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後,一個驚人的消息傳遍整個杭州城。
——聚珍堂、城皇幫、湖墅郁家結為戰略同盟,展開全方位密切合作。已故大商人趙仲珩之外甥陳喚接掌聚珍堂,由兩位舅媽馮巧簾和郁新香輔佐,繼續經營聚珍堂產業。
杭州百姓議論紛紛,這幾日均在談論那個年方十三便已接手龐大家產的幸運男孩。各路商家更是密切關注,靜觀聚珍堂下步舉動,以期做出反應。
果然,在接下來的三個月內,聚珍堂連續做出大動作,每一次出手皆引起業界一片驚呼。
第一步,聚珍堂租賃郁家房產,繼續經營信義坊聚珍堂新店,但改為交易中低檔貨色,同時在孤山腳下的莊園外圍開出一家極盡奢華的聚珍堂精品總店,經營所有頂級珠寶玉器。
第二步,聚珍堂通過郁家人脈交情,獲得官家印刷造紙經營許可,並與郁家聯合買下一個印刷廠和一個造紙廠,開始生產市面上極為緊俏的紙張,以及大規模經營活字印刷,取名為「郁翠印務」。
第三步,聚珍堂投資城皇幫,為城皇幫發展多處產業,其中包括鏢局、賭場、妓院、酒樓、客棧、碼頭等重要業務,聚珍堂投入資金,城皇幫投入人手,雙方親密合作,各取所需,實現互惠雙贏。
第四步,聚珍堂購買杭州南郊一座礦山,吞併杭州最大鐵器商行「本塘兵器鋪」,獨資建立全杭州地區規模最大的煉鐵鑄器廠,並在信義坊開設鐵器商行,又在孤山開設精品店,命名為「天珩制鐵」。
走完四步棋,杭州商界無不震驚,每個杭州商人心中均有一個巨大的疑問:
為何趙仲珩去世之後,聚珍堂反而越做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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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最緊張繁忙的就數馮巧簾、郁新香、趙峻三人,幾乎恨不得將自己分身為十,才有空隙處理堆積如山的事務。而呼延喚和趙月奴卻成了最輕鬆悠閒的人,呼延喚偶爾還要出去會客,或者去郁家和城皇幫走動議事,趙月奴卻根本無事可做,整日裡除了看書寫字,就是彈琴作畫,最多只是每天修習一遍暗黑之能,委實清閒之極。春節將近,孤山別墅要準備過節,馮巧簾三人實在抽不得空閒,趙月奴便自告奮勇地將此事接手過來,開始籌備安排,才總算有事可做,稍微充實了一些。
這日呼延喚離開孤山別墅,來到城皇幫。如今城皇幫與聚珍堂結為盟友,上下千餘幫眾已無人不知陳喚大名,當初對他厭惡之極的城皇幫少幫主錢承錦更早已改觀,視他如親兄弟一般交好,當即熱情無比地接待了他。寒暄過後,呼延喚便說出自己此行的目的,錢承錦立即答應,於是兩人率領二十餘名幫中高手,氣勢洶洶往吳山腳下的清河坊商街而去。
這是呼延喚計劃已久的一步新棋——找匯寶齋算帳。
進入清河坊,來往走動的除了外地客商以外,大多是呼延喚自小熟絡的街坊鄰居,見他到來,無不親切招呼問好,更有幾位大嫂上來摟著他噓寒問暖,詢問近況,呼延喚也不著急,一一招呼問候,待眾街坊回去,才率同錢承錦等人大步來到位於街心繁華地段的原聚珍堂總部、現匯寶齋分店的大門口。
