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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 龍門劫 第七章 驚變 文 / 天堂太黑

    書生淡淡一笑,道:「我運氣還真不錯,剛從外地回來,想傳授你一套有趣的武功,就來這裡找你,發現你受傷臥床,你們兩個在此用餐,我本欲離開,但又存了傳你練功口訣的想法,便在屋外多留一陣,呵呵,看來我的運氣果然好,只逗留了這麼會兒工夫,就讓我聽到了你的大計。」說著長笑起來,雙眼卻凝視著陳喚,又道,「厲害,厲害。果然深謀遠慮,不愧為血統優良、天資過人的聚珍堂少主。哈哈,不簡單啊,能將我活活蒙騙兩年多時間,自我出道以來,你是頭一個。」

    陳喚見他臉面帶笑,眼神卻凌利無比,透露出道道寒光,心中緊張之極,腦筋急轉尋思應對。趙月奴卻走下床去,指著書生冷冷地道:「這裡是我家,你怎可私闖民宅,給我出去!」

    書生早知陳喚有個年輕養母,也曾遠遠見過趙月奴的背影,但卻直到今日才真正看清她的長相。但覺腦中「轟」的一下,頓時看得呆了。只見這女子雲鬢含黛、珠釵流光,娥眉如遠山般紋秀、明眸似寶石般清澈,紅唇吐艷、玉鼻懸挺、尖頷秀頰、肩頸豐勻,身材高挑、肌膚如玉,宛如和煦輕風般柔麗清雅,又似月華綻放般艷媚脫俗。此時冷目含霜地注視過來,神態間幾許嗔怒、幾許煩惱,又有一絲淡淡的憂鬱,當真生動豐富,令人恍如墮入一個似真似幻的綺夢,再也不願醒來。書生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多年來堪稱閱盡天下人物,但饒是如此,卻依然被眼前女子所惑,有些短暫地走神。今日才知,陳喚的養母趙月奴竟然是他生平所見第一絕色。

    也不知為何,書生心底深處那根弦兒,竟在潛伏多年後的此時此境,驀地被觸動了起來。

    趙月奴見書生不語,語氣更為冷淡,指著窗外遠處道:「快走!否則我便去報官!」

    書生終於回過神來,微微一笑,道:「夫人無需驚慌,我要找的只是陳喚,與夫人無關,只要將話說清楚,我自然會走,請夫人稍安毋躁。」

    陳喚趁這會工夫,已迅速穿好了褲子,正要跳下床,奈何下體兀自疼痛,頓時被牽連到傷處,疼得悶哼一聲。趙月奴見狀,連忙走過去摟住他,道:「就這樣坐著,不要亂動。」

    陳喚靠著趙月奴坐好,對書生道:「老兒,你說我瞞騙了你兩年,這話從何說起?」一邊說話,一邊悄悄伸手到趙月奴背後,在她背上飛快寫了兩個字——「快走」。哪知趙月奴卻毫不理會,伸手到背後握住他的手,用力捏了一下,並微微搖了搖頭。

    書生眼中又有兩道寒光射出,言談卻仍輕鬆,微笑道:「還要我再重複一遍麼。你為了學我的武功,又欺我不懂黑石的原理,便偷偷隱瞞了你吸收仙力的進度,以求我傳更多高明武功於你。呵呵,當真是好計策,險些便將我瞞騙過去。好在老天有眼,今日我方回杭州,便鬼使神差般想來見你,湊巧聽見了你的話,才知一切緣由。看來老天也知我可悲,特意為我指點明路,好叫你這奸詐小鬼得不了逞。」

    陳喚心中急思脫身之策,臉上卻仍平靜,長長歎了口氣,道:「唉……老兒啊老兒,若你一開始便將高明武功傳授於我,你我又何必落到今日這般地步?」

    書生不禁失笑,道:「哦?這麼說來,倒是我有錯在先了?」

    陳喚搖頭歎息道:「誰有錯在先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二人的態度。我承認對你有所隱瞞,但是你也不得不承認,你從一開始就不信任我,我們兩人都是謹慎小心之輩,你不信任我,不遵守當初約定,將你的一身武功絕學傾囊相授,我自然也不願給你充分的回報。這就好像合夥做生意,大家如果一開始就沒有誠意,那麼過程當中肯定充滿了勾心鬥角和爾虞我詐,合作也必定不會順利圓滿。書生老兒,我本十分想學你的武功,奈何你總是敷衍了事,須怪不得我對你有所保留了。」

