含了極深的武學造詣,別說他自己,縱是雲沁和尚也未必能輕鬆彈出這等指勁,而那道指勁力猶不止,竟然貫穿紅柱,直直飛往擂台後方,在牆面上印下一個深深的指印,想必若是對著他的胸口發出一指,也能瞬間貫穿他的身軀。他頓時明白過來,眼前這個揚鞭會會長的實力遠非自己可及項背。海青海天四人更是嚇得面無人色,不由自主後退幾步。
哪知呼延喚仍未停手,隨即又輕輕彈出兩指,「嗤、嗤」兩聲過後,只見右邊那寫著「腳踢北海蛟龍」的條幅也被擊落下來,而那「蓋世無雙」橫批並無繩索垂吊,便索性被呼延喚一指擊得粉碎,整塊匾額化作木屑碎片,落了一地。
圍觀百姓不知呼延喚發出的乃是指勁,只當他手中藏了暗器,即便這樣也已大感解氣,大叫道:「好!錢塘陳喚果然了得!」
呼延喚待百姓歡呼漸止,便對歐陽子英笑道:「你說老子能不能留住你們師徒五人?」
歐陽子英和四名徒兒一時均汗流浹背,心中驚駭之極,知道呼延喚所言絕非大話,只需輕輕彈指便能將師徒五人頃刻間打個透心涼。歐陽子英心中那股怒火頓時熄滅,轉為一股極強的懼意,暗自懷疑此次擺設擂台是否正確。強抑心頭翻騰,道:「陳會長不愧為活神仙莊諧生之徒,果然身懷絕技,在下欽佩不已。」
呼延喚笑道:「廢話就不多說了,總之從現在開始,你和你的徒弟就只能留在擂台上,哪裡也不能去,陪老子玩玩遊戲,否則老子一個不高興,你們五人誰也別想看見明日的太陽。你給我記住了。」
歐陽子英終於明白現下的情形有多可怕,自己師徒五人已變成呼延喚手中的牽線木偶,只能乖乖呆在擂台上,好像戲子一般給他表演節目,一個不慎就會被他扯斷了線,變得四分五裂。他心中又驚又怒、又急又怕,一時說不出話來。海青等四人更是面如死灰。
呼延喚向貴賓席眾人招,坐到我身邊來,咱們一塊兒看好戲。」
眾人見歐陽子英被呼延喚嚇得一愣一愣,心下又是解氣又是欽佩,當即搬著凳子走了過來,在呼延喚身邊滿滿坐了一堆,笑吟吟地看著前方擂台,彷彿真的將歐陽子英當作了勾欄瓦肆裡的戲子。
圍觀百姓在盧廷恩傷重昏迷後已走了一小半,另一大半本準備離開,此時見形勢峰迴路轉,突然殺出個錢塘陳喚,頓時又興奮起來,紛紛圍攏到呼延喚周邊,擠得滿滿當當,一心要看好戲。
呼延喚回頭笑道:「各位父老鄉親,今兒我請大家看戲,主角是這姓歐陽的帶發禿驢,配角便是四個小禿驢。現下還有時間,大家不妨去買些零食瓜子,等會兒好戲上台,也可邊吃邊看。包大家滿意。」
百姓對錢塘陳喚最大的好評便是當初殲滅京城第一惡霸颶風館,今日見他如此羞辱歐陽子英,而歐陽子英往日威風八面,此時卻半晌不敢說話,這一來對錢塘陳喚的好感更是成倍暴漲,紛紛配合,大笑道:「是啊!咱們邊吃邊看才好耍子!哈哈哈!」更有人大叫道:「歐陽小兒,待會兒你可要賣力演出,不能壞了大傢伙兒的興致,否則咱們須不饒你,這便做一鍋清燉驢肉吃!」旁人聞言無不哈哈大笑,極盡侮辱之能事。
過不多時,前方出現了一隊高大威猛的武士,足有百人之多,大步來到會場中,齊刷刷向呼延喚行了一力,當先一名彪形大漢喝道:「龍井武士報到!」
這些武士正是鐵牛和手下一百名新一代龍井武士。這一百人大多年不過十七,皆是當初從少年後備軍中挑選出來的龍井武士,現下便駐紮在京城總部,另有七百名少年武士則駐紮於望河莊基地,由大貓等五十名第一代武士負責訓練。這一百人身材高大、體型健壯,除了臉面略顯稚嫩外,外形實不比老一代武士遜色多少,武功也十分過硬,乃是鐵牛手下一支強力部隊。
旁觀百姓對龍井武士聞名已久,見這些少年如此魁梧英氣,心下大讚,連連叫道:「好!龍井武士果然名不虛傳!」擂台上的歐陽子英師徒五人見狀又吃一驚,五張臉孔再度變色。