幾名匯寶齋知客看見呼延喚出現在門外,身後還跟著無比猛惡的二十餘條豪漢,頓時嚇了一大跳,一名知客連忙命旁人前去稟報掌櫃的,他則迎了上去,笑道:「陳少爺別來無恙?今日光顧我匯寶齋,不知有何貴幹?」
呼延喚也不說話,夾手一個耳光打去,只聽「啪」的一聲,委實清脆響亮,那人慘叫道:「啊呦!」當即捂著臉蹲下身去。
呼延喚罵道:「我操你個狗奴才的老娘!老子今天回家,怎麼成光顧你們匯寶齋了?你他媽的給老子說清楚,這裡究竟是我家還是你匯寶齋?」
那人這一耳光挨得著實不輕,將手拿開時已是滿臉紅腫,嘴角也溢出血來,他見呼延喚如此兇惡,心中雖不服氣,還是強自陪笑道:「陳少爺,這聚珍堂的宅子如今已賣給了我們掌櫃的,全杭州無人不曉,您不會不知道吧?不如回去問問您小舅媽,這可是她一手經辦的。」
呼延喚尚未開口,旁邊的錢承錦已一把扯住那人的領口,罵道:「他媽的!我兄弟說這是他家,你沒聽見麼?要不要我再重複一遍?」說著用力一推,那人又「唉呦」一聲叫喊,騰騰騰往後跌出七八步,一跤跌倒在地,摔了個四腳朝天。
旁邊有幾名年輕夥計剛來匯寶齋不久,不認得呼延喚,更不知他以往事跡,見狀紛紛衝將出來,指著眾人喝道:「幹什麼?想鬧事啊!這裡是匯寶齋,不是你們耍流氓的地方,快滾回去!」
錢承錦頓時怒起,喝道:「幾個小王八羔子作死啊!」言罷看了呼延喚一眼,見他微一點頭,做了個動手的手勢,當即大喜,揮手對身後眾人道:「給我教訓這些不長眼的小赤佬!」
那二十名幫眾皆是愛尋釁鬧事之輩,聞言大笑起來,將那幾個夥計團團圍住,便是一頓痛打。那些夥計也不知挨了多少拳腳,起初還能遮攔擋架,到後來卻只剩慘叫哀嚎,最後連叫也叫不出了,個個撲倒在地翻滾悶哼。便只聽到那些幫眾的打罵聲:「小兔崽子,還不老實啊!」「球囊的,怎麼不叫了?再叫幾聲來聽聽嘛!」「操你媽!不許躲,再躲老子一腳踢爛你的老二!」……
左近的商家聽到響動,紛紛出來觀看,將這匯寶齋大門外擠得水洩不通,見那些惡漢毒打匯寶齋夥計,本要出言阻止,但看見呼延喚站於一旁含笑觀看,便即明白他是存心來找茬的,誰敢招惹這個小霸王,便只在外圍觀戰,再也無人出聲。又過一陣,那些夥計已是鼻青臉腫遍體鱗傷,有幾個更已痛暈過去。
突然間,一個憤怒的童聲吼道:「住手!都給我住手!」
呼延喚揮揮手,那些大漢便停下手來,向前看去,只見人群中擠出四個十一二歲的孩子,兩男兩女,當先是一名小胖墩,方才便是他發聲叫喊,正是呼延喚的老朋友——匯寶齋少主羅金鍵。
羅金鍵大步走近,見那些夥計個個身受重傷,嚴重的幾個甚至口吐鮮血雙眼翻白,不由嚇了一跳。這時先前那名知客跌跌衝衝地跑過來,帶著哭腔喊道:「小少爺,這些人尋釁挑事,我這臉都讓他們打腫啦,你可要給我們作主啊!」
羅金鍵向呼延喚怒目看去,呼延喚自小到大不知打過他多少回,是他平生最怕之人,此時一對眼,心中便不禁膽寒起來。這時他身邊那三個孩子也走了過來,其中兩個呼延喚曾經見過,正是當日與他談論十八般兵器的那小男孩和小姑娘,另一名小女孩卻不認識,長得臉蛋圓圓十分甜美,緊緊依偎在羅金鍵身邊,看樣子關係極好。這小女孩看看那些受傷的夥計,面露不忍之色,輕輕說道:「這些惡人太過分了,怎麼可以這樣打人?」羅金鍵本正躲避著呼延喚的眼神,聽聞此言,也不知怎麼一下,似乎立即有了勇氣,胸膛頓時挺了起來,又向呼延喚怒視而去,眼光咄咄逼人。