    書生還是笑個不住,道:「長篇大論說了一大通,到頭來還不是說我有錯在先?」

    陳喚一臉無邪,認真地道:「我一個小伢兒,自然是有一說一,不懂什麼技巧,你莫介意。」

    書生頓時冷笑起來,道:「以後這樣的話再也休提,你一個小伢兒?嘿嘿,這小伢兒三字可當真把我騙得苦了。說到心計城府,還有逢場作戲滿口胡謅的本事,只怕就是那些生意場上的老泡兒也及不上你半成。枉我行走江湖三十年,卻還是險些栽在你手裡。」

    「老泡兒?」陳喚一味東拉西扯,笑道,「這可是地道的杭州話,書生老兒,你這兩年可沒白呆,如今杭州話說得還真標準。瞧這小詞兒整的,那是一溜一溜的順暢。」後面這兩句,卻是他從書生那裡學來的北方土話。

    書生搖搖頭,道:「你別跟這兒磨磨唧唧,直說了罷,接下來你待怎地?」

    趙月奴插話道:「陳喚,他要學那什麼法術,你就教給他便了。武功以後再學不遲,他又沒什麼可教你的,跟他練武也是浪費時間。以後我給你找高手去,自然比他強得多。」

    陳喚知道趙月奴是怕自己有危險,便笑道:「趙月奴,你這麼說可就不對了,書生老兒雖然小氣,教了我些花裡胡哨的東西,可也讓我長了不少見識,這身子骨也的的確確壯實了,咱們就算不感謝他,可也不能這般詆毀,應該記得他的好處。」

    趙月奴瞥了書生一眼,道:「哼,一個讀書人,卻和小伢兒斤斤計較,滿口子的上當受騙,說得自己如何委屈,卻不知自身不正,藏私瞞騙在先,這般強詞奪理,如何能叫人心服?」

    趙月奴卻不知這番言語舉動是犯了書生的忌諱,他從來心高氣傲,自視十分,別人怎樣對他皆可,惟獨不能小看蔑視了他,當年陳喚只是對他的本事表示懷疑,便令他大受打擊,一怒施展絕技,扳回自己的面子。方才聽說陳喚瞞騙自己兩年多時間,他心頭早已怒極,但卻不是因為自己蒙在鼓裡兩年多這個事實,而是想到陳喚這兩年來將自己當猴耍,必定常常恥笑自己是個白癡,一念至此便不由火冒三丈。他名垂天下二十多年,一向受盡尊敬崇拜,無論去何處皆是風光八面的大人物,但在杭州卻連連吃憋,陳喚認識他多年,卻連他的真實姓名也懶得問,雖說他自己也不願透露,但陳喚如此毫不在意的態度,卻也令他難以釋懷。總之只要身在杭州,他就只是一個平凡之極的書生老兒,與以往所受待遇當真是雲泥之別。他武功學識皆為絕頂,但心胸並不豁達,十分在意自己的形象,此時連這個令他怦然心動的絕色女子竟然也如此輕視自己,表情語氣皆滿帶不屑,更是令他大大受挫,心中一股無名之火頓時熊熊燃燒起來。

    書生冷冷注視著趙月奴,一隻手搭上面前的窗台,冷笑道:「我藏私瞞騙在先,嘿嘿,一個無知婦人、一個乳臭娃娃,你們也懂武功麼?除了這般冷嘲熱諷,你們還會什麼?高明武功是你們說練就能練的麼?兩三年工夫就想練成絕世武功?真是笑話!」說完便緩緩走進屋裡。

    他就是這麼直直走了進來,窗台下的磚牆形同虛設,就像一層紗紙也似,絲毫不構成阻擋,在他面前迅速碎裂成一團砂石磚粉,撲簌簌跌落地面,成為一堆廢墟,轉眼間他已來到屋內。原來他剛才一手抵住窗台時,已運出雄厚無比的內力,將窗台連同磚牆全部震碎,形成一個一人寬的大洞,而最可怕的是他出手毫無徵兆,沒有發出任何聲息,一切只憑內力運作,委實可驚可怖。這手絕世的神功一露,陳喚和趙月奴頓時看得呆了,彼此對視一眼,均看到對方眼裡的震驚和恐懼。