呼延喚大笑道:「好戲開場啦!哈哈哈!大家坐下,一個個玩,每人有份,不用著急。」
一百名龍井武士當即盤膝而坐,在呼延喚和高增等人身邊圍了一大圈。這些少年身材太過高大,每人皆與鐵牛身型相若,只比呼延喚矮半個多頭,如此坐在地上,個頭也與許多矮小百姓相差無幾。百姓看在眼裡,更是讚不絕口,連連說到:「好壯士!好猛漢!當真了得!」
呼延喚左右本坐著朵朵和俏俏,此時命朵朵站起身,讓出座位給了鐵牛,伸手將朵朵抱入懷裡坐好,隨即指著一名少年武士道:「你,上台和那小行者玩玩,一百招後回來。」又指了指台上的海天。那武士大喝道:「遵命!」便站起身,大步走上擂台,指著海天道:「過來與我比武。」
海天嚇了一跳,不知如何是好,忙轉頭向歐陽子英看去。歐陽子英面色難看,久久不語。
呼延喚臉色一沉,緩緩說到:「姓歐陽的,你和其它三人退一邊去,否則小心老子發飆。」
歐陽子英強抑心頭怒火,緩緩退回擂台後方,坐入椅中,海青、海紅、海空三人跟著走到他身邊。海天仍不知所措,正要說話,歐陽子英道:「你與他比武,好好切磋,為師不會讓你吃虧。」
海天心中略安,深深吸了口氣,站到擂台中央,對那少年武士道:「請!」
少年武士運起硬氣功,頓時肌肉賁張,氣勢猛漲,大吼一聲,向海天猛撲過去。
台下百姓轟然叫好:「好啊!龍井武士大發神威!打死小禿驢!」
兩人展開激戰,若論真正實力,少年武士其實要比海天略遜一籌,但他身懷三大硬氣功,雖未達到原八十名龍井武士的境界,也已成功將三種心法合而為一,海天要想擊破他的護體真氣,必須擁有他兩倍以上的內功,而海天遠遠不曾達到這一程度,便無法令他受傷,所有拳腳打在他身上皆無大礙,反倒震得他自己雙手作痛,如同打中石頭鐵快一般。
二十招過去,兩人依然不分勝負。龍井武士同樣練過《元無極》秘笈,與野馬武士不同處只在於不需修練《長風訣》,以混元先天功和三大硬氣功作為基礎功法,其餘外家功夫完全一樣。那少年武士使出一套拳法,打得虎虎生風,拳勢極為猛烈,登時將海天壓制下去,只能招架拆解,無力還手。
一百招很快過去,海天正苦不堪言,那少年武士突然住手,冷冷地道:「一百招已過,不打了。」就此回到台下盤膝而坐。呼延喚揮揮手,又有一名少年武士站起身,走上擂檯面對海天。
海天大感手腳酸軟,忍不住罵道:「車輪戰,不要臉!」
呼延喚大笑道:「老子就要車輪戰,活活累死你們,你能把老子怎樣?哈哈哈!」
百姓隨即大笑起來,叫道:「就是就是!活活累死你!」「小禿驢別不服氣,今兒你就只能受欺負,想逃也逃不了!」「哈哈哈!錢塘陳喚就是擺明了要欺負你,你又待怎地!」「一百個龍井武士,哈哈!這下還不活活玩死小禿驢!」「大家別吵,咱們繼續看好戲!」……
海天氣惱之極,正要反駁,那少年武士已揮拳打來,他對先前那名少年的拳法已略有所知,便順勢回招擋架,哪知這少年的拳法卻與先前那人不同,變化更為精妙,險險擊中他腰肋,嚇出他一身冷汗。
這便是《元無極》最大奧妙所在。杜風荷按照騰龍門和儒天閣武功心法創出八套外門功夫,卻沒有具體招式,僅表明基本形態和意境,每個修練者均可按自己的想法進行練習,只需意境附和便可,招術則自由變化,無跡可尋。這樣也鍛煉了武士們的自由思考能力,激發出自身的創造性,等於每人皆有八套獨創的武功。這對於千百年來習慣了埋頭苦練定型招術的武者而言,不啻於一次極具顛覆性的改革,因此揚鞭會武士內功修為相近,但外家功夫人人相異,絕無雷同。那些新學員也是一樣,將來若無法獨創屬於自己的武功,便要被殘酷淘汰,因為揚鞭會不需要沒頭腦的武學呆子。而這一百名新一代龍井武士得以被挑選來京城總部,正是因為個個天賦過人,具有一定的創造能力。