呼延喚淡淡一笑,道:「羅阿胖,好久不見了,這幾個小朋友怎麼稱呼,怎不給我介紹介紹?」
那小男孩冷冷地看著呼延喚,道:「我叫章凌軍,這位叫宋千紅,那位是羅阿哥的表妹王靜波,這下你記住了吧。」
那名叫宋千紅的小姑娘回憶起那天被呼延喚恐嚇要拿她試鞭的事來,心中更感不忿,冷哼道:「你不務正業,整天四處惹是生非,將來長大除了做流氓強盜之外,還能做什麼?」
「哦?」呼延喚怪有趣地看了她一眼,笑道,「我怎麼不務正業了?」
宋千紅冷冷道:「你舅舅不幸遇刺,聚珍堂遭遇大變,你作為聚珍堂少主,也不去好好學習,將來繼承家業,卻來此胡作非為打人鬧事,不是不務正業又是什麼?這樣下去用不了幾年,我看聚珍堂就要徹底糟在你手裡了!」
她年紀尚小,平日只知玩耍,自然不知杭州商界近來發生的大事,如此振振有辭說了一陣,心中還頗感得意。但見身邊觀看的大人們個個忍俊不禁笑了起來,似乎正在笑她胡言亂語,不由又奇怪起來,便問旁邊的章凌軍:「怎麼回事,我說錯了嗎?」章凌軍也是不知所以,茫然搖了搖頭。
旁邊一位認得宋千紅的漢子笑道:「宋家小丫頭,這回你可真看走眼了,陳少爺最近不但沒有不務正業,還連番做出許多大手筆,連杭州城鼎鼎大名的湖墅郁家和城皇幫都做了他的盟友,最近杭州商人都在談論他呢,誰不誇他有本事?我看過不了幾年,陳少爺的名頭肯定比他舅舅在世時還要響亮!」
宋千紅大吃一驚,與章凌軍對視一眼。章凌軍心中卻對「城皇幫」三字格外敏感,因他少年氣盛,最崇拜那些江湖豪傑,平日裡也常與羅金鍵等人評論城皇幫等江湖勢力的事跡,此時聽得城皇幫之名,不禁向呼延喚等人看去,只見錢承錦等人衣衫上所繡的正是城皇幫最著名的玉皇山標記,他吃了一驚,頓時脫口叫道:「你們……你們就是城皇幫的人?!」
呼延喚笑了笑,拍拍錢承錦的肩膀,向眾人大聲道:「各位鄉親,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城皇幫的少幫主,杭州第一高手錢繼通的兒子錢承錦公子,這幾位都是城皇幫的高手,今日隨我同來探望各位鄉親,以後大家多多親近。」眾人聽說錢繼通之子在此,無不驚歎出聲。錢承錦見城皇幫有此威望,心下得意,向眾人拱手道:「各位好,在下錢承錦有禮了。」眾人見他身為堂堂城皇幫少幫主兀自如此謙遜有禮,無不讚歎,紛紛回禮示好。
羅金鍵和章凌軍聽說城皇幫之名,早已嚇得怕了,一時不敢出聲。那名叫王靜波的小女孩卻十分不服氣,冷笑著對呼延喚道:「你以為仗著城皇幫給你撐腰,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你也不過是個膽小鬼罷了,就連尋釁鬧事也不敢自己動手,要別人來幫你!」
哪知話一出口,錢承錦和一干城皇幫眾卻哈哈大笑起來,滿面荒唐可笑之色。
王靜波不明所以,但被人嘲笑終究不爽,怒道:「笑什麼?難道不是嗎?」
一名漢子大笑道:「個小娘皮當真失了眼了,喚少要存心找事,還需要咱們幫忙麼?」另一人笑道:「就是,喚少如果出手,你們的宅子可就保不住了,他讓我們代為教訓這些小鬼,已經很給你們面子了。」又一人笑道:「城皇幫上下誰沒見識過喚少的手段,個個佩服得五體投地,今日一個還沒發育的小娘們居然也敢小瞧喚少,哈哈,說出去還不笑破了幫中兄弟的肚子!」幾人笑成一堆,連番嘲弄不止。