    書生略有些激動地指著那個大洞,大聲道:「看到了麼,這才是真正的絕世武功!當今天下除了我以外,最多僅有兩三人能夠辦到。而就是我自己,也足足練了二十年才有這般境界。陳喚一個小娃娃,連基本功都沒有練好,就想練這種武功,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和你們說這些道理真是污了我的尊口,你們懂什麼?就知道絕世武功,就知道貪圖捷徑,自己不努力修練,就想一口吃成個大胖子!你們也不想想,就算我真的教陳喚這種本事,他練得了麼?真是十足的井底之蛙!」

    陳喚驚於書生的本事,但此刻心中除了恐懼,就只剩下更多的艷羨,不服道:「我承認你厲害,也知道練成這樣不容易,可是你也該反省一下,你這兩年都教了我些什麼。那些功夫也算打基礎麼?我看明明是誤入歧途才對。我練了這麼多五花八門的招數,說到頭來卻連一套完整的功夫也不會,淨是些花拳秀腿,不論打得多好看,一碰上真正的高手,立馬嗚呼哀哉。書生老兒,你別欺負我沒見識,你那些敷衍了事的東西可瞞不過我,是門面架勢還是真材實料,我一眼就看得出來。」

    書生的確未曾用心教他,純屬逗他一樂,本以為他決計不懂,哪知自己的心眼早就被看穿,尷尬之餘也有幾分惱羞成怒,又見趙月奴臉色冷淡,對自己的輕蔑之意反而更重,頓時勃然大怒,喝道:「小兔崽子!你算什麼東西,也配對我說三道四!再多嘴多舌,這便是你的榜樣!」說著猛地向後揮出一掌,頓時揮出一股排山倒海的掌勁,一掠三丈,襲至寢室大門口。他有心示威,這一掌帶了八成的內力,委實非同小可。只聽「轟」的一聲巨響,那道牆立即被掌力擊得炸了開來,房門被震得飛了出去,門口露出一個比窗台處更大的洞,磚石塵土連帶著門框木屑四處飛濺,從大洞處被震飛到外間,兀自四處飛舞亂砸,發出連綿不絕的重物撞擊聲。

    趙月奴嚇得驚呼一聲,一把將陳喚扯到自己身後,陳喚卻又閃了出來,忍著胯間的疼痛強行站起,擋到趙月奴身前。外頭雜物乒乓作響,屋裡兩人也扯作一團,都奮不顧身地想給對方擋住危險。

    「站住,」書生喝道,「我又沒打你們,你們緊張什麼?就這點兒出息!」

    「老兒!」陳喚厲聲道:「你要作啥就作啥,我一律奉陪到底,但是你不可傷了趙月奴,否則我立即『自殺』,叫你這輩子也得不到仙力!」說著又奮力擠到趙月奴身前。

    趙月奴手無縛雞之力,怎及陳喚健壯,這麼拉扯一通,早已累得氣喘吁吁,聞言卻立即站起身,從後面將陳喚緊緊抱住,對書生道:「你恃強凌弱,只會恐嚇婦女孩童,枉讀多年聖賢書,落得如那強盜匪徒一般,當真可悲之極。今日你要殺要剮儘管自便,總之我和陳喚生死都要在一起!」

    書生頓時又受了刺激,大聲道:「我是強盜匪徒?那麼陳喚是什麼?是慣偷飛賊麼?他偷竊了我的仙家法訣,吸了我的珍藏黑石,這又從何說起?」

    趙月奴故意不去看他,冷冷地道:「你那些黑石本就是陳喚母親的遺物,他沒問你要回來就算不錯的了,你憑什麼說他偷竊?你……」說了一半,突然雙目圓睜,住口不語。

    「說不下去了麼?」書生冷笑道,「一味強詞奪理血口噴人,我看你還能狡辯多久。」

    趙月奴眼睛看著某處,漸漸露出驚恐之色,突然手指前方,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

    「翠桃啊——!!!」

    陳喚和書生均感莫名其妙,看了看趙月奴,順勢向她手指處望去,只見寢室大門早已粉碎,出現一個巨大的洞口,順著洞口看去,外面的庭院裡一片狼藉,磚石塵土、門框木條散落滿地。兩人定睛一看,忽見廢墟中躺著一名女子,胸口已被木樁狠狠插穿,胸腹處一片血跡,睜目張口,一隻手提著食盒,另一隻手指著這邊屋內,神情驚恐絕望,似乎正要開口呼喊,卻早已死去。

    這女子赫然竟是翠桃!