五十招過後,這名少年武士所施展的拳法居然無一招與前一人相同,只把海天打了個手忙腳亂。後方歐陽子英見多識廣,已隱隱看出這名少年的拳法與前一人意境相同,神似而形異,其拳法看似簡單直接,卻隱含一種極為高明的內涵,具有可怕的後續潛力。歐陽子英忍氣吞聲甘受侮辱,主要還是為了見識揚鞭會的實力,這一來頓時體會到揚鞭會武士的可怕,心中更感驚駭。
一百招打完,海天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那少年武士卻連汗也不出,若無其事地走回台下坐好。隨即又上來一人,站到海天面前。
海青心下不忍,發言道:「陳會長,這一戰由我頂替師弟,讓他休息一陣,你看可好?」
呼延喚道:「老子還沒過癮,你少廢話,給老子乖乖坐下,不喊你就別張嘴,懂了嗎!」
海青見他一手抱著朵朵,另一隻手卻始終擱於椅子扶手上,手指微屈,隨時可以發出指勁貫穿自己的胸膛,只好強行忍耐下來,緩緩坐了回去。
眾百姓這些日子天天見歐陽子英四名徒兒在擂台上耀武揚威,尤其是海青和海紅,出場比武次數比歐陽子英更多,大多武師被他二人擊敗,此時見海青如此老實,受了欺負還敢怒不敢言,只覺無比解氣,心中對錢塘陳喚的好感更是暴增。連連哄笑道:「小禿驢今兒老實了,連個屁也不敢放啦!」「這叫一報還一報,小禿驢囂張十多天,手底下不知染了多少血,今兒碰上錢塘陳喚,就是給他個天做膽也只好蔫成一團!」「哈哈哈!解氣解氣,當真解氣!歐陽小兒膽敢看不起咱們東京男子漢,這下知道厲害啦!有錢塘陳喚在此,五個披毛禿驢立馬成了病驢!」……
海天乃是四兄弟裡最沉不住氣的一個,本嚴陣以待,聽見台下百姓譏笑,頓時惡向膽邊生,怒喝到:「住口!有種的你上來——」這時對面那少年武士已揮拳打來,他話未說完,那碗大的拳頭已飛至眼前,慌忙揮手招架。不料這一拳竟是虛招,那少年武士只是劃拉一下,右腳卻已狠狠踹去,正中他小腹。海天發出一聲痛嚎,身子往後直飛出去,一頭栽倒在地,「哇」的吐出一口鮮血。
百姓愣了一愣,隨即轟雷也似歡呼起來,大叫道:「好啊!龍井武士大發神威!」
海青三人大驚,連忙衝上前抱住海天,只見他已昏迷過去,這一腳委實兇猛,只震得他丹田真氣一片紊亂,恐怕自身武功至少要損失三成,三人驚怒交加,齊齊向那少年武士怒視而去。
呼延喚大笑道:「一個小配角退場了,下面輪到第二個小配角,快快上台繼續表演吧。」
百姓現下已將呼延喚視為核心,隨時緊跟他的思路,聞言立即配合,哄笑道:「配角小禿驢快快上台,莫讓咱們久等,否則咱們燉驢肉吃啦!哈哈哈……」
歐陽子英遭受生平未遇的奇恥大辱,縱是再有修養也不禁勃然大怒,喝道:「陳喚,你莫要欺人太甚,揚鞭會縱然人多勢眾,我念慈禪宗也不是省油的燈!」
呼延喚尚未開口,身邊的鐵牛已騰的一下站起身來,喝道:「小王八蛋!什麼口氣跟俺少爺說話!」
歐陽子英止不住心中暴怒,猛地衝上前台,喝道:「老子就這麼說了,你又待怎樣!」
鐵牛渾身勁氣勃發,鬚髮俱張,吼道:「小王八蛋不想活了是不是?老子送你上路!」
歐陽子英本以為鐵牛只是一名尋常武士,哪知現下渾身勁氣,一眼便看出是個一流高手,非但不在自己之下,甚至猶有過之,登時吃了一驚,臉色急變。尚未說話,鐵牛又大喝道:「小王八蛋!打或不打直說便是,別他娘的一副熊樣!」
眾百姓見歐陽子英發火,本有些膽寒,此時見鐵牛如同鐵塔般站立起來,三言兩語震得歐陽子英閉嘴無言,只當鐵牛比歐陽子英厲害得多,當下哄然大笑,叫道:「歐陽小兒嚇破膽啦!」