王靜波從未和江湖草莽打過交道,被幾人小娘小丫地說了一通,語句無不粗俗之極,羞得幾乎便要哭出來,心中更是惱恨無比,狠狠瞪著呼延喚,怒道:「有本事就使出來看看啊,躲在一邊算什麼男人!」
錢承錦拍拍呼延喚,笑道:「兄弟,看來你不出手是不行的了,我看還是滿足了這個小丫頭吧,讓她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武林高手。」
「武林高手?」王靜波冷笑道,「我看是第九流的武林低手吧。」
錢承錦和二十名漢子怔了怔,隨即又「哈」的一聲捧腹暴笑起來。
呼延喚長歎一聲,苦笑道:「我本想盡量低調行事,哪知偏偏遇上一個胡攪蠻纏的小娘皮,唉……各位大哥,小弟今日只好獻醜了。」眾人連連笑說無妨。於是他走到對面匯寶齋正門口,此乃匯寶齋原總店,他拆起來也不心疼,對旁邊眾人大聲道:「各位鄉親,請退至安全部位,以免我拆了這宅子時誤傷了大家。」眾人見有好戲可看,便紛紛嘻笑退開。王靜波卻冷哼道:「又在胡吹大氣,我看你能拆一根木條下來就謝天謝地了。」
呼延喚回頭看看羅金鍵,笑道:「羅阿胖,這可是你表妹逼我的,待會要是有何損失,你可別怪我,我肯定連一個銅板也不會賠給你。」羅金鍵心中隱隱感覺有些不妙,但又不知如何應答,正思索間,王靜波又插話道:「你少囉嗦,有能耐就拆給我們看看,別淨在這兒廢話連篇。」
呼延喚大笑道:「好!我恭敬不如從命。各位鄉親,看我今日如何砸了這匯寶齋!」
言罷突然拔地而起,一躍三丈高,已躍至匯寶齋樓頂招牌處,旁觀者嚇了一跳,不料他竟躍得這般高,頓時喝起彩來。只見他揮出一拳,向那碩大的招牌砸去,「砰」的一聲,立即碎片紛飛,隨後又是一拳,擊中招牌底端,拳風席捲處,竟將整塊招牌掀飛起來,轟然落地,發出一陣巨響,那招牌便即摔得粉碎,木屑碎片四濺,眾人紛紛驚呼躲避。
錢承錦等人大聲叫好,羅金鍵四人卻看傻了眼,王靜波更是臉色煞白,羅金鍵料想大事不好,連忙大喊道:「住手,快住手!我們相信你啦!」
呼延喚長笑道:「還沒完哪!」說著伸腳一點牆面,又飛了起來,運起得自書生的那一身驚世駭俗的內力,半空中雙拳連連擊出,「砰砰砰」連聲巨響,只見他的拳頭有如鐵錘一般,每一拳必帶出一片木屑紛飛,將那匯寶齋富麗堂皇的門面打得一片稀爛,一通狂砸猛打下來,也不知共打出多少記拳頭,待他緩緩落下地面站立時,那門面已是千瘡百孔。
這下所有人皆看得呆了,萬萬沒料到幾個小孩子的戲言,竟招來這等後果,匯寶齋樹立清河坊十餘年的招牌、堪稱杭州最奢華的門面,居然在轉眼間被呼延喚打成了一個破爛的門框。
哪知呼延喚仍未收手,走回到先前的匯寶齋分號門前,回身面對那破爛門頭,大笑道:「各位,看我一拳打破匯寶齋!」忽然揮手一拳向前擊去,他此時距離方纔的門面足有五丈之遙,本絕無可能將拳勁擊到門面處,但不知怎麼一下,眾人只覺眼前似乎閃過一道詭異的黑氣,居然一掠五丈,猛然襲中那破損不堪的門面。只聽「轟隆」一聲巨響,接著便是碎片四濺和框架倒地的聲音,以及所有人的驚呼聲,那道拳風如颶風肆虐一般,將匯寶齋整個門面席捲起來,半空中猛然碎裂,轟然倒地,掀起一片塵土。
這一擊委實太過驚人,不止眾商人遊客驚駭之極,就連錢承錦和二十名大漢也看得瞠目結舌,心中均感恐懼,暗道與呼延喚交好實乃明智之舉。
三次出手過後,匯寶齋整個門面就此徹底毀滅。