    陳喚和書生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驚呼,趙月奴已尖叫著跑了出去,陳喚正要跟隨,卻被書生一把拉住,他立即破口大罵道:「放開我!你這個老畜生!你這個殺人兇手!快他娘的放開老子!!」一邊拚命掙扎,書生也是一陣慌亂,渾不料事情嚴重至斯,聽到他罵「殺人兇手」,雙手不禁微微一顫,陳喚頓時掙脫開來,往外跑去。書生卻兀自恍惚,口中喃喃道:「怎會這樣……怎會這樣……」

    陳喚跑到那片廢墟處,和趙月奴一起用力將翠桃抱了起來,只見她被那門框處的木樁從胸口直直插入,又自後心穿出,鮮血流了滿地,膚色也已發青,早已死得透了。趙月奴平時頗受翠桃照料,兩人關係良好,見她為了給自己收飯菜而陡遭飛來橫禍,竟慘死在這裡,不禁悲從中來,抱著翠桃的屍體放聲痛哭。

    這個院子在趙家大宅深處,十分清靜,平時趙月奴不許下人多來,此時又是晚餐時分,是以左近一直無人,方纔的響動直到現在才算引起反應,出現了一群奴僕丫鬟,見狀無不大驚。

    陳喚此時狂怒攻心,對書生的那份恐懼早已拋到九霄雲外,身體的傷痛也忘得一乾二淨,待確定了翠桃之死,當下登登登幾步跑到書生面前,隨手撿起一根大木樁,叫道:「你個老畜生,老子今天要你殺人償命!」隨即持起木樁狠狠往書生胸口扎去。

    書生此時也明顯受了驚嚇,有些魂不守舍,隨手一揮,將那木樁打飛出去,又順勢將陳喚一把推倒在地,神情卻兀自恍然,呆呆看著前方翠桃的屍體,半晌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時聚珍堂的幾名武師已聞訊趕來,正好看見陳喚倒地,急忙喝道:「休得傷了我家少爺!」頓時衝出四條大漢,向書生撲了過來。

    許是危險臨近時人的本能反應,書生立時清醒過來,見四人靠近,冷喝道:「此事並非我有意,你等聽我解釋,不可再靠近,否則莫怪我不客氣!」

    一名武師有心要在小少爺面前表現一番,又見對方只是個文弱書生,如何將他放在眼裡,當下喝道:「呔!你個老窮酸,不去好生背書寫字,卻來殺人越貨,還敢在此口出狂言!今日咱家便要你血債血償,納命來罷!」說著飛身撲出,一拳向書生砸去。

    書生喝道:「好狗腿子,這般不知死活!去!」回手劈出一掌,正中武師拳頭,只聽「砰」的一聲,那武師長聲慘叫,口中鮮血狂噴,當堂飛出兩丈有餘,一頭撲在地上,就此不動了。

    陳喚見那武師噴了滿地的鮮血,眼見是不能活了,更是狂怒無比,大喝道:「老畜生又欠一條性命,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上啊!都他娘的上啊!給老子活剝了這老畜生!」其餘幾名武師聞言紛紛響應,將書生團團包圍,作勢欲撲。陳喚則又揀了一根木樁,準備開戰時偷襲書生。

    書生見那些凶神惡煞般的武師擋於面前,一副急欲拚命狀,陳喚也是咬牙切齒,認定了自己是十惡不赦的殺人兇手,而前方的趙月奴看自己的眼神,也流露出刻骨銘心的仇恨。他心中本煩亂無比,對翠桃之死十分愧疚,急欲向眾人解釋一番,但眼見此情此境,卻是百口莫辨的局面,一場廝殺已無可避免,心情頓時改變,湧起一股騰騰的怒火,殺意立即湧遍全身。