呼延喚微微一笑,道:「姓歐陽的,你若不服老子人多勢眾,老子便讓鐵牛與你單打獨鬥,你撐得過兩百招就算你贏,好不好?」
歐陽子英聽他如此狂妄,心中更怒,但見鐵牛那一身繚繞於體外的護體真氣,也知他所言非虛,因為硬氣功達到鐵牛這等程度者,縱然與任何人交手皆有恃無恐,和自己過招也絕不需兩百招,甚至可能數十招內便分出勝負。腦中暗自盤算,終究還是自己輸面居多。這一來心下那口怒氣便沉了下去,狠狠瞪著呼延喚,沉默無語。
呼延喚笑道:「你別不服氣,老子還就沒把你放在眼裡。哪怕你搬出念慈禪宗或雲沁老兒,老子照樣欺負你不誤。你雖武功不錯,做人之道卻欠缺良多,老子今天就是要給你上一堂課,讓你明白一個道理,沒有囂張的實力就該夾起尾巴老老實實做人,少他娘的學老子的樣,你還不夠格!」
「學你的樣?」歐陽子英冷笑道,「你未免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呼延喚陰森森一笑,道:「看樣子你還沒學好,老子便讓你學個透徹,嘿嘿嘿!」回頭對一眾龍井武士大聲道,「龍井武士聽令!」
眾少年武士齊聲喝道:「有!」
呼延喚道:「從現在開始,對這師徒五人進行全天候監控,不論白天黑夜,不准離開擂台半步,你們輪番上台比武,每人一百招為限,打傷了就餵他們吃丹丸,流血了就抹藥膏,不准他們離開、也不准把他們打死,直到一月限期最後一天為止。老子要眼看這師徒五人變成五堆會喘氣的爛肉!」
眾武士大喝道:「遵命!」
呼延喚轉頭看向歐陽子英,緩緩地道:「等你嘗過生不如死的滋味,就明白做人的道理了,等著瞧吧,你的惡夢從此開始。」
旁人聽在耳裡,只覺又是解氣又是恐懼。一百個龍井武士將這擂台團團包圍,歐陽子英師徒再也無處可去,只能留在擂台上等待武士出手,且每人只打一百招,輪番進行車輪戰,五人又不能休息,只怕兩天內就要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呼延喚這一命令委實毒辣之極,歐陽子英本想通過擂台來證明自己的本事,哪知卻就此被困在擂台上,當真時運不順到了極點,也諷刺到了極點。眾百姓不知為何竟對歐陽子英師徒生出許多憐憫之情來。
鐵牛對歐陽子英冷冷地道:「小王八蛋,你若想比武,儘管找俺便是,俺隨時恭候。」
歐陽子英心下極為複雜,渾不料今日如此倒霉,居然惹上錢塘陳喚這麼個煞星,現下走也走不得、打也打不過,委實憋屈之極。胡思亂想一陣,憶起造成這般局面的便是海天,不禁狠狠向海天瞪了一眼,可惜他此時仍昏迷不醒,實無法領會自己心意。歐陽子英心中叫苦連天,暗道:師父啊,您老人家今日究竟去了哪裡辦事,為何現下還不出現,徒兒已快要將您的臉面都丟盡了……
正在這時,忽聽前方街道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長聲悲呼道:「歐陽子英!我與你拼了!」
眾人回頭望去,只見街道那邊跑來一條美麗動人的身影,飛快跑到場地中央,卻是一個相當漂亮的少女,滿臉淚水,悲慼之極。她身後急急跟來一群年輕人,居然是先前那些盧家弟子去而復返,揚聲叫道:「小師妹等等!不可意氣用事!」
那少女來到擂台前,眾人頓覺眼前一亮,只見她年在十七八歲上下,身材高挑,略顯清瘦,一張臉雖淚水滿面,卻也不掩其麗色,極為清秀動人,身材筆挺,長腿細腰,頗有架勢,看得出身懷武功。此時戟指歐陽子英,用一種悲痛而又怨毒的口氣罵道:「天殺的惡徒!還我兄長命來!」