呼延喚笑瞇瞇地站回原位,但此時眾人看他的眼神卻已完全改變,已不將他當作是凡人了。
羅金鍵、章凌軍、宋千紅、王靜波四人面如死灰,呆呆注視著那比世上最窮困人家的木棚還要破爛不堪的門面,還有青石牆面上留下的一個個觸目驚心的深深拳印,一時也不驚異、也不恐懼、也不心疼、也不惱怒,腦中只有一片空白,皆對著眼前景象發起了呆。
錢承錦畢竟有過一次經歷,首先恢復過來,不由拍拍呼延喚的肩頭,歎道:「兄弟,你這一手神功實在驚人,杭州城裡只怕再無對手,以後可一定要教教我,讓我也能像你一樣威風。」
呼延喚笑道:「自家兄弟,一切好說,哥哥放心就是了。」
這時眾人才從震驚中清醒過來,二十名大漢當即奮力鼓掌,大叫道:「好!喚少果然神功蓋世,咱們今朝又開了眼界!」旁邊圍觀者跟著喝彩叫好,頓時響起雷鳴般的掌聲,震動了整條清河坊。
呼延喚哈哈大笑,向眾人擺手道:「各位鄉親過獎了,我在此多謝大家捧場。」
有幾名好事者向王靜波看去,笑道:「小姑娘,這下你服氣了沒有啊?」
王靜波渾身一顫,看了看前方正滿臉壞笑的呼延喚,實不知如何是好,到後來只有跺了跺腳,道:「你拆壞人家的房子,我……我要報官去告發你!」
眾人頓時起哄,笑道:「小姑娘這就不對了,剛才是你一心要看人家的本事,人家也早說了一切損壞概不負責,現下怎能反用報官作威脅?如此說話不算話,可不是大戶人家小姐的風度呦!」
王靜波生平從未遭過這麼多人恥笑,一張漂亮的圓臉頓時漲得通紅,心中又急又怒,大聲道:「我又沒說不去報官,又沒說不讓他賠償,只不過讓他顯顯手段罷了,就算現下要他賠償我表哥家一切損失,也沒什麼不對的,你們……你們就會瞎起哄!」
那些圍觀者大多是左近鄰居,若換作章凌軍和宋千紅,大家看在街坊小輩的份上,還能忍讓過去,但王靜波卻是外來探親的,眾人也不認得,自然不給她面子,紛紛譏笑起來,連番數落她言而無信、蠻不講理。不過其中叫嚷得最起勁的,當然還要數那二十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城皇幫漢子。
王靜波哪裡吵得過這麼多人,旁邊章凌軍和宋千紅也默不做聲,不來幫她說話,她心中氣苦,終於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一頭撲進羅金鍵懷裡,哭道:「表哥,他們……他們都欺負我……」眾人見她哭了,便紛紛住口,只見羅金鍵兀自木然,也不理會懷中的表妹,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呼延喚何等精明,如何會被小丫頭的眼淚攻勢擊倒,當即站出來大聲道:「眾位鄉親,我身後這間宅子乃是聚珍堂產業,在這清河坊立足十餘年,大家自然全都知道。那次我家遭遇賊人,我舅舅不幸身亡,我又被劫持走,綁架了整整四個多月,才終於安全歸來。哪知回來一看,這宅子竟然已被匯寶齋買走,做了它的分號。各位不妨想想,趙家經營聚珍堂數十年,從來扎根在這清河坊,就是遇到再大的困難,也絕不會變賣這裡的產業。再說我聚珍堂也不缺錢,近來我們不但開設新店,還投資建造印刷造紙廠和煉鐵鑄器廠,還和這位錢公子的城皇幫展開聯營,合作經營多處產業。大家仔細想想,我們聚珍堂會為了區區幾萬貫錢財變賣這處寶地旺鋪麼?我今日來到清河坊,不是為了尋釁鬧事,而是想回來看看我的家,這裡就是我的家,不論那些別有用心的人做了什麼手腳,我絕不承認這裡現已成為別人的產業。不止我不承認,我家人也都一樣不承認,這裡以前是聚珍堂,以後還是聚珍堂,就算掛了別家的招牌,也一樣是聚珍堂。鄉親們,你們都是我十幾年的老街坊,從小看著我長大,你們倒是給我評評理,換作你們是我,會不會接受這樣的情況?換作你們的家莫名其妙被人佔了,你們會不會像我一樣憤怒?」