    「既然爾等如此不由分說,我又何必費力解釋,」書生注視著眾人,冷冷地道,「人也殺了,事也做了,怎樣理論都是多餘,今日索性大開殺戒,殺出一個道理來!」

    陳喚當即大喝道:「給我殺了這個老王八蛋!」

    眾武師一擁而上,猛撲向書生。書生身形急轉,有如鬼魅一般,眾人只見一團青影迎面襲來,根本看不清書生的出手,隨即便聽見武師中有人發出慘嚎聲。這時書生已化去身形,成為一道詭異的弧光,連帶著層層疊疊的雄渾掌力,如排山倒海一般向四處迸發,接招者無不當堂倒地。這一輪激鬥快如閃電,場面殊不好看,但其間的凶險怪異卻令人念之戰慄。書生速度之快,幾近肉眼難尋,而內力之強,則更不可思議,那些武師不過是江湖不入流的普通高手,平時厲害十分,可一旦與書生這等宗師級人物對陣,便即紛紛淪為玩物,被他任意戲弄,卻連他一角衣服也抓不到,委實可悲可憐。只聽「砰砰」之聲不絕、慘叫哀嚎不斷,前後只不過半盞茶工夫,那十餘名武師便都倒地,個個口吐鮮血昏迷不醒,也是書生存心戲弄,否則若下重手,只怕在場者無人得以活命。

    陳喚卻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見狀心中雖有驚懼,卻仍不退,待書生身形方定,便手握木樁朝他當頭砸去,嘴裡不忘吼道:「翠桃,我給你報仇!」

    木樁準確無誤地落入書生手裡,陳喚定睛看去,只見書生好整以暇地站在面前,渾身上下連汗水也沒有一滴,絲毫不像剛剛戰敗十餘名武師,一手托著他的木樁,眼中露出譏誚之色,道:「跟我練了這麼久,還只有這點本事,枉你自稱血統優良,原來不過是個蠢貨。」

    陳喚大怒,拚命掙動,怎奈那木樁如同被生鐵鑄就也似,絲毫動彈不得。他破口大罵道:「你個卑鄙無恥的老不死!在外頭受了氣,打不過真正的武林高手,就來這裡撒潑逞能!什麼仙家法術,什麼武林宗師,都是吹牛騙人,你在外頭根本連屁也不是!今日被我揭了短、戳破了臉皮,就在這裡惱羞成怒,卻也只會殺個女人、欺負個小孩!你他媽的算什麼高人?你整條命都活在狗身上了,這輩子也休想有何出息!總有一天老子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這個卑鄙小人是一副怎樣的嘴臉!」

    書生大怒,一把將那木樁擊飛,揚起手掌對著陳喚,喝道:「你說什麼?有膽的再說一句,我一掌劈死你個小畜生!」

    陳喚生性雖然狡猾,卻也是個不怕死的倔牛脾氣,聞言非但不怕,還將腦袋迎了上去,扯著嗓子吼道:「你劈啊!有種的你就劈下來啊!老子要是皺一皺眉頭,老子就是你孫子!媽了個逼的,老子今天殺不了你,總也讓你這輩子都吸不了仙力,永遠只能做個二流高手,出門就讓一流高手欺負!他媽的有本事你就劈啊!可不要手軟,要是留下老子一條命,老子遲早有一天要衝到你家裡去,當堂給你家所有女人都來一個透心涼,讓她們也嘗嘗翠桃死時的滋味,再把你個老畜生碎碎剮了,方才解了老子心頭之恨!」

    這番話說得書生心頭複雜之極。他練成今日這般武功後,江湖名望已足,世人無不景仰,但高處不勝寒,眼看著那些以往分毫看不上眼的小腳色紛紛出頭,還揚言要挑戰自己,而自己依然難以寸進,那種失落和恐慌委實難耐。為此只好向仙家進軍,以求獲得至高無上的仙家法術,徹底成為人間之神,再也無人敢於挑戰自己的權威,樹立天下第一人的威名。於是歷盡千辛萬苦找到了陳喚,也寄托了無窮的希望,今日本想顯示一番自己的手段,好讓陳喚徹底老實,從此不再使詐欺瞞,本無傷害他的意思,哪知一個不慎竟然失手殺了翠桃,就此鑄下大錯。他乃武林正道成名已久的宗師,平生做事光明磊落,手中所殺皆是該殺之輩,從未錯殺一個好人,不料今日卻沾染了污點,不僅被陳喚痛斥,自己的良心也是極為過意不去,充滿了對翠桃的歉疚之情。人生便是如此,惡人從良素來簡單,可是好人一旦不慎有了污點,卻可能一輩子也洗不清,就此成為他心裡永遠無法抹去的陰影。而陳喚的詛咒陰損狠毒,句句戳中他的痛處,令他心中惱恨有之、憤怒有之、愧疚有之、委屈有之、不甘有之,委實百感交集,複雜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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