歐陽子英心情正自惡劣,沒好氣地道:「哪來的娘們,滾一邊去!」
呼延喚見這少女十分美貌,單以容貌而論,身邊這些女子中無論折文瑩還是高鶯繯均比她略遜三分,惟有狄蘭可堪一比,不禁探頭問折文瑩道:「這丫頭冒冒失失闖出來,究竟是何方神聖?」
折文瑩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這時,那些百姓已幫他們問了出來,對後面趕來的盧家子弟道:「這小姐是誰?為何來此哭喊?」
那些盧家弟子也是滿臉悲容,一人強抑悲痛回答道:「那是我們的小師妹,是大師兄的親妹子,盧家三小姐盧鳳英。」
眾人恍然大悟,連道:「難怪如此美貌,原來是盧家千金。」又有人問道:「盧三小姐為何哭泣?盧大少現下傷勢如何?」隨即有人想起盧小姐方纔所言,驚呼道:「啊喲不好!盧三小姐剛才說……說還她兄長命來……難道……難道……」
那盧家弟子再也按捺不住大哭起來,叫道:「大師兄被歐陽子英毀去全身武功,回家後才剛甦醒便接受不了這一現實,揮刀抹了脖子……死啦……」
眾皆大嘩。
盧廷恩先前還生龍活虎地在此打擂,只這一會就……死了?!!
只見盧鳳英仰天悲呼一聲,大哭道:「大哥你慢些走,看妹妹給你報仇雪恨!」隨即飛身躍起,半空裡雙掌一揮,向歐陽子英迎頭撲去。她滿心悲憤,出手凌厲絕倫,雙掌揮出幾道強猛勁氣,狂風驟雨般襲向歐陽子英。
台下觀眾齊齊發出一聲驚歎:「霍!」才知這盧家三小姐武功實不遜乃兄分毫。
歐陽子英閃身避開,雙手劃了個大圓,推出一股氣牆,將盧鳳英的攻擊阻擋在五尺開外。隨即喝道:「丫頭,你不是我對手,快快退下,我從不打女人!」
盧鳳英見他隨手聚起渾厚氣牆,心知他實力勝過自己,但此時悲憤欲狂,哪裡還計較這些,一心要與他拚命。厲喝道:「天殺的狗賊!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期身而上,雙掌幻化出百十道虛影,如同千手觀音也似,層層疊疊向他當頭擊去。
歐陽子英吃了一驚,暗忖:這丫頭內力與盧廷恩相若,拳掌功夫只怕還在盧廷恩之上,盧家人確實有些門道,不可小覷。當即認真應對,雙拳揮展,也不顧頭頂重重掌影,右拳往前一衝,直直向盧鳳英心口要害擊去,拳頭未到,一股雄渾的拳力已當胸捲來,氣勢極為驚人。
盧鳳英不料他竟不為自己虛招所惑,這一拳向自己胸口打來,若發力足了,便能將自己打成重傷,即使只輕輕一觸,也不免被他觸及胸部,委實羞人。這一來頓時被打亂了節奏,後續招術便使不出來,連忙閃身躲避。她的輕功身法明顯比盧廷恩精妙得多,身形往後一揚,如同白鶴展翅也似,輕飄飄退出三丈開外,身軀曼妙、輕盈動人,煞是好看。
眾百姓明知盧鳳英不敵後退,但此時得知盧廷恩『自殺』身亡,人人心中均感悲慟,自然都向著盧鳳英。一時間掌聲彩聲如雷轟響,奮力為盧鳳英鼓氣叫好。
掌聲過後,兩人正自對峙,忽聽台下傳來一個冷森森的聲音:「姓歐陽的,你把老子的話當作耳邊風了麼?」
歐陽子英心中突地一跳,轉首看去,只見呼延喚一張臉孔已沉了下來,正死死盯著自己。他強壓心頭思緒,暗中提防戒備,說道:「陳會長何來此言?」
呼延喚緩緩說道:「老子說過讓你動手了麼?你他媽的嫌命長,成心要老子做了你是不是?」
歐陽子英怒道:「這丫頭衝上來胡打一氣,難道要我束手待斃不成?」
呼延喚道:「老子讓你動手就動手、讓你站著就站著,這丫頭上來打你,沒經過老子允許,你就只能乖乖挨打。你還沒聽懂麼?要不要老子給你上上課?」
「你……」歐陽子英雙拳緊握,咬牙切齒地道,「你莫要欺人太甚!」