眾人一直以為聚珍堂搬家是因為趙仲珩逝世,馮巧簾和郁新香兩個寡婦無力維持,只好變賣房產去租金只及清河坊十分之一的信義坊重新經營,此時經呼延喚一說,才知其中另有隱情。而對照了聚珍堂近日種種手筆作為,也確實不像落魄到要變賣家產的地步,看樣子匯寶齋一定在暗中做了什麼手腳,眾人露出恍然大悟之色,紛紛交頭接耳低聲議論開來。
這時,一名城皇幫漢子十分適時恰當地開口問道:「喚少,那麼究竟是誰這樣陷害聚珍堂呢?」
眾人立即安靜下來,無不凝神屏息,翹首以盼,就等呼延喚說出那個早已心知肚明的名字來。
呼延喚心中得意非凡,見一雙雙眼睛均牢牢盯著自己,眾人無不一臉悲憤,大有揭竿而起為自己平冤昭雪的勢頭,暗自忖度:徐抿雅啊徐抿雅,當年你罵我是沒爹沒娘的野種,今天我讓你做個乘人之危背後捅刀的卑鄙小人,大家就此扯平,誰也不欠誰!於是輕輕咳嗽幾聲,將所有人的情緒都吊了起來,附近二十丈範圍內鴉雀無聲、針落可聞,便要開口說出那個答案——
突然,前方頭頂不遠處傳來一個低沉的女聲:
「陳喚,你鬧夠了沒有?」
眾人被打斷,無不氣惱萬分,紛紛抬頭看去,正要破口大罵,但一見那發話之人,便都住了口。
呼延喚暗歎一聲,尋思:奶奶的,這娘們真會選時機,壞了老子的好事!也抬頭看去,只見前方匯寶齋二樓的窗口露出一個女人的身影,那裡本被匯寶齋的巨大招牌遮擋住,毫不透光,但此時招牌已被呼延喚擊碎落地,便露出了其後的窗台,那女子正站於窗前,面無表情地注視著他。
只見這女子年約三十出頭,體態豐腴、臉如銀盤,似乎胖了一些,但五官卻極為端正,美麗得令那些左近女子皆相形失色,且風韻內藏,雖只淡定漠然地站在窗前,卻還是能感受到她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無盡魅力,這時再仔細看她,便會感到她不可再瘦一分,也不可再胖一分,如此正好,不僅勻稱協調,且自有一番誘人的風情,實是個妙不可言的絕色佳人。
一個女人可以讓人忽略傳統審美觀,而去欣賞她的胖,更為此改觀,認為她的胖是一種令人傾倒迷醉的韻味,這樣的女子世上能有幾個?
「別鬧了,進來說話。」
她淡淡甩下一句,便轉身離開窗台,留下了一眾兀自失魂落魄的男人。
呼延喚縱然對這女子再有心結,此時也禁不住暗暗讚歎,心道:誰也不能否認,徐抿雅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大美人,沒有一個男人面對她時能不動心……
——這個魅力無窮的豐滿佳人,自然就是匯寶齋的當家人、現今杭州商界第一富豪徐抿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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