呼延喚雙眼閃出利光,緩緩說道:「你有種的再說一遍試試。」
歐陽子英雙眼微瞥,見他一隻手已抬了起來,中指扣於拇指之下,隨時可以發出致命的指勁,心中頓感一陣慌張,這下面一句話便說不出口,又嚥了回去。
呼延喚神情冷淡,隱隱中卻有一股狂傲之氣,緩緩地道:「你頭頂著老子的天、腳踩著老子的地,整條小命都在老子手裡捏著,也敢與老子作對?仔細掂量掂量,莫說是你,便是你師父雲沁和尚也沒資本對老子叫囂。你若還想留下性命,就得老實做人,乖乖聽話,不可忤逆老子半分。」
歐陽子英一張臉氣得鐵青,可是不論怎樣惱恨憋屈,嘴巴卻始終緊閉,再也不發一言。
眾百姓心下暗自歎息,思忖:這才是真正的強橫霸道,歐陽小兒欺負東京男兒十多日,今日遇上錢塘陳喚,也活該他倒霉,誰叫人家比他還橫一百倍!
這時只見盧鳳英向呼延喚施了一禮,道:「這位可是揚鞭會陳會長?」
呼延喚點頭道:「正是,盧三小姐好。」
「陳會長好,」盧鳳英道,「小女子曾聽父母兄長談論陳會長,對陳會長十分敬仰,今日得見,實屬幸運。現下小女子想求陳會長一件事……」
呼延喚道:「盧三小姐但說無妨。」
盧鳳英沉默半晌,眼淚忽又滾滾流落,指著歐陽子英道:「這個天殺的惡徒昨日打傷我師兄、今日又害死我大哥,此仇不共戴天,可惜我武功低微,不足以取他性命,請陳會長幫我將他拿下,押回家砍頭示眾,祭我兄長在天之靈。此恩此德,盧家上下銘記在心,日後必傾盡全力相報!」
呼延喚沉吟不語。歐陽子英卻再也按捺不住,怒道:「盧廷恩只是被我踢破了丹田,哪裡是我害死的?他使出陰招傷我,我若非躲閃及時,現下已橫屍當堂,縱然如此我也只是廢他武功,未下殺手。他揮刀自刎是他自己的事,怎能怪罪於我!」
盧鳳英咬牙切齒地道:「上台打擂既已分出勝負便可收手,你卻還要廢我大哥武功,這般陰險歹毒。你明知一個武者失去武功是何等痛苦,大哥無法接受現實自刎身亡,完全是你一手造成,你還敢抵賴!」
「盧三小姐,」呼延喚發言道,「請聽我一言。」
盧鳳英狠狠瞪了歐陽子英一眼,轉向呼延喚道:「陳會長請說。」
呼延喚道:「令兄盧大少與歐陽子英比武之時我也在場,親眼目睹一切經過。雖說我不喜歡歐陽子英此人,但他方纔所言也是事實,我不能偏幫。當時盧大少確實使出狠毒招式,不甚光明正大,歐陽子英險些受傷,這才發怒廢去盧大少的武功。雖然此舉極不可取,但也事出有因。盧大少因此自盡身亡,自然可惜之極,不過若全部怪罪在歐陽子英頭上,卻也有些過了。」
旁人盡皆愕然,不料呼延喚這時候居然替歐陽子英說起話來。歐陽子英也詫然向他看去。
盧鳳英淚水長流,顫聲道:「可是……他終究還是逼死我大哥的元兇,請陳會長務必明察……」
呼延喚點點頭,道:「盧三小姐,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事實上我也一直在教訓歐陽子英,場內眾多父老鄉親都看在眼裡。歐陽子英此人枉有一身武功,卻不懂做人的基本道理,也合該有此報應。但我必須對盧三小姐明言,歐陽子英前後作為我都知曉,無論他怎樣過份,至少他手上沒有沾染一條人命,罪不致死。盧三小姐請我幫忙,我自會代為教訓,但要我眼看著他被你們殺死,卻是萬萬不能。」
全場陷入沉寂,四下悄然無聲。歐陽子英怔怔地看著呼延喚,不知為何心中竟湧起幾分感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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